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西樓小女子姿態十足,其實也怪可愛的。

她生前的願望就是相夫教子,當個小媳婦,做做女紅,要是需要還會下下地,生一兩個大胖小子。

那她要美得冒泡。

回頭看一眼,小僵屍穿著柔軟的睡衣睡褲,撅著屁股和嘴,在那鋪床,身體曲線在昏暗燈光下,風無理心都有些熱乎。

忽然感覺到什麽,他披了件外套,準備出去。

“幹啥去?那麽晚了。”

“有人進村了。”

“今晚還回來睡覺嗎?”

“我就門口溜達。”

“去吧去吧。”

她歡快地看著**兩套被子,尋思著,兩套被子,床就那麽大,蓋啥兩套被子啊。

王西樓瞅了瞅屋子裏衣櫃,挪著膝蓋退下床,把她那套被子塞進衣櫃,忙活來忙活去,鋪好床鋪,舒舒服服躺上去。

時不時看看身邊的枕頭,美滋滋掏出手機玩。

外邊風聲越盛,吹得越淒厲,越鬼哭狼嚎,這小小的四麵紅磚牆內越溫馨。

……

卻說今晚,小山村是真的熱鬧得不行。

一茬又一茬的修行者,還有籠罩這片群山的妖風,林黑夜深,風聲呼嘯。

秋風,主肅殺,吹散生機。

不少已經進山的人都察覺到那刮骨之痛。

而且即使築出土牆,挖出石洞,找到蔽體之地,那風也能在洞內吹起,一身靈力在秋風中分崩離析。

一時間,紛紛退了出來,來到這山溝溝的村子時,才感覺能喘過氣來。

不少人發現,越靠近人煙,這風影響越少。

這風定是那頭扣仙門的大妖掀起的,他在怪罪他們打擾了他清修。

這幾天進了山林的,準備進山林的,那是紛紛都退了出來,來到這蘇集裏。

不知是灶君大人庇護,還是那掀起妖風的大妖怪有意為之。

這人間煙火,能擋山裏妖風。

唰唰出現四道身影,老槐樹下路燈都沒一盞,月光慘白撒在村頭,人影散亂,幾片樹葉在秋風中落下。

穿著高中藍白色寬大校服,黑發披散的女劍仙。

黑色西裝皮鞋,梳著大背頭的中年男人。

染著黃毛,刮著秋風也背心短褲拖鞋的混混。

氣喘籲籲,一副小仙女打扮的純欲係抖音網紅。

村口一間房子開著燈,剛剛在風無理舅舅家借宿的李長安,遠遠看著這邊四人直嘀咕。

“蜀山那位十七歲女劍仙趙紅娥,那個黃毛的是東北薩滿教那個刺頭黃不換,那個小仙女應該是蓬萊的三小姐,還有個大背頭是啥來頭,認不出來,應該是小貨色。”

一旁的娃娃臉女生翻了翻白眼:“天下修行者你都認齊不成,不知道就是小貨色。”

“嘿,這地兒就那麽大,是不是角兒,大家都有杆秤。”

李長安摸了摸下巴:“你說他們這是幹嘛?大晚上跑人家村口開大會來了?”

“這風有問題。”

女人的感知比身邊男人敏銳的多,也是她在早發現有問題後,就立刻提議折返進村。

外邊那幾個,可都是各門各派未來挑大梁的,而她能在他們之前就感知到不對,找了個棲息的地方。

四人幾乎同時抵達,空氣安靜了一瞬,狂風又在吹拂。

大背頭幹咳一聲:

“各位,今兒個趕巧了,大家夥都是進山看神仙的,也都知道今晚這風大,天兒冷,現在出山也不太現實,咱這兒有個村,大家就各憑本事,看看能不能借宿一晚。”

黃毛語氣古怪:“嘿,這不是那抖音上的小仙魚嘛,我是你粉絲,求合影啊。”

小仙女看了他一眼,笑眯眯道:“合影三百一張。”

“嘿,還真當自己大明星了。”

“這村子不對勁,妖怪都不見了。”

“有高手來了吧?”

“這風越來越大了,跟刀子一樣,我去找個老鄉借宿一晚。”

這山溝溝的村子吧,屋子零散,也有許多沒住人的,可是那沒住人的破瓦房,沒有煙火氣,也是不能蔽體。

四人分開,大晚上嗖嗖幾聲,敲打他家的門,拍拍他家的窗。

老鄉,風大,借個宿。

啪啪門就關上了。

村尾那個老獵戶,可經常講那個人絨婆太的故事,可不就是晚上進門,摸黑把人給吃了。

雖然村人不置可否,但是這荒郊野嶺的忽然有人敲門說借宿,誰知道進來的是什麽玩意?

