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洪又跟著梅蘭走得半個時辰,終於不死心的問出自己老早的疑問:“嫂夫人給李萬劍的解藥是真的嗎?”以梅蘭的性格,決計不肯如此老實的交出解藥,難保不會另有妙計秘而不宣。

梅蘭的回答卻教他失望之極:“當然是真的,否則如何騙得過李老鬼。”

雷洪失望之極,又走了半晌,忽聞梅蘭柔媚的聲音道:“不過解藥雖然是真的,卻解不了那小丫頭的毒。”

雷洪愕然止步道:“解藥既然是真的,為何解不了南宮燕的毒?”這下連似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的鍾敏亦駐足停下,想聽聽梅蘭的奇謀妙計。

梅蘭不慍不火道:“小雷,毒物這門學問高深之極,決非你所想像的那般簡單。”

雷洪心中大怒,卻又不得不老老實實的道:“願聞嫂夫人高論。”

梅蘭道:“天下萬物生生相克,以毒攻毒你該聽過吧,那包解藥也是一種毒藥。”

雷洪恍然大悟道:“嫂夫人是說你給李老鬼的解藥劑量不對?”

梅蘭讚道:“孺子可教也,要解那小丫頭身上的奇毒須得將解藥劑量服得分毫不差,除非是醫術極端高明之人才會知道,偏偏南宮世家那個敗家子不在左近,他們必會找個庸醫試過無誤後,便讓小丫頭服下,我那解藥足有十倍劑量,我就不信他們不會多服那麽一分一錢。”說到後來,連她自己暗暗佩服自己,俏臉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雷洪大拍馬屁道:“嫂夫人真是聰明絕頂,略施小計便將李老鬼和南宮世家玩弄於股掌之間。”他隻覺頭皮發麻,打消那一絲欲對梅蘭不利的念頭,莫要到時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

梅蘭嬌笑道:“小丫頭本來還有一月之期,如此一鬧,恐怕連十天都活不到了。”

“什麽?”雷洪心中大震,更是突兀的為南宮燕擔心起來。

※※※

南宮燕正欲說話,驀地櫻唇一張,噴出老大一口血霧,這次情形先前大不相同,那些血尚未滴落,便在半空凝成無數微小的黑色顆粒,遠遠看去,好似南宮燕吐出的並非血霧,而是一團黑煙。

南宮博見南宮燕臉上籠罩著一股黑氣,連手背肌膚,無不如此,顯是中毒已深之兆,他大驚失色,急忙向萬其瑞問道:“萬老師,這是怎麽回事?”

萬其瑞汗如雨下,把把南宮燕脈息,身體一震,麵如死灰,拜伏在地,語中滿是悔恨之意:“萬其瑞害死三小姐,萬死難辭其疚,唯有一死謝罪。”語猶未畢,手中銀針倒轉過來,便向心口刺去,若是刺中,恐非僅僅放血那麽簡單了。

“蠢才。”天絕大陣中的老大南宮遠華一聲厲喝,一指點飛萬其瑞手中銀針,他年已五旬,算起來還是南宮博的堂叔,天絕大陣其他人也顧不得守護四周,圍了過來。

萬其瑞老淚縱橫道:“大哥。”

南宮博雙手托起他,平靜之極的道:“萬老師,這又不是你的錯,你何必如此自責,何況燕兒眼下還是好好的。”

南宮燕嬌軀發虛,體內真氣一絲半點也提不起來,眼見如此,勉力站起,換作笑臉道:“萬叔叔,燕兒尚是活蹦亂跳的,好得不能再好,你別咒燕兒,要不然燕兒真的死了,就到閻王伯伯麵前告你的狀。”眾人見她臉色發黑,身子搖搖晃晃,哪還好得起來,心情沉重之下,聽了南宮燕這句笑語,竟無人笑得出來?

