王爺的聲音自馬車中傳出來,夜鴻下意識地看向對麵的男人。
徐宴逆著光站著,身姿挺拔修長,清雋俊美,芝蘭玉樹。
即便聽到馬車裏那不客氣的訓斥,他也毫無退縮,嗓音如玉石相擊,不卑不亢:
“下官乃大理寺少卿徐宴,有事求見琅王爺。”
車裏,墨雲燁因不耐而半闔的眼眸,在聽到“徐宴”這個名字後緩緩睜開。
大理寺少卿徐宴,大盛建國以來唯一一個連中三元的狀元爺。
原本他殿試之後他該進昭文館或密閣擔任文學侍從,然後一步步升為學士或翰林學士,甚至有機會成為天子門生。
那才是真正的前途無量。
可誰知他會在最後選擇了去大理寺,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
墨雲燁曾經也想過招攬這位人才,卻在得知父皇曾同狀元爺夜間對弈後,打消了這個念頭,沒有必要去和自己老爹爭人。
“說。”
就在夜鴻打算將這群沒長眼的官兵趕走的時候,車裏又響起了自己王爺的聲音。
內容倒讓他有幾分驚訝。
王爺今天居然這麽好脾氣了?
難得。
即便車裏人看不到,徐宴也恭敬地朝馬車又一行禮,這才緩緩開口將自己到來的目的說出來:
“不瞞王爺,大理寺最近在複查江南糧食貪汙的案子,找到了一些疑點。在追蹤的過程中發現有個嫌疑人躲進了碧雲寺中。大理寺的人想去捉拿,可負責看守的金吾衛說,沒有王爺的命令,不得入內。下官不得不叨擾王爺,請許我等入內。”
聽完徐宴的話,夜鴻都忍不住看向毫無動靜的車內。
這徐少卿來的也真是時候,以王爺的脾氣,恐怕會直接趕他走吧。
果然,下一刻車簾後麵就響起男人冰冷低沉的回應:
“徐少卿你膽子倒是挺大的。本王既然說過我府裏的人一日找不回來,碧雲寺就一日不得開放。那這話就絕沒有收回的道理。除非你能請來皇上諭旨,否則就自己想辦法吧。走!”
墨雲燁一句話,夜鴻立刻打起精神,朝著麵前官兵喝道:
“還不滾開,真想攔王爺的路嗎?”
話一出口,大理寺的官兵們紛紛變了臉色。
琅王在京師是個什麽性子,大家可都是很清楚的,根本沒人敢去阻攔他!
於是所有人一邊害怕著,一邊慢慢往邊上散去。
不一會兒,徐宴身後便讓出了一條足夠馬車通過的通道。
夜鴻看著依舊站在麵前的男人,眼神帶出一抹冷笑,長鞭“啪”的一聲狠狠甩到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這位徐少卿,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徐宴冷冷地掀眸看了夜鴻一眼,又一次躬身向馬車:
“下官知道王爺府中事急,不敢耽誤王爺。隻是若能讓大理寺的人進入碧雲寺,或許也能幫上王爺的忙,找出您府中人失蹤的線索。”
徐宴說完了,馬車裏依舊安安靜靜的。
夜鴻冷笑更甚:“我家王爺對徐少卿的提議不感興趣,還請快點讓路,否則我這鞭子可不長眼,誤傷了您這細皮嫩肉的……”
“多久出結果?”
一句低沉的男聲打斷了夜鴻的恐嚇,徐宴狹長的睡鳳眼中清光一閃:“最多三日……”
“一日。”
琅王重新閉上了眼睛,漫不經心地開口:“一日之內若找不出線索,你這大理寺少卿也不用做了。”
“大人,這不能答應啊。”
張虎上前對徐宴說,這琅王也忒不厚道了,明明是他仗勢欺人把碧雲寺給封了,影響了他們大理寺辦案。
現在居然還想把危險轉嫁到他家大人身上,若是找不到人就讓大人丟了官職,這什麽人啊?
太霸道了吧。
“一日便一日。”徐宴聲音平靜:“多謝王爺通融。”
他說完,終於往邊上讓出位置。
夜鴻瞪他一眼,揚鞭打馬而去。
風吹起車簾,馬車裏一雙深沉陰翳的眼眸望過來。
不過一眼,雙方便在心底升起了相同的感受:
這個人,我不喜歡(看著就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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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院中正在用膳的二人,黎煙柔臉上的神情格外的冰冷。
沈妙妙原本在和宮徵羽說著話,她沒想到宮徵羽堂堂一國太子,精通樂理便算了,居然還會做飯。
這真的太秀了。
於是忍不住多說了兩句。
等她說完,才發現屋子裏的光線好像忽然變暗了些,抬頭才看到黎煙柔不知何時來的,正一臉陰沉地看著她們。
她立刻笑起來:“黎姐姐你回來啦?快來吃飯啊,這道醉蝦可是宮大哥親手做的,味道很……”
黎煙柔回應她的是轉身就走的背影。
沈妙妙的聲音變小了,她看向宮徵羽,不安地開口:“我是不是又說錯話惹她生氣了?”
宮徵羽安撫她:“不關你的事,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是她自己的問題。”
“宮大哥你別這樣說,黎姐姐都是因為愛你才會生氣的……”
“好了,吃菜吧,不然要涼了。”
聽她提到“愛”字,宮徵羽剛剛還算溫和的神色倏忽變冷了下來。
若是在以前,他或許會相信煙柔愛他。
可是現在……他不敢信了。
沈妙妙安靜地端起碗來安靜吃菜,一副乖巧懂事的樣子。
雖然為了發財她答應替宮徵羽治臉了,可是不氣氣那個女人,她脖子上的傷都不同意。
哼,多氣氣,最好氣死算了。
事實上黎煙柔確實很生氣。
不隻是生氣,更多的是妒忌。
徵羽那麽尊貴的身份,竟然為了一個女人而下庖廚。
今日能為她做菜,那來日豈不是就要娶她為妻……
不,不可能的。
“徵羽絕不是那樣的人,我要相信他……”
黎煙柔努力安慰著自己,卻怎麽也安撫不了那顆越來越不安的心。
“你若是不願意和我們一起用膳,以後便叫人將飯菜送到你房中去。”
身後忽然響起的低沉男聲讓黎煙柔麵上一喜,可等聽清他說的是什麽後,她臉上的笑容又消失了。
她回過頭,才發現麵前的男人竟然又戴上了那冰冷的麵具。
她狠狠掐了下掌心,強迫自己露出淡雅的笑容:
“徵羽,你臉上的傷勢怎樣了?能取下來讓我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