一時間,修行者世界裏,有名有姓,說出門派都嚇死人的四個大高手,月黑風高夜下居然沒有一瓦片牆遮風之地!

此時呼嘯的狂風,如一把把鋼針,狠狠紮在骨隙之中。

四人最後回到村頭,看著這最後一間屋子,本來客氣一下讓給對方,就都沒去問,現在正準備過去問這最後一家,忽然意識到,這借宿也不可能一下借給他們四人,那誰敢大晚上同時留宿四個陌生人啊?

他們隻能一個人去問。

可是現在有四個人啊。

那怎麽辦?把其他三人幹掉吧。

一時間,女劍仙拔劍,黃毛帶了副薩滿麵具,小網紅不知是哪一出,抽了具拂塵出來。

槐樹下爆發強烈的靈力波動,一下又被狂風吹散。

大背頭連忙勸:“哎,咋就個打起來了?停停停,大不了都出山嘛,和氣,和氣!”

“先殺勸人的!”黃毛大喊。

女高中生長劍已至,校服獵獵作響,黑發披散如瘋魔,這一劍直奔西裝男麵門。

黃毛身後一道大蛇灰影,麵具後一張臉跟個畜生一樣,雙目變豎瞳,吐著舌頭。

這是請了家仙上身。

柳三爺一附身,也要一爪子先廢了那西裝男,卻聽到黃毛心聲,三爺三爺,偷襲那拿劍的。

夠陰險,三爺喜歡。

這可精彩著呢,屋內那兩人看得目不轉睛的,這估計是被妖風吹得心神都快守不住了,忽然就刀劍相向。

隻在這時,呼呼山風聲音下,一道開門聲尤其突兀。

槐樹前那屋子忽然亮起了燈,一個男生拿著電筒照在地上,地上的光緩緩向那吵鬧的地方探了過去。

李長安倒吸涼氣:“出去出去,是那老叔的外甥,別被那幾人殺紅眼了傻逼給禍禍了!”

聽到開門聲,四人也是一驚,下一秒,什麽劍,什麽拂塵,西裝內準備掏出來的槍,全都收了回去。

待得手電筒的光照過來時,除了風吹得人淩亂,一時居然沒有半點異樣。

靜悄悄的山村,屋內的光把他的影子拖得很遠很遠,男生驚疑不定:“你們是幹什麽的?在我家屋子前幹嘛?”

接下來,又兩人跑了出來,正是來借宿的平頭男和嬌小女生。

他們二人有點尷尬,看著那邊四人,那四人也注意到這邊屋內後來走出來的兩人。

李長生幹笑幾聲,問:“那個不是同一個旅遊團的嗎?哥幾個都是找不到住宿的吧?”

男生回頭疑惑地看著這他,又拿手電晃了晃那邊四人,隻聽那大背頭西裝男連連應承。

“是咧,老鄉,今晚風太大了,山裏不好搭營,能不能借宿一晚?”

那個少年頓時滿臉難為,他這屋子就那麽大,哪能住那麽多人呢。

就要往屋外走。

可深李長生知此時屋外的風有多厲害,急得去拽他的手卻晚了一步,男生已經走了出去。

那四人也心神一緊,他們都快被吹死了,這普通人一出來不得吹成渣。

不成想那男生半點事沒有,拿著手電往他們四人臉上逐一照去。

在兩個妹子臉上停頓時間尤其長了一點。

幾個修行者明了,這風應該對他們有修為在身的妖風,對普通人就是普通風。

“我家屋子就那麽大,都住滿咯,有個鷓鴣房還空著,但是那地兒味也衝,你們肯定……”

小黃毛連忙道:“老鄉老鄉!中!咱不嫌棄,什麽房都行!”

其他三人也連連點頭,不敢嫌棄不敢嫌棄,現在別說什麽鷓鴣房了,能擋那破風,豬舍他們都願意住。

善良村民無奈歎了口氣,道了句行吧,引著四人去舅舅養鷓鴣的屋子。

鷓鴣房是一片聯排屋舍,很矮,牆都是**的紅磚,屋頂是石棉瓦,現在都停止使用了這種石棉瓦,石棉纖維吸進肺裏那很受罪的,病一起沒得醫,風無理在考慮勸舅舅換了,換成鐵皮也好。

這真是豬舍一樣的環境,十幾個鷓鴣房連在一起,飛禽溫度高,氣味更是一言難盡。

他挑了一間比較空的,隻放了一半籠子,還有一半空了出來。

但這個善良村民還是感覺這也太埋汰人了,怎麽能讓人住這種地方。

結果身後四人千恩萬謝,還說得付錢,趕著趟也讓他們在這住上一晚。

善良村民勉為其難同意。

舉著手電筒,一照,把鷓鴣房燈一開,便挑了這間空了很多鷓鴣籠的房子讓四人進來。

就是這麽惡劣的環境,四人卻像來到溫柔鄉,看著那些豆豆眼的鷓鴣怎麽看怎麽親切。

但也有人不樂意的,比如那個小網紅。

她眼底有些恐慌,抓著風無理胳膊:“大哥,我給你兩萬塊錢,我去你家客廳休息一晚,我不要在這裏!”