南宮燕自覺說得有趣,見沒人湊和,大感沒趣,噘起小嘴道:“一個個老古板,一點都不好玩,要是楊飛的話……”

南宮博惟恐她再說下去,打斷道:“燕兒,今日到石家莊後,大哥親自護送你回江南好好養傷,年關將近,老祖宗還盼著你回去陪她過年呢。”

南宮燕不悅道:“年年過年,不膩啊,人家才不要,人家要去找楊飛,人家便是死也要和他死在一起。”她一連三個人家,本是又嬌又嗲,可在此刻,卻顯得無比淒豔。

南宮博心如刀割,板起老臉道:“燕兒,你已身為人妻,怎可老把死字掛在嘴邊?乖乖的聽大哥的話,大哥自會去找楊飛,讓他照顧你。”

南宮燕大喜道:“大哥莫要說話不算數?”

南宮博道:“大哥我何時說話不算數了?”

南宮燕伸出右手,彎起小指道:“拉勾發誓。”心想你說話不算數的次數還少嗎?

南宮博堂堂一個少宗主,卻如孩童般與南宮燕拉勾,心中有些哭笑不得,不過他現在心情劣極,莫說笑,連哭都哭不出來。

南宮燕精神愈現萎靡,說得幾句,漸感不支,若非南宮博攙扶,恐怕已軟倒在地。

南宮博定下心神,柔聲道:“燕兒,你好好睡上一覺,或許一覺睡來,就回到白雲山莊,連楊飛也伴在你身邊。”

南宮燕乖乖的道了一聲“好”,由得南宮博一指點在自己睡穴之上。

瞧著嬌俏可人的南宮燕,思及她或許不久將永別人世,眾人心情沉重,盡皆默然無語,不知過了多久,萬分慚愧的萬其瑞大聲道:“少宗主,大哥,你們莫要阻我,萬其瑞去意已決,實在無顏苟活人世。”

“蠢材!”南宮遠華再次大喝,他這一聲大喝蘊含內力,當然絕非那麽簡單,而與少林的獅子吼有些相仿,有震攝心神的妙用,見萬其瑞呆若木雞,方道:“老七,是區區一個南宮燕重要,還是整個南宮世家重要?”萬其瑞在天絕大陣諸人之中排行第七,是以諸人皆呼他老七。

萬其瑞對南宮遠華素來敬服,連忙答道:“當然是整個南宮世家重要。”

南宮遠華道:“天絕大陣名震天下,連李萬劍都敬上三分,若非此陣,新仇舊敵攻來,世家還能保持今日榮光嗎?”他這話不單是說給萬其瑞聽的,亦是說給在場的每一個人,尤其是身負少宗主之責的南宮博聽的。

南宮博心中凜然,他隻將天絕大陣當成一件厲害的工具,還從未想得如此深遠。

萬其瑞老老實實道:“或許不能。”

南宮遠華道:“天絕大陣若少了一人,還能否發揮它原有的威力?”

萬其瑞道:“不能。”

南宮遠華又道:“你是天絕大陣中人,若少了你,天絕大陣威勢盡失,難以抵擋敵人,這般後果你想過沒有。”

萬其瑞冷汗汩汩而下,沉吟不語,半晌方道:“小弟明白了,小弟這條命不是自己的,而是世家的,即便要死,也是世家來取。”

南宮遠華點頭道:“你這般說,還不算愚蠢,誠如少宗主所言,三小姐還沒有出事,就是出事了,跟你也沒多大幹係。”

萬其瑞抬頭問道:“大哥,咱們眼下該當如何是好?”

南宮遠華向南宮俊揖手道:“還請少宗主示下。”他雖是南宮博的長輩,可地位所限,不能擅作主張。

南宮博抱著南宮燕軟軟的身子,心中無比感傷,聞得此言,便道:“眼下最緊要的是解去燕兒身中奇毒,萬老師,燕兒還能捱上多久。”

萬其瑞道:“這個屬下也不敢斷定,不過不會超過十日。”

南宮博臉色微變,略一思忖,道:“遠水難解近渴,咱們暫且在石家莊住下,一麵飛鴿傳書,著二弟火速趕來為燕兒解毒,一麵伺機去奪蟬翼劍,好交換解藥。”頓了一頓,又問:“不知跟蹤雷洪三人的暗探可有消息?”

