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沙,舊城區菜市場。
今天天氣涼爽,下午的菜市場天空,陰雲連綿,這場雨醞釀了好幾天,總算要下了。
一個一臉冷意的黑長直美少女,抱著一隻北極熊玩偶,在菜攤子前久站不走。
賣菜大叔給人搭了把蒜,古怪地看了這好看的姑娘一眼,尋思這又是搞什麽過場。
等到走了這一波客人,大叔坐下磕著瓜子,摸了把手機,那姑娘還一臉苦大深仇地看著她的攤子。
“丫頭,你是要買什麽菜不是?”
夜姬冷笑不說話。
大叔磕了片兒瓜子,跟她對視著,又像是隻是在放空自己,看著兩人之間的空氣,隻是機械重複嗑瓜子的操作。
菜市場像嗡嗡個不停,亂中有亂,吵得人心煩。
一個六七歲的包子臉小女孩,小碎步跑了過來,提著一個籃子,籃子裏裝了菜。
周圍人看到這麽可愛的小家夥,不論男女都是一臉姨母笑,但完全沒在意小女孩身上的毛茸茸大尾巴和狐耳。
綰綰牽過夜姬的手,盡力扮演姐姐的身份。
“夜姬大人,可以走了,我們回去吧。”
“太慢了,吾輩等了你好久。”
“雜糧店剛剛人太多了,綰綰擠不進去呢,在外邊等了好久才買到。”
“吾輩餓了。”
“老板送了我一顆蜜棗,夜姬大人給你吃吧。”
綰綰牽著她的手一起離開,風無理大人出發前跟她說過,綰綰是姐姐,要照顧夜姬大人。
“吾輩才不要什麽蜜棗。”
“很甜的。”
“吾輩要吃世上最甜的東西!”
小狐狸想了想,把蜜棗拿出來,告訴她這個是世上最甜的東西,夜姬很滿意地接過了。
一高一矮兩人出了菜市場。
空氣中濕氣很重,蜻蜓和鳥都飛得很低。
路上的行人都變得匆忙起來。
“快下雨了,夜姬大人我們快走吧。”
綰綰拉著夜姬的手,往家跑,路上遇到一隻大黃狗,蠢貓害怕地縮到綰綰身後,雖然綰綰也很害怕,但還是護著夜姬一點點挪動。
那狗盯著兩隻小可愛不放,它一丁點動作都讓兩人不敢動。
直到一個路過的大叔,一腳把那黃狗趕走,夜姬和綰綰一顆心才放了下來。
一滴雨砸落在地麵,碎成無數瓣。
綰綰抬頭看了一眼灰沉沉的天空。
“夜姬大人快跑!”
下一秒,嘩啦啦的雨把一切聲音都壓了下去。
兩人跑到路邊建築物前躲雨,背靠在一根柱子前,綰綰掏了掏菜籃子,裏麵有蘿卜,腐竹,半邊鹽焗雞,還一包壓在最下麵的小餅幹。
小狐狸有些苦惱,今天出門忘記帶傘了。
兩小隻蹲著抬頭看著天空,這場雨不大但很涼,立秋早就過了,隻是南方秋天來得晚一點。
秋雨了。
雖然沒有夏雨雷鳴陰翳,小貓咪情緒依舊會不怎麽高漲。
站了起來,繞著背靠的柱子後麵,再從前麵出來的時候,沒有什麽黑長直美少女,隻是一隻小黑貓踩著步子。
她跳到了綰綰膝蓋上。
綰綰愣了一下,放下菜籃子,然後眯著眼睛像是偷偷的笑,有點肉乎乎的手撫著她的毛發
“無理和王西樓什麽時候回來。”
“夜姬大人想他們了嗎?”
“想的。”
小狐狸動作一滯,覺得自己聽錯了,還以為夜姬會說,才不是想他們呢,吾輩一點也不想他們的,之類的話。
但是現在小貓咪嫣兒吧唧的,居然承認了。
路邊走過的人,會忍不住看一眼在這蹲著躲雨的,身邊還放著個菜籃子,並著腿,小小一隻縮在柱子前。
懷裏有一隻黑貓。
還跟貓說話;
小孩子的純真,一下子擊中路人心裏某處柔軟。
雨聲滴滴答答,有種涼嗖嗖的感覺,人行道邊邊水匯聚成流,路邊每輛車疾馳而過身後都帶著白霧,雨水順著行人的傘架細股細股地躺下。
“今晚就回來了。”
“為什麽不能帶上吾輩和綰綰呢?”
剛剛淋了點雨,小狐狸臉上有些濕噠噠的,夜姬在她懷裏扭動,然後去舔小狐狸的臉,想幫她舔幹淨。
綰綰覺得癢癢的,她想了想道:“風無理大人和王西樓在約會,帶著我們會不方便的。”
“約會是什麽?”
