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東西?”
風無理下意識去掏耳朵,卻又感覺什麽也沒有。
靠得那麽近了,他終於感受到一絲,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靈力波動。
小楊陽說,他以前隻能聽到妖怪們的聲音,後來能聽到不止妖怪的聲音。
也即是萬物的心聲。
他忽然想起來,很久之前,王西樓跟他說的睡前故事,幾百年前遇到過一種很弱很弱很弱的小妖怪。
“聲蟲?”
他們能聽到任何事物的心聲,甚至是死物的聲音。
但是他們沒有嘴,不會說話。
一旦他們附著到生靈的耳朵上時,就能讓生靈也能聽到那些聲音。
值得一提的是,睡前故事,是王西樓非要扯著他不讓他睡,聽她說完才能睡的。
原來是這樣,小陽被聲蟲附在了耳朵上,一下子聽到太多聲音,受到了驚嚇。
他給楊主任發了條消息,說這邊沒事,但是有個很有天賦的孩子,可以引導一下。
楊主任:這樣啊,我明白了,辛苦了。
風無理:出工費[微笑]
楊主任:[流汗][流汗]
聲蟲的話,他現在也掏不出來,今晚回去讓王西樓給他掏掏耳朵。
去按電梯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了奇怪的聲音。
[我要上來咯!]
電梯從一樓上到十二樓,就在打開的時候,他又聽到奇怪的聲音。
[我要打開咯!]
電梯門打開了。
“……”
[我要下去咯!]
這台電梯……還挺歡樂的。
一下樓,風無理終於見識到楊陽這段時間經曆的一切。
無數聲音逼成了一條線,湧入他耳中。
不是吵到耳朵發聾,也不會因為聲音混雜而聽不清楚一句,而是每一句都如江水般綿延不絕,一刻也不停歇,當他想去聽某個東西時,也還是能將之挑出來。
[我又要被騎了嗎?]
風無理沉默了。
他很好奇,為什麽一輛自行車,會有自己的想法,還是說這是聲蟲自己附加上去的。
[請對我輕一點。]
風無理一屁股坐了上去,一路騎回學校。
街邊更吵。
沒有生命的死物,聲音很少,街邊的流浪貓,流浪狗,甚至一花一草要比隻會一兩句話的死物,聲音要多很多。
而最多的,就是人類了。
人類是雜念最多的生靈。
他騎著單車在路上,仿佛街邊每個人嘴邊都有一個白色對話框,對話框一直延伸到天空,那裏是密密麻麻的黑色文字,多到能把天空撐破。
蔓延整座城市的巨大對話框下,他騎著自行車的身影,如海麵一葉孤舟。
他歎了口氣,說出那天小狐狸的話,“人類……多得跟垃圾一樣。”
[那個老太婆怎麽還沒死啊]
[老婆跑了,女兒也不跟我,活著有什麽意思]
[那個腦纏老師,莫名其妙掛我科,神經病吧]
[就十塊錢哪裏夠花,為什麽家裏那麽窮]
前麵一個紅燈,風無理心中一緊。
周圍的人匯聚了過來,他慌忙看著周圍,想衝過去,但是隻能默默承受無邊的雜念將他包圍。
那個承載著天空的對話框砸了下來,全世界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鋪天蓋地,壓抑的雜念。
“不過還好你進了我耳朵。”他這樣說。
“小陽那樣一個孩子,可承受不住這樣的世界。”
他便這樣一路騎去了學校。
[你終於從我身上下來了]
“……”
跟物體產生互動的時候,好像也會聽到死物的聲音。
風無理踹了車一腳。
就是想踹。
進了教室回到座位,教室裏的人話說個不停,和他們心裏的話夾雜在一起,風無理也聽不清楚誰是誰了。
這樣反而舒坦了點。
薑鬧今天紮了個高馬尾,脖子有幾根細柔的絨毛,她有些疑惑,“今天怎麽這麽晚,差點遲到了。”
[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
風無理皺了皺眉頭,扭頭看著對方,還是一臉疑惑他今天怎麽這麽晚來。
“嗯,起晚了,路上好幾個紅燈,真倒黴。”
他還是決定不跟她說聲蟲的事,不然要是知道在一邊被自己偷聽心聲,肯定會很別扭。
“這樣啊。”
她落落大方道:“蘇媽媽說第一節課前半節課寫作文,後半節課同桌相互打分。”
[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
“……半節課不夠吧?”
“早讀都寫了半小時了,你遲到那麽久,祈禱半節課夠你寫吧。”
[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
風無理看向笑臉盈盈看著自己的少女,頗為沉重地點點頭。
她喜歡個什麽?
不明白;
也不想明白;
風無理不是個喜歡八卦的人,上了一早上的課,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吐槽欲望是那麽盛。
一開始還會覺得,這人怎麽這樣,那個人原來是這樣,這樣是那樣,看著下課就又打鬧在一起的同學,他忽然又覺得。
這樣就這樣吧。
有些話放在心裏,不說出來或許比說出來更好。
[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
聲蟲壞掉了?
他扭頭一看,這個安安靜靜的姑娘在寫著厚厚的必刷題,見自己看過來,撩了撩耳邊長發,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沒事。”風無理搖搖頭。
中午去飯堂解決了一頓,十二點半的校園曬得白亮,路上沒有一點風,有人才從教學樓下來,也有人從飯堂或宿舍往教學樓走去。
回來的時候捏了捏樹葉;
[這人怎麽這麽多手]
喂了喂學校裏的流浪貓;
[這個好吃這個好吃,謝謝昂兄弟]
就連他因為太曬了,挪了挪位置,那一束陽光也會有反應。
[我燒嗎]
風無理笑,忽然覺得這種感覺也挺有趣的,摸了摸在低頭吃著貓糧的校貓,剛準備上樓。
[好渴啊,來點水啊]
風無理注意到,是一株架空層外邊暴曬的雜草,他想了想,回去拿了瓶礦泉水瓶裝滿水,下來倒給它。
[好多水好多水]
“還要嗎?肥料的話可能搞不過來,水還是管夠的。”他問這株草。
[好多水好多水]
很顯然,它並不能對風無理的話作出反應,明明它也有意識,卻僅限於此了,它隻是一棵草,不能感受這世間的一切。
生而為人,我很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