一人恭聲答道:“暫時沒有,那叫梅蘭的女子狡猾得很,我們的人不敢跟得太近,數次跟失。”

南宮博劍眉擰起,握緊拳頭,冷哼一聲道:“南海幻劍派落井下石,將燕兒害成這般模樣,此仇不報,南宮世家有何顏麵立足江湖。”

他此言未畢,忽然遠遠傳來一人的聲音道:“少宗主,令妹中奇毒,我許子吟倒有解毒妙法,不過有個條件。”

天絕大陣眾人陣法突展,將南宮博二人護在陣中。

那人緩緩行近,果是敗家子南宮逸的冤家對頭“鬼眼郎中”許子吟。

※※※

楊飛醒轉之時,隻覺滿鼻芬芳,懷中那具溫暖柔軟的胴體,他再也熟悉不過,正是與他同修天香密訣的蘇花語。

二人猶在男女間最親密的狀態,楊飛一陣激動,腦中傳來蘇花語的心語道:“不要動,我正在為你解除禁製。”

楊飛體內真氣流轉,自覺內傷盡皆痊愈,連厲方邪那股暗勁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心中一寬,回過念頭道:“花語,你不怪我了?”

蘇花語一陣默然。

楊飛黯然神傷道:“你還在怪我?”

“怪你就不會為你療傷了,不要胡思亂思!”楊飛氣息一滯,蘇花語哪還練得下去,隻好出聲叱責。

楊飛輕吻著她,柔聲道:“先前是我不對,我楊飛要再說那種傷你的話,我就是烏龜王八蛋。”

蘇花語嗔道:“你是烏龜王八蛋,那我是什麽?”

楊飛嘿嘿笑道:“你是烏龜婆。”

“少耍貧嘴。”蘇花語又羞又氣,粉拳堪堪打到楊飛脅下,被他大嘴吻下,俯身壓住。

蘇花語掙紮幾下,有些軟弱的道:“我們還在練功。”

楊飛奸笑道:“練個屁功,人生得來須盡歡,我們有好幾日沒有行雲布雨了,花語,你何時也為咱們楊家傳宗接代?”

“我……”此乃蘇花語心中痛事,腦中一陣迷糊,由得楊飛放手施為。

楊飛**性大發,在蘇花語身上大下其手,正不亦樂乎,忽聞蘇美盈的聲音道:“你們在幹什麽?”

蘇花語這才想起母親諸人還在門外護法,自己反在此逍遙快活,頓時羞愧難當,急急推開楊飛,慍怒道:“都是你害的。”

楊飛幹笑兩聲,暗道老子要和嬌妻翻雲覆雨,丈母娘卻在門外偷聽,還出言阻止,這可真是天下奇聞,難不成想摻上一腿?

蘇花語穿上衣裳,回複原本的恬然自若道:“我們已練了三遍天香密訣,你體內的那股暗勁大概也化解七七八八了。”

楊飛小命得保,自是大喜,笑嘻嘻道:“原來厲老邪胡吹大氣,解起來如此容易!不過徒兒還覺得還有那麽一點點不舒服,師父不如再陪徒兒練上兩遍?”

蘇花語怎知他不是為了占自己便宜,哼道:“要練你找別人去練。”

楊飛打蛇隨棍上,嘿嘿笑道:“師父,這可是你說的。”

蘇花語這才想起此語無異允準他去找女人,立時氣不打一處來,美目圓瞪道:“你敢?”

楊飛舉起雙手,作投降狀道:“徒兒開開玩笑,當然不敢,師父莫要生氣。”

蘇花語輕咬玉齒,過得半晌,方才輕聲道:“你以後最好不要再叫我師父,至少不要在我母親麵前如此叫我。”

楊飛摟住她笑道:“咱們當著人不叫,等到夜半無人私語時再叫,叫好師父,親親美人兒師父。”

蘇花語俏臉微紅,啐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不許那麽叫,羞死人了。”

楊飛道:“那就叫好老婆,親親老婆,美人兒老婆。”

蘇花語啐了一聲,稍凝心神道:“夜半無人私語時,你何時變得這麽好學問了?”楊飛不學無術,何時會用這般風雅的成語?