“這……”善良村民很為難。

不用他說什麽,那個黃毛已經幫他推脫,說著兄弟你別理她,咱今晚就在這過一晚,謝謝您嘞。

“那兩人呢,那兩個憑什麽能住屋裏!”

“這……”

這不行啊,這不公平,大家都一個旅遊團的,怎麽能他們住房子,他們住鷓鴣房。

等陳親親和李長生反應過來時,他們也被旅遊團的大夥拉到了鷓鴣房,善良村民一臉為難,他們就說,今晚咱就在這裏團建,體驗體驗山村氛圍。

熱心村民樂了,給六人道了晚安,有什麽事可以到那邊屋子叫他。

鷓鴣房的門就關上了,今晚一屋子江湖高手,你看我我看你,像極了屋子裏麵瞪著豆豆眼的鷓鴣們。

黃毛笑道:“嘿,我認得這兩個,遊身八卦掌李長安,小錦鯉陳親親。”

陳親親冷著臉:“我們替你們找了庇護所,到頭來就是這樣對恩人的?”

西裝男找了個角落坐著歇息,小網紅一臉難過地拿出手機,劈裏啪啦地跟粉絲訴苦,穿著校服的女劍仙則是看著籠子裏的鷓鴣,鷓鴣也看著她。

她吞了吞口水。

黃毛一攤手:“三個和尚沒水喝,都是一個旅遊團的,哪能咱睡豬舍,你們睡房子。”

陳親親咬牙切齒,倒是一旁的李長安攔下她,連連勸聲。

“是鷓鴣房。”女劍仙聲線清冷,提醒了一聲。

黃毛一愣,一副你贏了的樣子,也找了個角落縮著。

風無理回頭看了一眼,直犯嘀咕,拿燈照著前路就回去了。

屋內又悶,又熱,又臭,愣是住了六個他都有些犯怵的江湖高手,他舅這鷓鴣房也算出息了。

要是幾十年後,這些人都真成各門各派了挑大梁的,那可真是有趣,見了他舅得感謝救了他們一命之恩。

剛要回到村頭,風無理又見著兩人,一道士,一和尚,他一樂。

電筒的燈照在那槐樹下二人,在對方老鄉喊出來之前打住:

“兩位,也是旅遊團來的吧。”

鷓鴣房的門又被打開,裏麵六人齊齊看去,又進了兩人。

龍虎山牛鼻子,靈隱寺禿驢,旅遊團再添兩位。

“怎麽才來啊,山裏迷路了吧?”黃毛陰陽怪氣。

“阿彌陀佛。”

道士作輯,一副什麽都看得開的大大咧咧:“哎呀,都是旅遊團裏的啊,年輕人腿腳就是麻利。”

熱心村民就退出去了,走時低估了聲:“怎麽都喜歡來山裏旅遊,這山溝溝的有什麽好看的。”

一屋子高手臉都黑了。

這還沒完,今晚這村子可真是熱鬧了,每過個幾分鍾,村頭又來一兩個被山風吹得半條命的修行者。

一個也是撿,兩個也是撿,看那可憐樣,風無理就全塞那鷓鴣房去了。

穿著中山裝的唐門青年。

瘸了一條腿的魯班術傳人農民工。

一副少數民族打扮的嬌滴滴苗疆少女。

明明沒下雨套了件雨衣的摸金派高徒。

……

這修行者能全都跟普通人好相與嗎?自然也有歹人,但越晚,風吹得越久,幾乎都是吊著一口氣的,風無理就說一聲,也是旅遊團的吧?就稀裏糊塗被撿到一處屋子裏。

一開門,裏麵滿滿當當蹲了一圈,有頭有臉的一籮筐,小半個修行者門派小一輩都快齊了,擱這開會呢。

風無理有些唏噓。

舅舅今天這養鷓鴣的地方,養了足足二十八個天南地北的大修行者,此時都像掃黃時一個個全蹲了個角落。

“你們旅遊團人還挺多哈,這是齊了沒有啊?”

人齊不齊,他們咋知道,屋內二十幾人訕笑,都多謝這個熱心淳樸的村民讓他們今晚借這宅子一住。

風無理尋思,這都能組團去刷郡沙動物園了。

山風還在呼嘯,某位善良村民在山路裏探著手電,回頭看看身後這屋子。

人家六大門派齊聚光明頂,今天二十八大高手齊聚鷓鴣房。

風無理一樂。

回去抱小僵屍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