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燭鋪內,因為大冷天還熱褲背心太惹眼,魄奴被王西樓半強迫穿上黑色打底褲,上身穿了件偵探小說裏卡其色的偵探大衣,大衣裏麵還有件起毛的修身高領毛衣。
雖然露出來的肌膚隻剩下手腳和臉,但打底褲勾勒出的雙腿曲線,還有修身毛衣上可愛的兩個半球,隻會讓人對那些被藏起來的秘密更加趨之若鶩。
如果不摳腳的話,那就妥妥女神了。
她本來盤腿坐在電腦桌上,植物大戰僵屍無盡模式現在打到十四關。
作為遊戲高手,她已經給王西樓誇下海口,打個一萬關給她看看,不過一般的破關帶來的震撼感不足,所以她正打算用出二十四炮車陣,玉米大炮漫天飛,然後王西樓驚呆的場景,一想到就特別爽嘿嘿嘿!
隻是現在,她正一隻手摳著腳趾,呆呆地抬頭看著站在自己旁邊的少女,又身子後仰,得以看清全貌,然後得出結論,這個長得跟自己十三四歲一模一樣,叉著腰滿臉不爽的少女,就是自己。
“哦!是尺鳧啊!”
她咧著嘴笑,伸手拍在小姑娘肩上,把人家拍了個趔趄。
“你是傻逼嗎?”她站穩後陰沉著臉,對被拍一下十分不滿。
魄奴混不在意,笑道:“脾氣還是那麽臭啊。”
“廢話少說,王西樓在哪?”
“別一直給我們擺臉啊,對我們你都那麽凶,要是無名在的話,你屁股得開花了。”
小蘿莉臉色變得更難看了,“無名回來了?”
“哦,她已經不在了。”
“不在了?”尺鳧皺著眉頭,看著魄奴,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魄奴輕笑,跟她說清楚始末,聽完後尺鳧抱著胸,沉默著,什麽話也不說,半餉才語氣極不耐煩道:“王西樓呢?”
“誰找我?”
後院的簾子被拉開,一個跟魄奴一模一樣的女人出現。
她身上不知道裹了多少件衣服,下身對比就顯得纖細,棉拖鞋帶著可愛的兔子耳朵,手裏拿著一黑色塑料袋的垃圾。
她看向坐在電腦桌上的魄奴,魄奴給她努了努嘴,讓她去看站在旁邊的小蘿莉。
王西樓疑惑扭頭看去,遲疑了一下,隨後“嘶——”地吸了一口氣。
尺鳧也愣了一下,鼻子出氣地哼了一下:“我回來了了。”
她心裏有點忐忑,但表麵上依舊非常神氣。
小姑娘冷著臉抱著胸,看起來酷酷的。
在那個討人厭的男人苦口婆心哀求自己許久之後,她最後還是勉為其難地答應回來了,但是完全不是因為那人求她她才答應的,完全是因為這裏就是她家,她為什麽非要像之前一樣偷偷躲起來,她回家那不是再正常不過了。
隻是麵對王西樓,她有點心情複雜,總感覺自己犯錯了不敢回家的小孩一樣,心裏別提多難為情和別扭了。
結果王西樓完全沒在乎她,揮了揮手,喲吼一聲算是打了招呼。
接著就把手裏垃圾袋遞給魄奴:“去,把垃圾扔了。”
“憑什麽我扔?”魄奴呆呆地抬頭看她。
“扔個垃圾怎麽你了?”
她煞有其事道:“你自己去扔,我還要看店呢,剛剛那個大叔還誇我懂事,幫家裏人幹活呢。”
“別懶在這,快去。”
魄奴握了握拳頭,極度不服。
明明長一個樣,憑什麽小徒弟隻跟她不知羞恥地摟摟抱抱,她要個親親都得撒嬌好半天,現在還一天到晚被這女人壓迫。
她心一橫,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趴在電腦桌前,把中斷的遊戲繼續,臉上表情是仍由你怎麽叫我都不會出去了的樣子。
“去不去?”王西樓語氣明顯出現變化。
“……”
“我數三下……”
魄奴做出最後的讓步,語氣不甘,小聲扒拉道:“一起去。”
“三——”
“……”煩人的老媽子!
魄奴捏緊小拳頭,臉上表情有點扭曲。
尺鳧:“……”
……
一個紅衣服小姑娘看了看自己提著的垃圾袋,有些悵然若失。
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啊。
那個男人也是,王西樓也是,自己可是跑了幾十年啊,見到自己回來了,不應該表現得這麽平靜才對吧。
雖然她也不是非要大鬧一場然後重新回歸,但是一點儀式感都沒有,這讓她感覺自己真的就是出去玩了一段時間,然後回來了,跟大家打聲招呼。
忽然,她臉又變得冷冰冰的,看著走過來的男人,那是一個六十幾歲的老男人,看清楚後尺鳧神色緩和下來:“是阿瑤啊。”
滿頭銀發的老者迷惑地看向她,“小妹妹,你在跟我說話嗎?”
