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西樓聽完這個男人說的東西之後,整個人處在一個很混沌的狀態。
她其實並沒有多少同感,聽著對方的話,更像是聽茶樓裏說書先生的故事,隻是這次故事裏的主人公是自己。
這讓她感到惶恐不安,不知所措。
不過這叫做‘外賣’的豬蹄飯……香的嘞。
等到外邊跑回來一個長著狐狸尾巴的小女孩,等到晚上一隻會說話的貓在她麵前走來走去,等到啪嗒一聲白熾燈將湖昏暗的屋內電亮,等到她吃到一口滿滿都是肉的‘歪麥’……
她才逐漸意識到。
自己好像,好像真的回不去了。
小姑娘規規矩矩坐在沙發上,肩膀一抽一抽的,細聲細聲地哭了起來。
風無理不知道又怎麽了,連忙過去問她。
王西樓抽泣著說:“我爹,我娘都,都不在了,我回不了家了。”
他隻能歎氣,不知道說什麽,坐在她旁邊陪著她。
綰綰和夜姬不知所措,不知道今天王西樓怎麽了,風無理讓他們去玩,他來照看著就好。
她哭了好久,哭到肚子餓得不行,畢竟剛剛飯才吃了兩口,但是現在也不好意思繼續吃。
“飯有點涼了,要不要給你熱一下?”
“不,不用了。”
“那還吃嗎?”
“吃的。”王西樓紅著臉捧起外賣繼續吃了起來。
她好久沒有吃過這麽香的肉了,這裏的人居然隨便吃上豬蹄,這就是八百年後的世界嗎?
“徒,徒兒?”她問旁邊在玩那塊發光法器的男子。
“怎麽了嗎?”
“為師有點渴,我能喝杯水嗎?”
“我去給你倒。”
“謝謝徒兒了。”
風無理覺得這人有毛病,就算不記得了,也那麽刻意要認這個師父來當。
等她吃飽喝足,綰綰主動把垃圾給收拾了,風無理帶師父大人認認家裏的現代化設備。
比如一按下去就會亮,再按一下就會暗的燈。
“你剛剛,剛剛就是按了這裏的?”
“對。”
“嗷……”她似懂非懂點點頭。
然後過去學著操作一樣,看著燈一亮一滅,感覺更神奇了,真好玩阿嘿,看著旁邊徒兒看著自己,她咳嗽兩聲不玩了。
又帶她看幾個房間。
說平時誰住哪個房間。
她好奇道:“徒兒,怎麽為師的**有兩個枕頭。”
“因為偶爾我也睡這裏。”
“??”
“對。”
她雙手抱在身前,縮到一邊去,一臉驚恐看著他:“你不是說,我們,我們是師徒嗎?”
“……慚愧。”
王西樓滿臉恐慌,並感到難以置信。
風無理解釋,他們其實還是那種關係,在婚前私定了終生,現在等著他考取了功名,就回來和她成親。
她聽得暈乎暈乎的,怎麽前一秒還是自己徒弟,下一秒變成自己相公了。
在後麵介紹別的東西的時候,她都有意跟風無理保持一段距離。
風無理也不在意。
很快王西樓就被別的東西吸引起了興趣。
“徒兒,這是什麽?”
“這是電視,用來消遣的娛樂設施。”
“徒兒,那個是什麽?”
“鍾表,看時間的。”
“徒兒,徒兒,徒兒?”
風無理很無語。
她真的很執著於強調徒弟關係,估計是性格自帶的,這個女人原來特別喜歡玩師徒扮演。
“徒兒?”
“嗯?什麽事?”
“為師想,想去一趟茅房……”她臉羞答答的。
風無理帶她去衛生間,教會她怎麽衝水,怎麽取出紙巾,並且告訴她這比她在家的布娟還要絲滑的維達紙巾不值錢,隨便用,王西樓聽著耳根子都紅紅的,隻敢看自己腳趾。
“懂了嗎?”
“懂了。”她連連點頭,一臉乖巧。
風無理覺得這樣的王西樓怪有趣的:“行,那我出去了。”
“嗯。”
等到衛生間的房門關上,王西樓看著鏡子裏的自己。
跟今日早晨在水缸裏看到的自己有些許不同,皮膚更光滑,更白皙。
八百年後……
衛生間窸窸窣窣了一陣,一聲衝水聲響起,隨後門被打開,小姑娘望向客廳,見人還在,很自覺地走了過去,像個小丫鬟一樣。
他問:“要不要出去走走?”
“現,現在嗎?可是外邊天黑了。”王西樓始終繃緊著心弦,不敢放鬆,不過經過半天的相處,她能察覺到這個男子的善意。
對方要是沒騙自己的話,自己現在真的隻是忘記了,她真的活了八百年,真的收他當徒弟,真的已經和他私定終身……她想著想著就羞紅了臉。
“現在不是你們那個年代,我們晚上吃完飯出去散步的大有人在,也沒你們那時候那麽危險。”
“真的嗎?”
“對,而且我們平時也經常晚上出去走走,散散步。”
“為什麽?”她頭一歪問道。
“因為我通常白天要去學堂上學,而且你不喜歡白天出門,你不喜歡被太陽長時間曬著的感覺。”
王西樓被說服了。
她下意識不想去拒絕這個男人的要求。
晚上七點多的郡沙夜晚,再一次震撼了這個八百歲老太太,麵前一切聞所未聞,城市像起火了一樣燈光透亮,浮光掠影,燈火通明。
她隻感覺自己如登仙界,城市的繁華給她如夢似幻般不真實感。
“要不要牽著手?”風無理問。
王西樓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手放在身後。
她始終覺得自己還是黃花大閨女,而且就算和他私定終身了,怎麽就可以大街上牽著手呢。
風無理也不強求,跟她說往這邊走,她就緊緊跟在他身邊。
老街夏天晚上有不少老人在屋外乘涼,看到王西樓,都笑著招呼。
這附近的人好像都認識自己。
他在旁邊小聲說都是誰是誰,讓她可以回應別人的招呼。
雖然她已經相信了身邊之人的說法,但是處處麵麵反映著那個事實時,她卻愈發惘然,那種感覺就像是,全世界都在跟她說,你的過去是一場夢,現在這裏才是真正的你,然後強迫她必須接受這一切的現實。
可是她真的什麽也想不起來啊。
她隻覺得自己還是老牛坪裏待嫁閨中的小姑娘,想著明天街日去賣掉她做的手工製品賺點嫁妝。
這,這太突然了。
她隻能想到這樣來形容。
真的太突然了。
她感到深深的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