楊飛老臉絲毫不紅道:“師父學識淵博,徒兒耳染目渲,學問自然就好了。”

蘇花語怒道:“你又叫師父了?”

楊飛連連賠笑道:“不叫,不叫,花語,徒兒以後再也不敢叫你師父了。”心想當初可是你硬迫自己拜你為師的,等自己這個師父叫順口了,又矢口否認。

蘇花語見他自稱徒兒,心中分明還在叫自己師父,頗為不悅,挺直嬌軀,寒聲道:“還不穿上衣服,隨我前去拜見娘親。”

楊飛見她發火,哪敢再出言輕佻,隻是那套衣衫被厲方邪一番折騰,早已破爛,穿在身上,差堪遮體,楊飛頗覺尷尬道:“這般去見丈母娘,真是失禮得很。”

蘇花語見了這件洞洞裝,“噗哧”笑出聲來,笑道:“這荒郊野外,一時片刻到哪去覓新衣,還是見了娘再說,不過你這般寒酸,不知她認不認你這個女婿?”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楊飛出身貧寒,最恨的是有人看不起他,何況還是自己的女人,聞得此言,自是心中暗怒,麵上卻不動聲色道:“功夫不負有心人,隻要我真心誠意待你,她老人家遲早會認我這個女婿。”

蘇花語讚道:“功夫不負有心人,孺子可教也。”丈夫不再粗言粗語,出口成章,她亦自感頗有功勞。

楊飛嘿嘿一笑,摸摸四周,臉色突變,脫口而出道:“師父,徒兒那個包袱呢?”

蘇花語見他神色慌張,倒忘了責他又胡鬧稱呼,問道:“什麽包袱?”

楊飛比劃了一下道:“就是你從穀中帶出,裏麵裝著師伯遺物的包袱。”

蘇花語道:“李夢柔師徒離去之時,你正在沉睡,我可沒見你身畔有個包袱。”

楊飛情知必是被李夢柔順手牽羊,他心中暗恨,咬牙切齒道:“你這妖女,老子總有一天要把你賣到軟香居去。”

蘇花語玉容陡變道:“你在罵誰?”

楊飛回過神來,連忙賠笑道:“當然不會是你。”

蘇花語反問道:“是不是你那個師姐?”

楊飛搔搔腦勺,明知故問道:“花語,你在說誰?”

蘇花語心中酸楚,冷哼道:“少裝蒜了,就是那個李夢柔,人家可一口一個師弟喊得親熱之極。”

楊飛大是尷尬道:“你們見過麵嗎?”

蘇花語道:“若非見過麵,怎知你又多了一個紅粉知己?”

楊飛忙道:“花語你別誤會,我拜李萬劍為師是權宜之計,跟那個李夢柔更是仇深似海,怎會關係暖昧,你若是不信,我對天發誓……”

蘇花語一時吃醋,這才嚴詞責問,見他說得信誓旦旦,已然信了一半,玉手捂住他的大嘴,柔聲道:“不用發誓,我信你就是,那個李夢柔如何跟你仇深似海?”

楊飛道:“小燕子的大哥南宮博廢了她未婚夫的武功,她在長安找小燕子大哥尋仇,我無意中救了小燕子的大哥,沒想到這妖女找上了為夫,差點將他殺了,還好你老公我福大命大,逃過一劫,此事知者甚眾,不信你去問小燕子的大哥。”他說得倒是一字不差,卻對李夢柔做過的虧心事絕口不提?