尺鳧頓時一怔。
忽然意識過來,抿了抿嘴,“不好意思,認錯人了。”
“哦,妹陀是西樓那丫頭的親戚吧。”
尺鳧隻是點點頭,不多言語。
“兩姐妹長得真像。”
“嗯。”
原來如此。
她忽然意識到,她對這條老街的一切回憶,都停留在了幾十年前了。
就連當年光著屁股在這裏跑來跑去的小屁孩,現在也已經是個古稀老人,時間的歲月把她遺忘在某個角落,可是這一切都太快了,對她來說那些記憶恍如隔日。
她自己就好像突然出現在這裏。
隨手把垃圾扔進垃圾桶,拍了拍手往香燭鋪走去。
那裏才是她的歸宿。
本來風無理應該跟尺鳧一起回去的,但是他還要去公司述職。
剛坐下他接到王西樓電話,說慶祝尺鳧回來,大家今天出去吃一頓。
其實就是天氣冷,她也懶得做飯,叫魄奴做飯魄奴更懶,尺鳧第一天回來,也不好意思讓她做。
順便給尺鳧買幾件衣服,魄奴還能穿王西樓或者風無理衣服,家裏可沒尺鳧穿的。
雖然尺鳧冷著臉酷酷地說不用,但是問她這件衣服穿了多久,她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說。
楊主任辦公室內,風無理得等他們流程走一趟,入一下檔案,辦公室外邊偶爾能看到各種人外生物。
很多在城市的小妖怪,生活在人類城市總是有各種各樣的問題,比如那隻小田螺妖,在那哭個不停,說自己家被誰撿回家放魚缸裏當裝飾品。
“那你為什麽不自己去拿回來,這點小事我們這邊不會判斷你跟人產生交際罪的。”
“嗚嗚嗚。”
“這位小姐,你先別哭。”
“嗚——”
原來那個人類在她麵前做了一盤爆炒田螺,她壓根不敢進他家。
即使那家人看不到她。
又委屈又好笑。
最後還是派人跟她走了一趟,幫她去搬家。
風無理拿起玻璃桌麵上的茶水,透過楊主任辦公室的玻璃隔板看向外邊。
他在靜靜打量著這棟辦公大樓隱藏的一層。
外邊看起來好忙,所有人手頭都有要做的事情,座機的電話鈴聲響起就會立刻被接,即使如此還是會像二十四炮陣的玉米加農炮一樣永不停歇,成熟女性代表的高跟踩在地板上發出砧板剁肉一樣的聲響,打印機一刻不停工作著,電梯門每隔幾分鍾就快開合,有人離開,有人進來。
離開的人腳步匆忙,進來的人也一下子開始自己的工作。
風無理就靜靜地看著,跟這環境格格不入,他在這個時候會忽然覺得,自己就是一個高中生而已。
成年人的世界,真的很厲害。
抿了一口茶。
茶有點燙嘴。
砸吧了下嘴,把茶杯放下,順便把粘在嘴角的茶葉摘下來。
楊主任的茶很苦,他還是喜歡喝奶茶,最近老街外邊新開了一家叫佐敦道的奶茶店,現在還在裝修,每次經過都能看到裏麵裝潢一點點增加。
他挺期待的。
有人喝得來喝苦的茶,但是他做不到,雖然喜歡喝苦的茶聽起來沒什麽了不起的,至少在喝了一口後的風無理心中,那是很厲害的事。
他看著外邊那些公司的工作人員,會覺得,那麽複雜的工作,交給他肯定就焦頭爛額了。
果然還是當個不怎麽用動腦子的打手好。
沒事的時候就躺在家裏,看著王西樓忙上忙下做家務,捉弄捉弄小狐狸,吸吸夜姬,然後一臉不太情願地接受魄奴的殷勤投喂。
尺鳧也回來了,不過好像很厭惡自己。
手機屏幕亮起,風無理拿起來一看。
王西樓:[圖片]
王西樓:猜猜哪個是師父
一個穿著棕色大衣和黑色打底褲,一個穿著白色長款羽絨,氣質都是慵懶帶點溫柔。
這要怎麽猜啊,長得一樣就算了,氣質上魄奴一學王西樓,王西樓自己每次都一愣一愣的。
風無理:無聊
風無理:你們先出發吧
風無理:我這邊還有點事
過了會兒,楊主任回來了,給他看了份文件,他確認無誤後就準備走人。
“楊主任,我先走了。”
“哦,好。”
楊主任揉著眉心,看向風無理張了張口,又歎氣搖搖頭,他這個樣子就像遊戲裏,腦袋上頂著三個點,等著玩家過去接任務的NPC。
風無理轉身絲毫不拖泥帶水。
他玩開放世界冒險遊戲,從不主動跟NPC互動。
隻是剛走出辦公室門口,忽然一個人走了進來,是個年輕人。
兩人本該擦肩而過——
“是你!”
