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夜晚的噪音多,電流聲,水管內通水聲,遠遠一輛重車在老街外駛過,對麵樓忽然開燈,她的窗簾亮了一點,客廳外飲水機大半夜咕嚕一聲。

**躺得規規矩矩的王西樓睜開眼睛。

這還不如不回來呢。

她有些煩。

抬起一點腦袋,魄奴坐在她桌子前,一邊給手機充電玩手機,一邊吃薯片,黑暗的房間,手機屏幕的光打在她臉上,陰仄仄的。

她敏銳地感受到**的視線,和房內此時煩悶的情緒,茫然地抬起腦袋看向王西樓。

“幹嘛,我又沒吵你,我吃薯片都沒聲音的。”

王西樓不悅:“你要睡就過來。”

“我還要玩會兒手機。”

“你那光好亮。”

手機屏幕的光被調到最暗,魄奴看向她,揚了揚眉毛示意。

“你等一下上床,又把我吵醒。”

“你是不是睡不著?”

魄奴起身,準備去床頭找符籙:“我給你貼上,明天起來時幫你撕了。”

“……”

“睡了睡了,過去一點。”

王西樓默默移了一下,讓她鑽進被子,今天刮六級風,氣溫降到十五度,涼嗖嗖的。

魄奴進被窩後,臉湊得很近,王西樓看著自己的臉,總感覺很奇妙。

王西樓推她:“讓開一點,擠什麽。”

“我們現在到哪一步了?”

“……”

“說一哈嘛。”她臉真的貼得很近,眼睛很好看,直勾勾的看著她笑:“身子給他了嗎?”

王西樓表現得不怎麽在意,冷聲道:“你想給你自己給,這還沒成婚呢,你就不能矜持點。”

“繼續裝。”

“……睡覺!”

“哎,你說嘛,咱倆誰跟誰,我還能給你出謀劃策,要不要灌他酒,他酒量很差,幾杯就暈乎的。”

“你滿腦子都在想什麽東西?”

“你確定要我說出來?”

“……”

那估計是一堆不符合國家號召關於淨網行動的話,實在不堪入目。

王西樓服了她了,轉過身去背對魄奴,結果她不依不撓,王西樓就裝死不搭理她。

但是就像自己是最懂得取悅自己的人,如何對付一個人,往往也是自己最清楚。

魄奴嘴巴貼著王西樓腦門,開始吟唱:“那年他在外邊曬太陽,你去替他洗被子,進了他屋後左右看了看,偷偷抱著他的被子聞……”

“不要說了!”

她隻是聞了一下而已,什麽都沒幹好吧!但是因為終究不體統的事,被提起這些黑曆史,王西樓感覺想死。

魄奴嘴巴一動一動,如耳邊魔音:“你那時候喜歡他但不敢主動說,有一次暗示他,說什麽天好冷,一個人睡老是半夜冷醒,結果他第二天給你打了一套棉被回來。”

還沒說完她就自己先笑了。

“你閉嘴!”

王西樓惱羞成怒,腳趾頭尷尬到繃直,翻身想掐死她。

“還有哦,你還想過把自己屋子燒了,結果抱著柴火進屋時他剛好回來,你那時候尷尬得……唔唔,你讓我說完啊。”

魄奴最後被王西樓捂住嘴。

兩人纏鬥一番,小僵屍成功把她收服,這麽一鬧也累的夠嗆,王西樓像炸毛的小貓一樣看著她。

魄奴一臉無辜。

“我就是你想那些東西時候的情緒啊,這能怪我嗎?”

“別說了,睡覺。”

“你說找到尺鳧該怎麽辦,尺鳧可是恨他的,是你等待五百年的怨念。”

王西樓沉默了一會兒,不想說話:“到時再說。”

“行吧。”

王西樓重新躺下,看著天花板發呆,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的。

第二天一早,王西樓感覺什麽東西抱著自己,一條腿伸在自己腿間,這家夥昨晚玩手機不知道玩到幾點,現在還睡得很死。

她一臉嫌棄地把魄奴扒拉開,推門而出,看到風無理早就醒了。

他戴著耳機穿著校服在客廳看書,她還以為很晚了,看了看時間才六點多,然後繼續看沙發上那個男生,今天從陽台射進來的光線看起來很廉價,陽光像打翻過期的橘子汁,是不值得被記錄的清晨,但是看著安安靜靜坐在那裏的男人,有他的每一天都比沒他的五百年還有意義。