蘇花語見他說得有板有眼,人證俱在,如何不信,由得楊飛將自己摟住,輕垂螓首,低聲道:“是我錯怪你了,不過你以後不要出口就說什麽要把人家賣到軟香居去,一個姑娘家最重名節,那李夢柔雖與你有隙,你可殺她報仇,卻萬萬不可幹這種有虧陰德之事。”

楊飛唯唯應諾,暗道你家裏還是開妓院的,我將小**賣去,正好幫忙做生意?怎的反而倒打一耙,教訓起我來啦?他想起那個包袱,心中更氣,握緊拳頭,恨恨道:“以後少讓我碰到她,要不然……哎喲!”蘇花語雖治愈了他的內傷,卻對他的外傷無能為力,此刻他便是觸動傷處。

蘇花語關切的問道:“你身上傷痕累累,是誰害的?”

楊飛氣呼呼道:“厲老邪。”暗中補足:還有你老娘的功勞也不小。

蘇花語歎道:“為何你盡惹一些狠角?”

楊飛苦笑道:“你以為是我想啊,不是我喜歡找麻煩,是麻煩喜歡找我,大概是我上輩子積了什麽陰德,老天爺總跟我過不去,不過若非如此,也不會結識你了。”

“花言巧語!”蘇花語笑顏一展,替他整好衣襟,梳弄了一個發結,瞧來總算比街頭氣丐好上半分。

蘇花語覆上麵紗,這才嬌聲道:“隨人家去拜見母親吧。”

楊飛點頭應是,心中忐忑:不知見了蘇美盈,她可有好臉色給自己看?

門外忽然傳來一個宏亮的聲音:“少林慧德,武當清虛,峨嵋李紅,華山施輝、馬勇、周承嶺、吳雲鶴,昆侖羅鑒宇,青城段肅一,崆峒許彬拜見天香宮蘇宮主。”

又聞一女子聲音道:“你們七大門派求見我們宮主有何要事?”對方說拜見,她改成求見,雖僅一字之差,其中涵義,卻大不相同。

這聲音楊飛倒是熟悉得很,正是那個害他口出惡言,以致蘇花語負氣而走的清風。

先前那宏亮聲音道:“我們七大門派受振威鏢局總鏢頭付無忌所托,追查前任總鏢頭白向天太行失鏢一案,研究良久,覺得其中疑點甚多。”

楊飛神色陡變,將蘇花語玉手緊緊握住。

清風問道:“這與咱們天香宮有何幹係?”

那宏亮聲音道:“聽聞振威鏢局叛徒楊飛在貴派手中,他乃此案首犯,還請天香宮將人交由我們處置。”他說到後來,語氣已頗不客氣。

清風怒道:“別說那個什麽楊飛不在此地,就是他在這裏,也不會交給你們。”

那人語氣亦強硬起來:“如此說來,天香宮是存心包庇他了?”

清風冷冷道:“包庇又如何?不包庇又如何?”

那人道:“若是天香宮包庇楊飛這十惡不郝之徒,不光是跟咱們七派為敵,亦是與天下武林為敵。”

清風道:“為敵又如何?你以為我們天香宮惹不起嗎?”

楊飛總算見識了清風的本事,幾句話就將七大門派得罪幹淨,瞠目之下,對她欺負過自己的往事亦不大在意了。

那人冷哼一聲道:“若是天香宮今日不交出楊飛,貴派二十二人休想離開此地。”

“你們打聽得倒清楚得很,那還得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清風心中暗凜,天香宮四大護法,藏匿四周的十六香女加上蘇美盈及重逢的蘇花語恰好二十二人。

“清風,休得無禮!”喝叱之人自是天香宮主蘇美盈,她在眾人不知不覺間,宛若鬼魅般出現在清風身後,向那說話之人問:“你是哪一派的?”

那人知來人是天香宮主,倒也不敢托大,躬身施禮道:“在下華山派‘關中一劍’周承嶺,請問閣下是蘇宮主嗎?”

蘇美盈不置可否,淡淡道:“你是劉純陽的第幾個徒弟?”

