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家過去是修行者家族,但是沒落了。

公司的規矩是,妖怪和修行者這類群體,怎麽打都行,隻要不牽扯普通人公司就不會管,所以這些沒落的修行者家族,就很蛋疼了。

除非他們把族內關於修行者的一切資料,靈纏法門全都上交,不然公司是不會管他們死活的,而他們顯然也做不到,不死心地期待族內會出現一個半個重新掌握那凡人之外力量的後代。

既然你沒落了,過去得罪的圈內人,甚至是被迫害過的妖怪肯定就找上門了。

風無理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都是收這些沒落家族的‘保護費’賺來的。

“哈哈,風先生這是打算開什麽店?”

“唔,還沒想好。”他有點尷尬,別人聽著怕不是像是鬧著玩一樣,還沒想好就說要買下人家的鋪子。

“誒?我記得您家裏是賣香燭的。”

“那地方的老房子,城建要拆遷了。”

“哦?那是老店喬遷?”

“算吧,但是香燭店開在市中心……”

“也是啊,生意恐怕是做不起來哦,雁城這邊香燭生意倒是很好。”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不過風先生是有本事的人,做什麽都不會差。”

“是給我師父開的。”風無理笑著說:“也沒指望她能賺到什麽錢,她是個很念舊的人,開了幾百年的鋪子沒了會難過很久的。”

“是……是那位嗎?”

“是。”

趙雲山咽了咽口水,惴惴不安問了句:“聽說,聽說王西樓大人現在是仙人了?”

“趙先生還是沒放棄啊……”顯然對方還跟圈裏人來往,不死心先人傳承下來的東西失傳。

“唉……”

“是成仙人了。”

“當真,當真了不起。”

他良久隻能道了這麽一句。

作為湘江邊的修行者家族,祖宅石碑上刻的家訓裏,最下邊記載過這麽一段事。

弘治十年,趙甲丁從趙二(父)會二異人,異人何也,其夫髡刑而假麵,其婦紅衣而幕籬,夫婦均不視人,典東街一院,二十兩。甲丁年幼,性頑劣,足跌沒井中,甲丁呼,父亦呼,忽有疾風起,風至而水漫,少頃(甲丁)落於中庭。

非人哉!

然,料之未及風寒數日難愈,嗚呼悲哉,父尋二異人,再入之際,庭中已增一矮木新苗,其下搖曳兮萬花錦簇,父訴其情,幸得憐愛,予甲丁一棗。

食之,不日既愈。

此後,甲丁往來之甚,常從兄姐登門,嬉鬧樹下花間,夫婦亦不作趕,間或得一棗,逐之院外巷口,衣下生風,好不快活。

越明年,夫亡,婦終日素白,歲歲如此,時逢災年,疫年,父亡,兩年母亦從之,兄姐相繼離散,此去經年四十載,瞞珊行經舊時陋巷老屋前。

門推而出者,孝服素衣女,恍如隔世。

庭中棗樹,亭亭如蓋矣,邀至庭中,甲丁滿腹酸楚不知所雲,得一棗,食之,涕泗橫流。

此間滋味,百般無奈,伴之澀苦酸棗,皆咽之入肚。

是時兵荒馬亂,婦憐甲丁蹉跎半生,薦舉雲麓宮習道明理,然甲丁駑馬也,習道三年未果,還於雁城娶韓氏,求百法,會異人,皆未若湘邊婦,然心駭之,怯而未敢再往。

諸多雜感妙法,遺後人以觀之。

願多喜,願長樂,願山河無恙,人間皆康——嘉靖四十年

趙雲山,便是趙甲丁二十三世孫,聽長輩口耳相傳,這位先祖離世那天,有一孝服婦人不知何處而來,站了一會兒又不知道哪裏去了。

後來族裏有先輩靠著趙甲丁留下的修行法門,真的走上了修行道路,並且一代代不斷完善,一時走到了巔峰,後來又漸漸沒落。

經幾代人的探索,其實懷疑過那個存在於先祖碑中的湘邊女子,很有可能是那位仙人都敢打的王西樓。

風無理說:“還好,要是開店了,您可以來坐坐。”

“哈哈!那是一定!到時候我親自送兩個花籃過去。”

“對了,說回這個商鋪……”

趙雲山雁城口音好嚴重,風無理聽得皺緊眉頭。

一問才知道,這條街起碼還有七八家沿街商鋪是他投的,都是樓盤開盤時買下來,風無理想要買,那肯定是答應。

甚至還說願意贈送,風無理不願意接受,對方很遺憾,但也猜得到這樣的結果。

又跑了幾天,他產權下又多了一套市中心的商鋪,不大,隻有七十多平。

風無理其實認不出這個把鋪子賣給他的趙雲山,其實就是五百年前,把香燭鋪賣給他和王西樓的趙二的子孫後代。

隻能說冥冥之中,總有緣法。

回到家中,已是午時十一點,王西樓不知道哪裏去了,尺鳧又去打工了,那天沒提前跟她說一聲,生了好幾天氣。

夜姬倒是在家裏,擺了兩隻北極熊在客廳,好像沒人陪她玩了,自己一貓跟兩隻玩偶說話。

風無理有些愧疚。

“你一個人在家嗎?”

黑貓在地上滾了個圈,說:“魄奴出去玩,每次都不帶吾輩。”

“綰綰呢?”

