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今天天空陰沉,好像要下雨了。

風無理醒的時候已經九點多,恰巧王西樓穿著瑜伽服,把瑜伽墊卷起來夾在腋下進房。

或者說,風無理就是被她進房動靜吵醒的。

她紮了一條高馬尾,額頭還綁了條發帶,整個人閑的幹淨利索,赤著腳站在門口,背著光風無理看不太清楚,晨曦所勾勒出的線條能看出,雖然矮了點,但這是個很營養的女子。

“醒了?快下去吃早餐,麵放得都陀了。”

外邊有點吵,偶爾會有炮仗聲,他剛醒腦子還處在混沌,慢慢想起今天是大年初一。

近幾年禁香燭鞭炮煙花,但老街這邊的人比別的地方要迷信不少,冒著被抓風險也得放。

這是有得考究的,畢竟一頭僵屍在這住了五百多年,王西樓對這一片的影響如春雨秋風,無聲卻早深埋在這片土壤裏,自老一輩口口相傳所交代的話中,有一個模糊不清的女子身影總是在曆史裏徘徊。

在這一片低矮房屋未被高樓取代之前,習俗,鬼神文化,信仰氛圍都較之別處濃鬱。

他們會從大年三十開始祭拜,土地,灶君,四方。

在更郊的一點的地方有很多挨著湘江支流,一些小溪,小湧而興起的村落,那些村落更甚,他們一般過年過節會去江邊社壇祭拜三個神祇。

其一拜龍王求來年風調雨順,其二拜土神,求地潤萬物,五穀豐登,其三拜一個女官,這個女官沒有特定名諱,說不定這條村拜的叫王三娘,下一條村就叫王大姐。

龍王土神不說全國統一,也是大相庭徑,而後者就是地方特色了,很多山精水怪,有道行的妖怪都會在一些地方被人立社壇祭祀。

萬民祭拜會有香火,王西樓過去跟他說過,香火是毒品,她不敢碰,就北邊那個傻逼敢玩這種東西。

而那些認真禮神的善男信女估計怎麽也想不到,作為社壇上神像的王三娘也好,王大姐也好,此時剛做完瑜伽,默默感受著網上說的,做完瑜伽會耳清目明,四肢生力,胸腔生出陰陽二氣,調理周身,進而天地人合一……

感受半天她也沒感受到,王西樓很會自我暗示,覺得自己已經隱隱觸摸到那個境界。

八九十年代氣功熱時,她練氣功也是這般自信,後來練不出來,就給那些報紙上的大師找上門請教。

結果差點把人打死了。

後來零幾年閑著無事,又練了起來,雖然依舊沒什麽名堂,純粹消磨時間。

此時王西樓放好瑜伽墊,剛抓著衣角掀起,露出白嫩細膩的肚皮,兩條肋骨,快掀到下半球時忽然止住,皺著眉看向床邊直勾勾看著自己的某人。

“你還不出去?”

“再躺一會兒。”他平躺了回去,目視天花板,好像那裏有什麽好看的。

“師父要換衣服。”

風無理伸手從枕頭下麵掏出手機,轉身背對著門口玩了起來,他一聲不吭,用行動表示自己看手機,不會看她換衣服的。

“你起不起?”

“……”聽不見聽不見。

“……我數到三。”她聲音重了點。

雖然也不是沒被看過,但這是態度問題,這還沒成親呢,一天天就知道瞎鬧。

自己可還是黃花大閨女。

起碼也得半推半就。

等風無理被趕出房門的時候,正巧魄奴嗒叭著拖鞋,穿著睡裙從房裏出來,睡眼朦朧地跟風無理道早安。

“昨晚幾點睡的。”風無理擺弄她一根翹得很高的頭發。

“八點。”她聲音嚶嚀,嬌滴滴。

風無理看了看掛鍾,現在九點半。

“綰綰他們呢,怎麽一個人也不在?”

“尺鳧一早上帶他們去逛花市看舞獅和遊神隊伍去了。”

“你怎麽不跟著去?”風無理發現她頭發亂糟糟的,用手指當梳給她理了理,像挼一隻睡不醒的大狗狗。

“那會兒天陰沉沉的,我說要下雨了不去,不過沒想到現在睡醒了還沒下。”

魄奴打蛇上棍,整個人靠在風無理懷裏,說好累,好困,需要一個早安吻喚醒美好的大年初一。

想了想她又道:“你怎麽一個人站門口?”