‘關中一劍’周承嶺被她秋波掃過,自覺好似**體,心中秘密被她看得明明白白,不覺答道:“在下是家師收的第三個弟子。”指著身後三人道:“這是我大師兄施輝,我二師兄馬勇,我小師弟吳雲鶴。”

蘇美盈道:“原來華山派四大弟子都到齊了,很好,很好。”

楊飛聞言,不覺暗奇:難道丈母娘真的跟白向天有一腿,連他的口頭禪都學得這麽像?

華山派掌門劉純陽年近古稀,近年已少有打理派中俗務,他的四大弟子中老大施江輝為人老實木訥,老二周勇脾氣火爆,最小的吳雲鶴本性純厚,不善言談,隻有周承嶺長於交際,故而對外事務一向由他出麵,此刻在蘇美盈淩人氣勢下,突然聞得這麽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周承嶺竟對不上來,怔了半天,方才小心翼翼道:“還請蘇宮主高抬貴手,將楊飛交與本派。”他此言一出,其他六派大為不滿,雖然此次七派聯盟,以華山派出力最多,行事亦多以華山派為首,可大家是連袂而來,怎能說將人交給你一派?

蘇美盈道:“你不是說要把天香宮二十二人都留下來嗎?”

周承嶺老臉微紅,揖手道:“還請宮主看在與家師的交情上通融通融。”語氣已與方才截然不同。

蘇美盈道:“你們說讓本宮主交人本宮主就交出來,天香宮顏麵何存?”

周承嶺忙道:“宮主多慮了,我等決計不會傳揚出去。”

蘇美盈冷冷哼了一聲,顯然對他之言不屑一顧。

楊飛臉色一陣蒼白,蘇花語扶著他輕輕發抖的身子,湊到他耳邊輕聲道:“你放心好了,我娘決計不會置你不顧,再說人家怎會讓你孤身犯險。”

“難道我隻是一個靠女人而活的孬種?”楊飛暗暗苦笑,心念電轉,緊緊盯著她,許久忽道:“你們最好不要牽扯進來,我一個人出去見他們。”

蘇花語知他最是膽小,此刻出去落入七派手中,十有八九小命不保,她既擔心又驚愕道:“你不怕嗎?”

“怕。”楊飛老老實實道:“怕得要命,可我是被冤枉的,公道自在人心,我要出去還自己一個清白。”

蘇花語望著突然豪氣萬丈,仿若換了一個人的丈夫,以前那個膽小怕事的楊飛呢?她一時還真不能習慣。

楊飛又道:“如果我不作任何辯解,誤會便會越來越深,以後連這個機會都沒有了。”

蘇花語呆呆望著他,眼神複雜之極,許久,忽然抱住他,低低抽泣道:“可是人家怕你出去就回不來了。”

楊飛在她臉蛋上捏了一把,笑嘻嘻道:“幹嘛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別忘了咱們的花語門還沒有發揚光大呢。”他還是首次對蘇花語這般輕佻放肆。

蘇花語出奇的沒有責罵,破啼為笑,望著楊飛,滿目柔情,將他抱得更緊。

半晌,楊飛輕聲道:“師父,我出去了。”

蘇花語甜甜笑道:“我等你回來。”在這個並不家算的茅舍內,她首次有了做妻子感覺:靜侯出門的丈夫回來。

楊飛深深吸了口氣,推開木門,大步走了出去。

外麵朝陽初起,印著皚皚白雪,風光如畫,原來二人在茅舍中不知不覺間已過了一夜。

七大門派年輕一輩精銳盡出,光是圍在左近的便有近三百之眾,天香宮勢孤力單,諸女守在這方圓半裏,實是有敗無勝。

楊飛見了這等陣仗,剛剛提起的一點點勇氣頓時化為烏有,心驚膽寒下,差點扭頭而回,可轉念一想,若真臨陣脫逃,在蘇花語心中隻怕又將被打回原形。

他出來目的與其說是洗刷清白,不如說是為了在蘇花語心中搏個麵子,不要再讓自己的女人看輕自己。

最後,楊飛在眾目睽睽之下,硬著頭皮走上前去,向眾人揖手道:“各位師兄好。”他與眾人毫無關係,這個稱呼簡直不倫不類。

清風目瞪口呆的看著他,輕聲責問道:“你怎麽出來了?”暗想如此一來,我不是白白跟人爭執一場?