“綰綰去找附近的小妖怪玩了,附近好多初級的小妖怪。”

“你也可以去啊。”風無理溫柔地把這貓從地上撈起,捧在懷裏揉著她肚子,夜姬也會在他懷裏伸展身體。

“他們都怕吾輩,吾輩又不會吃了他們……吾輩明明就是一隻小貓咪。”

按理來說他們是感受不到夜姬身上的靈的,不應該會害怕她才對,風無理抓著她一隻爪爪,按住小肉墊,看到一個比米粒還小的傷口。

古神的傷還沒愈合,那些妖怪害怕她身上沾上的古神氣息。

風無理捏著夜姬下巴玩,揪一下她的小胡子,一邊往書房走去,書房裝了台新電腦,是他看著網上攻略自己裝的,終於把老街那台大羅馬給淘汰了。

鍵盤是以前網吧的雙飛燕鍵盤,手放在很舒服,機械鍵盤太靈敏了,敲不習慣。

他執行力一向很強,認定要做什麽不太喜歡拖遝,還要查各種東西,開店要辦些什麽證,準備什麽資料,對接資源要怎麽去找,還有導員忽然找他布置了任務。

王西樓能有自己這樣的徒弟,真是賺大了。

他坐下就把夜姬放在大腿上,說:“等我忙完,下午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好~”她乖巧答應。

“叫上綰綰,我帶你們去公園丟飛盤。”

“吾輩跑不過綰綰……”

“我讓她讓著你點。”

“好~”

臨近開學了,他最近忽然被輔導員通知要做優秀學生代表,然後開學要到全係新生麵前演講。

發言稿還得自己寫,就很煩。

沒辦法,主要是高了係裏錄取分近六十分,別說是係了,整個湘大新生好像分就屬他最高,而且其他條件也很好,麵貌也不錯。

坐在電腦前,半天不知道怎麽寫,他點開泄節樞的聊天框:“幫我寫份演講稿,八百字,有償。”

謝潔姝:多少

風無理:你說

謝潔姝:50

風無理:行

謝潔姝:……

謝潔姝:加50,可以給你寫篇至尊版的,會邏輯更嚴謹,詞藻更優美,感情更充沛

風無理:行

謝潔姝:……

風無理:不能再加了,你很缺錢嗎?

謝潔姝:我爸今年有個手術要動,得花不少錢。

這個她可沒跟他們說過,風無理眉頭挑了挑。

風無理:差多少?

謝潔姝:錢夠,但是日子沒那麽好過,我花錢大手大腳慣了,過不慣苦日子。

風無理不知道說啥好,這個影子真扭捏,他留了句稿子寫快點,然後發了一百塊紅包。

謝潔姝:謝謝老板!

風無理:你什麽時候回學校?

謝潔姝:下周三吧

一般來說不用那麽早的,但是他們八月下旬要軍訓,得提前返校。

風無理:哦

謝潔姝:這個就是另外的價格了

風無理懶得理這愈發肆無忌憚的女人,發了個[發呆]的表情包後就沒再理,然後點進一個宿舍群。

雖然他不住宿,但是他肯定有分配宿舍位的,到時候他可以申請退宿,隻是他也沒打算退,在學校有個落腳的地方也挺好,要是上午下午連著有課也可以回宿舍休息一下。

鼠標被一隻悄悄伸上來的毛茸茸爪子拍了一下。

風無理低頭,夜姬也扭頭看他,歪著腦袋。

鄭傳博:@風無理,佬佬,菜菜,帶帶

鄭傳博:[截圖]差兩把大師

風無理:不打了,有點忙

鄭傳博:忙開學嗎?我東西收拾好了,都賽箱子裏

風無理:還好,我就學校附近,沒什麽收拾的

鄭傳博:……

王慶豐:……

艾米莉亞碳:……

咋還有個沒改備注的,叫啥來著,好像是周什麽。

這個宿舍群還是前幾天導員發宿舍表,然後拉的新群,他很少在大群說話,倒是和幾個人甜蜜排位時玩得不錯,這個鄭傳博就是幾個經常一起吆喝著上線的,其他兩個還比較陌生。

鄭傳博:忙啥呢,放了那麽多天的假,都快無聊死了

屋子門把擰開,王西樓從外邊回來,手腕提了幾袋菜,晃晃悠悠的進門。

“買菜買那麽久?”風無理問。

王西樓把提的塑料袋往桌子上一放,從冰箱拿出一罐可樂,噸噸噸地灌一大口:“你是不知道,剛剛買菜回來經過那個人工湖湖邊,師父忽然遇到黑央央一大幫子人,每一個都纏繞著黑氣。

師父就問你們幹嘛的?

然後他們就說:閨女你不要害怕,我們是附近一個公墓上的遊魂,不會害人的。

師父就問那你們堵我幹嘛,而且那麽大太陽都敢出來,一陣風就把你們全吹散了。”

她又喝了幾大口可樂,舔了舔嘴唇,提著那幾個塑料袋往廚房走,邊走邊說:“那些遊魂就說:他們得知了,北邊有疫鬼要南行,廣散瘟疫,屆時必定民不聊生,他們有心要合力將那些疫鬼驅逐,但苦於手中沒有趁手的兵鐵,需要姑娘的幫助。

我們打探已久,知悉了姑娘家中開香燭鋪,希望姑娘可以為他們備上兵鐵,好讓他們和疫鬼一戰。

那領頭的就跟她說:首先,金箔為甲,需一百零八套,銀箔為兵器,需一百零八件,並且各式兵器均需有,另外黃紙封缸,用於鎮壓封印疫鬼。切記要三日內完成,待第三日晚上燒於義塚之前。切記,切記!”

“然後你就去給他們準備這些東西了?”

“沒有啊,師父讓他們帶路。”

“……”

“然後師父按他們說的,真找到一群疫鬼,隨手碾死了,所以這不就那麽晚回來了。”

風無理不知道說什麽好,隻能說那群遊魂……還真會挑人。

“不過真奇怪啊。”王西樓回想了一下,說:“總感覺那群疫鬼更像是,不會有大疫要出現吧?”

“哪能有什麽大疫,現代醫學那麽發達……不過也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