“王西樓在裏麵換衣服。”他也要換睡衣褲,可是衣服還在裏麵,剛走得急,還沒拿。

“她把你趕出來了?”

“呃。”

“豈有此理!”

魄奴頓時為他打抱不平:“她不給你看我給,跟我回房!”王西樓能給的,我魄奴一樣能給!

“……”

“我還能給你參與感!”王西樓不能給的,我魄奴也能給!

“……”

“你有信心幫我穿好內衣嗎?”

風無理本想拒絕,也確實拒絕一番,但實在盛情難卻,他剛無奈要答應,帶綰綰和夜姬出去逛了一圈花市的尺鳧已經回來了。

她捧著一束花上樓,皺著眉看這倆人:“你們兩個大早上拉拉扯扯幹嘛?”

“我去刷牙。”

“王西樓怎麽換衣服換那麽久,我衣服還在裏麵呢。”

兩人從善如流。

“風無理大人早上好!”綰綰脆生生,手裏也捧著一束花,頭頂一隻黑貓。

“哪裏買的花?”

“街上好多人賣花呢,這是一隻賣花的花妖精送給我們的。”綰綰急著找花瓶。

“難怪,這個季節很少有開得那麽漂亮的桔梗。”

“尺鳧當時也是這麽說的!”

“我去給你們拿個花瓶養著,花妖精種的花能開很久。”

早上的麵已經陀了,風無理坐在院子一邊看手機一邊吃。

天空灰蒙蒙,起了很大霧,空氣濕潤能捏出水來,今天又降溫了,估計隻有兩三度。

昨晚睡了後,淩晨好多群都聊到99+,風無理不喜歡水群,往下刷倒是能看到很多紅點點。

他一個個地看,一個個地回。

蘇小欣給他發了個五百的紅包,楊主任發了個兩百的,還有認識的生活在郡沙的妖怪,修行者之類。

風無理一一領了,根據關係親疏不同,回的話也不同。

也有單純拜年,沒有紅包的。

薑鬧居然也給他發了個紅包,88,大概她權衡了很久要發多大的,但其實同學之間八塊八就差不多了。

風無理領了,又回了個一百回去。

風無理:新年快樂

很少見的沒有秒回,估計在忙,畢竟大戶人家,肯定親戚多規矩多,哪像自己,大年初一睡到快十點。

等到王西樓穿著一身厚實衣服下樓的時候,風無理已經收拾好碗筷,抬頭恰巧看去雙手插袋的王西樓。

她全身上下就臉上肌膚露出來,小臉因為冷而粉嫩動人,顯得年紀很小。

“新年好。”風無理說。

“嗯?”

王西樓一愣:“新年好啊,又一年了,你都虛19毛20了,當年抱你回來還那麽小一……”

風無理提醒她一下:“師父,新年好。”

她哼哼兩聲,走到風無理麵前要抬頭看這個小徒弟,沒好氣伸手揪了揪他鼻子,從兜裏拿出一個紅包。

“看在你去年表現還算乖份上,師父給你封一個大紅包。”

風無理剛準備拿,紅包又被收了起來。

她高高舉起,故作凶巴巴:“要說幾句好聽話來,不然不給啊!”

每年的老把戲了,小時候不夠高,跳起來都夠不著,風無理得捏著褲頭,巴巴抬頭望,苦哈哈絞盡心思說祝福語。

現在他隻感覺好笑,這人好幾年前就搶不過自己了,怎麽還不長記性。

王西樓隻感覺身體一輕,居然被小徒弟夾著腋下抱了起來,腳都碰不到地,隨後被放在院子的桌上坐著。

但是她坐在桌上依舊沒眼前人高,隻能楞楞抬頭,看著低頭的男子。

她想說,你剛吃完麵,嘴還油乎乎的,不要親師父啊,但是大過年的,也就原諒這逆徒的大逆不道了。

捏著紅包的手漸漸鬆了,她眼神迷茫,什麽時候被搶走了也不知道,幾滴水落在臉上,眼看快下雨了,兩人才分開。

王西樓抿了抿嘴,大概因為害羞,故意扯開話題:“唔!你還沒講幾句好聽的!”

“快回屋吧,在下毛毛雨。”他把搶過的紅包捏了捏,應該也是三四百塊。

誰知王西樓在後頭嗤嗤一笑,風無理回頭疑惑這人是不是親傻了,莫名其妙在樂什麽。

卻見王西樓對他抱拳:“原來是毛毛雨閣下,失敬失敬,在下王西樓。”

傻叉僵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