她抱著胸,就站在門口看著他不說話。

風無理發現她,摘下耳機:“我今天醒得早,早餐出去買了包子,你下去吃吧。”

王西樓就是抱著胸倚在門框看他,頭發亂糟糟看起來很慵懶,穿著柔軟的睡衣,胸前被手臂擠壓出男人沒有的肉感。

他把書翻頁,低頭看著書道:“不知道你想吃什麽,豬肉餡和豆沙都買了好幾個。”

王西樓不說話,外邊風聲好響,風經過細而狹長的地方發出秋天獨有的聲音。

她撓了撓頭,自顧自走了過去。

風無理愣神,問:“怎麽了?”

女生獨特的幽香飄來,發絲落在他脖子和臉上,什麽東西刺破皮膚後,她開始吮吸。

風無理有些擔心地抱住她,問她怎麽了,結果對方吸了一丁點的血就把牙拔了出來。

舔了舔唇,把舌尖餘存的一點血染在唇間,剛起床沒什麽血色的唇立刻紅潤起來。

“你要幹嘛?”

“吃早餐啊。”她眼底帶著狡黠的笑意。

風無理皺眉:“你刷牙了沒有。”

“……”

“大早上起床不刷牙,你口水好臭就來糟蹋我。”

王西樓給了他一錘,噠叭著拖鞋去刷牙洗臉,換衣服準備等一下送綰綰去上學。

雖然起床後就知道今天風大,但是出門後,感受到這風後才有更直觀的感受。

夏天的風是一陣一陣,在樹下看著樹蔭外暴曬,偶爾一陣清涼,秋天的風有一種不知死活的清涼。

“謔,風那麽大呢。”王西樓也推了她的小電瓶出來:“綰綰上來。”

綰綰背著小書包,爬上電瓶,抱著王西樓的腰。

“風無理大人再見。”

王西樓朝他咧著嘴笑,一擰把手出了門。

他也騎車去學校。

路過那棵樹時,樹上樹下也沒一隻蟬妖給他打招呼了。

今天他來得早,教室沒多少人,看到他都很詫異,有人問他病怎麽樣了,還要緊嗎。

風無理沉著冷靜應對。

薑鬧早早到了,她知道他今天回來,倒沒表現得多詫異。

坐下後她笑著說:“請了十天多的假,我都羨慕了。”

剛剛他還跟別人說病情平定,謝謝關心之類的,都快說服自己了。

聞言皺著眉道:“羨慕什麽,大病一場你以為很好受。”

“你還演上癮了。”她眉眼彎彎,抽屜裏拿了瓶舒化奶,遞給他,揚了揚,手腕白皙而纖細。

“都不知道你說什麽。”

他覺得這人真無語,接過她遞來的舒化奶,插上吸管喝。

是市麵上沒見過的牌子,好不好喝不知道,但是感覺不便宜。

她拿出一套物理必刷卷。

風無理不知道她以前學習怎麽樣,在他眼中這位空降同桌學習一直很好,比自己好多了,能穩定進年級前百,自己最好一段時間才前百徘徊,但是尚姐經常表揚她進步很大,風無理才知道同桌小美女以前四五百名,理綜很差,但是上上周她理綜成績都全班第四了。

“我媽媽的朋友帶給我的,酸酸甜甜的,我覺得很好喝,想著可能你也喜歡。”

“唔,說的我有點不好意思了。”

“不,你不會不好意思的。”

“你好了解我。”

“比你想象中要多了解一點。”

她忽然臉有點紅紅的,風無理感覺這時候就不要問了。

陸續進班的同學,跟他熟的都表現出足夠的驚訝,然後關心一下他病情,風無理覺得自己在一句句關心聲中越來越虛弱。

回來之後風無理才知道班裏發生了一件大事。

宮城未來和體育委員分手了。

這對算得上模範夫妻的小情侶,在一點風聲都沒傳出來的情況下,忽然就宣布了分手。

突如其來到讓班裏同學詫異,也沒什麽狗血劇情,就是兩人覺得,繼續下去並不合適。

宮城未來打算回國,她想回去守著爺爺在北海道的小破道館,路之聲打算考北航,已經準備體檢相關的事情。

兩人都有好好在為未來做打算,但是這個未來跟對方是不兼容的,所以好聚好散。

好像沒有什麽是不會結束的一樣,一切都是發展的,誰也不知道會被推向什麽樣的未來。

“很多人看他們不像分手,別的小情侶分手後都鬧要死要活,或者老死不相往來,但是他們下課了還是偶爾會說說話,體育課還一起玩,笑起來一點也不勉強,但是我覺得他們這樣反而真的沒有回轉的境地。”