他直接叫住風無理,臉上表情有點精彩。
“小風,你們認識?”楊主任笑了笑。
“不認識。”
風無理疑惑看他一眼,把路讓了出來,同時不好意思道:“抱歉,你可能認錯人了。”
“哦!你不認識我也正常,不過我知道你,沙中高三二十班的對吧,我是高一的師弟。”
“這樣。”
那人好像對他很感興趣,眉飛色舞,還用手比劃。
“難怪!原來你也是那些人,我一進沙中就聽過你了,我沒別的意思,哈,可能有點語無倫次,我還是第一次遇到現實裏知道的人。”
風無理也看得出,確實有點語無倫次,隻是他並不放在心上,笑著道他有事要先走了,下次聊。
這人好像還想說什麽,但是要進來的不止他一個,後麵有人推了他一下,“別堵在門口,礙手礙腳。”
一個女生插著兜走了進來。
“魚姐。”
被推的少年也沒什麽脾氣,撓著頭:“沒想到在這裏看到個我們學校的人。”
被叫做魚姐的女生,穿著能把屁股全遮住的oversize白色羊羔絨外套,下身到膝蓋的黑色裙子,腳上雪地靴和裙角之間的一截小腿被黑絲包裹。
她看到風無理,無精打采的樣子亮了亮,“是你啊,大前輩,上次還沒報答你你就跑了。”
“真巧啊。”
“不是巧,是我一直就在這裏上班。”
“我有事,先走了。”
“高中生真好啊,還能有周末。”
一旁剛開始的男生呆了呆,他忽然意識到這個他過去記憶裏一直有點牛逼的師兄,可能不止一點牛逼那麽簡單。
等風無理走了,那邊楊主任叫他,才反應過來。
“小劉,最近怎麽樣了,有適應點看到妖怪的世界了嗎?有什麽感覺?”
他訕笑,不知該怎麽答。
如果突然有一天,晚上同學生日聚會後被問接下來要不要唱k,你撓頭不好意思以家裏人不給夜歸為由離場,隨後看著他們載歌載舞,自己都覺得遜得不行,走到公交站台等了半天發現早就錯過末班車,步行了大概二十分鍾還下起了雨,跑去天橋底下躲雨卻跟一個不認識的酒鬼大叔尬聊了十幾分鍾人生,就在你以為這是最衰的一天時,有個穿著夜行服的美少女跑來跟你說,有些事已經瞞不住了,這個世界需要你,我們應該有一樣的目標和誌向,快來加入我們吧!接著在你想著是不是該從夜行服開始吐槽的時候,美少女徒手把鐵鑄的路邊長椅和自己十六年的世界觀一拳打爆了,並且拉著你手身子後仰進入夜色以及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過了一陣這時候有人再來問你,最近適應得好嗎?有什麽感覺?估計誰都隻會訕笑,不知該怎麽答吧。
能怎麽答?有什麽感覺?他大概隻能回答,小魚姐那件羊羔服穿起來感覺真可愛,像這種諂媚得不行的話。
羊羔服女孩把帽子戴上,縮著脖子插著兜坐在一邊,兜帽上還有可愛的小熊耳朵,這裏的冬天她真的適應不了,冷得要死。
師弟同學尷尬地指了指辦公室的門:“剛剛那個,那個……”
楊主任善解人意:“是說小風吧,你們是一個學校的,我們是知道的。”
“他也是你們找上門的嗎?”如果是的話,那當初他也是否像他一樣,在開始的時候忐忑不安。
“這倒不是,是他找上我們的。”
“……我已經腦補一個神人的經曆了。”
楊主任笑了笑:“本來想交給小風的,不過看你適應的不錯,這裏有個再適合不過你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吧。”
“您哪裏看得出我適應不錯了。”
“你也應該聽說過,你們學校最近的鬧鬼事件了吧。”
“我現在下樓去幫您叫大佬回來還來得及。”
“來不及了。”
他一臉悻悻然的:“魚姐會幫我嗎?”
“你可以問她。”
看一老一少兩個大老男人看過來,羊羔服女生因為凍得發紅的臉皺了皺眉。
是在討論她嗎?
算了,刷會抖音,看看今天漲了多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