周承嶺皺眉道:“你是何人?”此人形容破爛,跟個叫花子差不多,實在不象近來“譽”滿江湖的楊飛。

楊飛的情敵之一吳雲鶴低聲答道:“三師兄,他就是楊飛。”

楊飛向清風微微一笑,又向蘇美盈遙遙施了一禮,道:“各位師兄不是正在找小弟嗎?”

周承嶺這才反應過來,喝道:“誰是你的師兄?”

楊飛道:“師兄此言差矣,若說關係,咱們還當真算得上師兄弟。”

周承嶺道:“胡說八道,華山派可從未聽說有你這麽一號人物。”

楊飛微笑道:“華山派是不是有一位‘紫天無極’布奇龍前輩?”

周承嶺猶豫一下,點頭道:“不錯,他是我師叔。”華山派雖對布奇龍一向三緘其口,但布奇龍昔年威名遠播,周承嶺身為劉純陽的徒弟,卻不得不承認確有此人。

隻有最幼的吳雲鶴大奇,暗道我為何不知有這麽一位師叔?那時他尚未出生,自然從未聞得。

楊飛見他入套,心中暗喜,不動聲色道:“小弟不才,承蒙他老人家收為入室弟子,算起來咱們不是師兄弟嗎?”其實白向天雖授他武功,卻未收他為徒,不過白向天既已入土為安,死無對證,難道周承嶺等人還能到地府找白向天當麵對質?

一直未曾出聲的華山派大弟子“劍過無痕”施輝忽道:“你真的見過布師叔?”

“師兄說笑了,若非見過,如何拜他老人家為師?”楊飛一揖到地,笑咪咪道:“還未請教各位師兄尊姓大名,吳師弟,可否介紹一下?”

吳雲鶴未想數月不見,這無賴便稀裏糊塗的成了自己的師弟,但眾所矚目,隻好哭笑不得的為他一一說了。

楊飛又問:“吳師弟,你的那位義兄呢,沒有跟你一起嗎?”

吳雲鶴還未回答,施輝打斷道:“布師叔收你為徒,你可有何憑證?”

楊飛笑嘻嘻道:“哪位師兄借寶劍一用?”

吳雲鶴剛剛奉上佩劍,周承嶺喝道:“聽聞此人乃油嘴滑舌,反複無常的小人,大師兄莫信他的鬼話。”

施輝道:“此事我自有計較。”

周承嶺正欲說話,楊飛搶過他的話頭道:“這裏到底是大師兄作主,還是三師兄拿主意?”

周承嶺心中大怒,卻又不好當眾道出,口是心非道:“當然是大師兄作主。”

楊飛斜眼瞄著他,嘿嘿一笑,誰都明白那是何意!他再未挑拔離間,接過吳雲鶴的佩劍,擺了一個華山劍法的起手劍式,道:“名位師兄,小弟將華山劍法從頭到尾使一遍,你們看看是否有誤。”

楊飛跟白向天學了月餘武功,這套華山劍法練得半生不熟,總算勉勉強強使完,沒有當眾出糗。

吳雲鶴“咦”了一聲,對施輝低聲道:“大師兄,真是華山劍法。”

周承嶺冷哼道:“似是而非,勁力根本不對,別派中人亦能使出。”