忽然感覺有點傷感,因為這個故事並不美滿,像什麽東西梗著梗著。

一連刮了好幾天的風,然後天氣忽然又熱了起來,熱了好長一段時間,他抽空去把湘江底下賞魚的血魔放了出來。

他看起來精神狀態很好,罵了風無理半個多小時,然後問他借了兩塊錢搭公交。

風無理找楊主任報銷了。

十一月份剛到下了一場雨,氣溫一下子降了下來。

已經很少人就穿了一件短袖,學校裏基本都穿上長袖,街上也少了露著白花花大腿的小姐姐,風無理略感遺憾。

升卿的仙蛻在他手裏,據升卿所言,對他仙蛻提問,可以得到任何問題的答案。

風無理試著用過一次,結果是會把升卿召喚出來,然後當著你麵給你算一卦。

就挺讓人無語的,把式是真的多。

不過這個仙蛻內,有他的力量,以及所會的一切靈纏,包括他本命靈纏占星卜月,還有各種高妙靈纏,類似什麽撒豆成兵,催生植物快速生長,好多好多,算是他的傳承了。

隨風無理處置。

昨晚升卿在他們家住了一晚,雖然是鬼,但維持活動還是需要休息,和風無理開黑打遊戲到十二點,王西樓做主讓他睡風無理房間,風無理跟她擠一下好了。

這算盤是真響。

王西樓的床很香很軟。

王西樓也是。

黑暗中,風無理道:“魄奴一直吵著要出來。”

“別理她。”

“她能看著我們。”

“讓她看著。”

“我有點不好意思。”

“少廢話。”

“……”

就在他把血魔放出來過了一周,他又接到楊主任的通知,請他再把血魔抓了。

可以格殺。

楊主任說本來前天就想找他,可是空降了兩個實習的新人,上頭把任務調給他們了,估計是來鍍金的,大門派出身,但是那血魔比一般妖王還難纏,兩個新人都折了。

他歎了口氣,把手機放回抽屜,上課鈴響了。

在一棟爛尾樓裏,他找到對方。

穿著校服的男生看著麵前的西裝男人,爛尾樓裏到處都是冰渣,對方此時被一根鋼筋穿透肚子,釘在牆上,左臂沒了,腦袋滴著血,他用僅剩的右臂掏出煙盒裏一根煙,叼在了嘴上,食指和拇指一撮,煙頭燃了起來。

酷到沒邊。

“你殺人了。”

爛尾樓隻有**的鋼筋水泥,附近一片都是工地,夕陽的光跟地平線平行般,穿過他們所在的平層,風無理逆著光影子拖得老長,美麗且巨大的紅衣女人站在他身後,此時風無理看起來像反派大魔王。

他身後還有兩個穿著公司製服的年輕人,一個重傷一個輕傷,風無理還認識其中一個。

蓬萊的小仙女,她看清公司派人救援的人後,那表情十分精彩。

難怪當時那麽多修行者聚集,公司沒有一點反應,原來是公司知道這位回老家了。

想起他們當時,還總是裝作世外高人出現在對方麵前,人家在村頭嗑瓜子看他們忙活,死去的記憶反複鞭策這位小網紅。

“殺著玩的。”

“你可以解釋。”

“……”

他抽完這根煙,道了句:“算了算了,我沒有覺得我做錯什麽,就沒有跟你們解釋的必要了。”

“那就當我想知道發生了什麽。”

血魔愣了一下,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咳出一大口血。

他說,他出來之後,又去找那個女人。

他第一次被公司圍獵,就是因為那個女人。

血魔吸食血液,有一個特點,越是心存死誌的人,血液越美味,而被血魔吸食血液的人,都會感到身心的愉悅。

那個女人是血魔這輩子喝過最美味的血液。

她是一個求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