施輝一聲不吭,緩緩取上背上長劍,沉聲道:“且接我幾招。”言畢,利劍一聲輕吟,奪鞘而出,幻起漫天劍光,向楊飛攻去。

楊飛未想施輝說動手就動手,眼見劍尖已至胸前,不假思索,便使出歸雲劍法第三式“雲山霧隱”。

兩團劍光絞在一起,發出一陣不絕於耳的叮當之聲。

眨眼之間,二人已交了十數之招之多,竟是半斤八兩,不分上下。

在場眾人大為驚異,江湖盛傳這個楊飛武功平平,全靠一張嘴皮子廝,想不到竟能與施輝平分伯仲,實在不可小視。

施輝年已四旬,在劍道上的造詣已不下乃師劉純陽,稍差隻是功力火候,學劍尚短的楊飛萬萬不及,還好他此刻心存試探,用的正是華山劍法,手下頗有留手。

而楊飛所使卻是他最為熟稔的歸雲劍法,這套劍法乃韓炳文專為克製華山劍法所創,加之他為在蘇花語麵前賣弄,自是連老命都豁出來了,此消彼漲,堪成平手之局。

二人打了第三十二招,施輝劍式陡變,奇峰突起,殺得楊飛左支右拙,原形畢露,他又撐得十招,眼見施輝劍尖直刺自己小腹,心中大駭,避無可避下,急急揮出一劍。

鐺的一聲輕響,紫氣稍縱即逝,楊飛小腹一涼,心中大叫“我命休矣”,垂首看時,卻見施輝手中利劍隻剩半截,斷處緊緊抵在自己小腹之上。

“紫天無極式!”施輝臉色鐵青,冷冷道:“這是布師叔的獨門絕學,你果是他的弟子。”他那時已有十多歲,曾親眼目瞥此式劍法,楊飛所使雖然威力遠遠不及,但已初具雛形,另外楊飛所使的內功,正是華山派不傳之秘,連當今華山派掌門劉純陽也未曾習得的紫氣神功。

楊飛輕輕避過斷劍,笑嘻嘻的將劍還與吳雲鶴,甚是得意道:“大師兄見多識廣,總算識此奇招。”

其他六派中人卻是心情各異,二十多年前,布成龍行走江湖之時,為登劍道極致,挑戰各派高手,手下敗將不泛他們的師父,此等大失顏麵之事他們自然不會說出,以至後來華山派內鬥,劉純陽一派勝出,布奇龍從此消失江湖亦未過問。

施輝又問:“布師叔現在何處?”

楊飛笑容凝滯,一臉悲淒道:“我師父他老人家數月前舊病複發,不幸仙去了,大師兄,實不相瞞,小弟跟他老人家不過學了一個月武功,否則也不會……”下麵之言傻瓜也聽得出來:受你們的欺負。

施輝愕然道:“布師叔死了?”此次華山派如此熱衷蟬翼劍之事,實是得來一個消息,多年前失蹤的布奇龍亦為蟬翼劍重現江湖,施輝奉有師父密令,追查布奇龍行蹤,尋回被他帶走的紫氣秘笈及紫雲令符。

“嗯!”楊飛想起白向天的好處,悲從中來,竟然不顧顏麵,當眾嚎啕大哭起來。

蘇美盈一直冷眼旁觀,見楊飛如此潑皮,哪還看得下去,當即避回茅舍。

七大門派氣勢洶洶,挾眾而來,見華山派被楊飛這麽一鬧,顏麵盡失,皆想此人武功低微,言語輕浮,分明是個市井小人,堂堂的天下第一美人梅花山莊莊主梅雲清如何看得上眼,更遑論與他勾搭成奸。

楊飛哭得半晌,抹了一把縱橫老淚,吞吞吐吐道:“師父他老人家臨終之前還給小弟幾樣東西,說是交還劉師伯。”

施輝不動聲色道:“東西呢?”

楊飛麵現愧色道:“小弟被奸人所害,遭人誤會,一路被人追殺,在途中不慎失落。”

施輝神色大變,右手一鬆,斷劍“嗤”的一聲輕響插入雪地。

諸人哪還不知那幾樣東西必與華山派有關,說不得便有那支蟬翼劍,施輝身後的馬勇再也按捺不住,大喝道:“你是在何處失落本派之物?”

離他們不遠的峨嵋李紅是名年近三旬的女俠,體態輕盈,善使雙劍,在江湖中大大有名,人稱“雙飛燕”,聞得此言,頓生反感,問道:“馬師兄怎知那是華山派之物?”她此語亦道出其它六派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