小狐狸試圖給夜姬講明白,約會,結婚,生子等一係列東西。
她是蠢了點,又不是傻子,好幾次當著她的麵牽王西樓,抱著王西樓,還有一次在廚房跟王西樓親親呢,風無理大人以為她不懂,其實她很懂的。
但是她很乖巧,風無理和王西樓每次當著她麵前貼貼,她都裝作看不見。
“他們要結婚了嗎?”小貓咪沉迷於給綰綰舔臉。
“可能呢。”
雨漸漸停了,綰綰問夜姬要不要自己走,夜姬說吾輩給你舔毛了,你抱著吾輩走吧。
“好的,夜姬大人。”
她一隻手提著菜籃,一隻手抱著夜姬往家裏走。
到家時已經五六點,綰綰去廚房煮飯,做菜。
她還不會做什麽硬菜,隻會用電飯煲煲飯,還有熱一下買回來的熟食。
最近會做煎雞蛋,但是夜姬大人陪她吃了幾頓已經不想吃了。
今晚買的胡蘿卜是小零食,還有一卷腐竹,小狐狸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但是覺得很厲害,就買了。
小錢包裏有王西樓大人給她留的錢。
院子的天空慢慢變得深藍,又從深藍變得暗暗沉沉,無星無月,棗樹的枝丫在夜中搖曳,一棵樹顯得形影單隻。
院子外響起人的對話。
“我看你最近學習不緊不要的,國慶七天作業寫完了嗎?”
“……”
“你這樣考不上大學很麻煩的我跟你講。”
“我有魄奴。”
“就是,我會撿破爛養他的,你不要說他不好。”
“我是說,或許到時候我可以許願,考好一點,其實這也不是作弊……”
已經聽到鑰匙聲了。
小狐狸跑了過去,尾巴晃個不停地開門。
“風無理大人你回來了!”她一開門就迷糊了:“兩個王西樓?”
“喲,還養了隻小狐狸呢。”魄奴稀罕道。
風無理無視魄奴,揉了揉小狐狸腦袋,“這是魄奴,是王西樓的影子,其實也是王西樓自己,你就當他們都是王西樓好了。”
王西樓溫柔笑著摸了摸她腦袋,魄奴不知道發什麽神經,也學著王西樓溫柔的樣子,笑著摸了摸小狐狸腦袋。
小狐狸一直念叨著兩個王西樓。
“魄奴你快去洗澡,把衣服換了,髒兮兮的。”
“魄奴你快去洗澡,把衣服換了,髒兮兮的。”
還學得挺像,或者說本來就是同一個人。
王西樓皺眉看她,她就瞪著無辜的眼睛看回去。
小狐狸也明白了,那個身上髒兮兮的應該就是魄奴,也就是王西樓的影子。
她跟風無理匯報這兩天發生的事情,跟在他後麵,像小學生跟老師匯報。
回到客廳,夜姬一反常態,看到風無理沒有撲過來。
自己叼著一個毛線球,跳到沙發上,扔出去,然後自己過去撿。
反正就是自己跟自己玩,不理風無理。
“小夜,我回來了。”
她還是不理,當風無理是空氣,玩毛線球玩得可開心了。
小孩子生氣都是這樣子。
風無理就跟綰綰分享,這幾天他們出去玩了什麽,綰綰乖巧地聽著,也不理尾巴被摸了就要嫁人的設定了。
一旁的夜姬好委屈。
一隻貓拿個毛線球跟自己玩,那個小背影看起來心酸極了,豎著耳朵偷聽風無理說的話,這時候毛線球撞到電視櫃反彈,溜溜溜到了風無理腳下。
風無理低頭看了一眼。
這貓還在跟自己鬧別扭呢。
就在他猶豫是繼續裝傻,不明白她在生氣,還是去哄一下的時候,夜姬哇地一下哭了起來。
辣麽傷心的一隻小貓咪。
風無理都心疼了,連忙過去抱過來哄,一直問怎麽了,夜姬忙著哭沒空回他,哭累了然後縮在風無理懷裏,小肚子一起一伏。
“今晚和我一起睡怎麽樣,我給小夜講一下這幾天都幹了什麽了?”
小貓咪哭完就不想說話了,弱弱地嚶嚀了一聲,讓風無理抱著她看電視。
等她注意到兩個王西樓的時候,小臉迷糊。
風無理給她解釋,另外一個王西樓的影子。
王西樓去給魄奴收拾換洗衣服,魄奴看著這屋子,變化還挺大的。
他們是七八十年代離開王西樓本體。
“我回房學習,你們電視小聲點。”
夜姬還想撒一會兒嬌,小貓步跟在他腳後跟,等風無理坐在桌子前,跳到他大腿上趴著,也不說話打擾他。
無理最好了。
過了一會兒,王西樓穿著白底,有小棕熊圖案的睡衣睡褲推門而進,頭發披在肩上,還有點濕漉漉,寬鬆的睡衣也難掩身材。
“你是?”
光看的話,風無理也沒有分清王西樓和魄奴的辦法,他們不是雙胞胎,是同一個人。
“魄奴在外邊陪綰綰看電視,我進來看看你最近有沒有好好學習。”
她眉角擒著笑意,說話溫婉,撩著頭發,讓發梢快點自然幹的動作嫵媚而典雅,而且這個語氣,也總歸是王西樓。
“有什麽好看的,小學四年級之後你看不懂我作業就沒看過了。”
他看著麵前的數學題,轉著筆,夜姬在他大腿上換了個姿勢。
王西樓身後湊著腦袋,頭發垂在他肩上,有些癢癢,小僵屍洗發水的味道淡淡的。
“魄奴愛鬧了一點,家裏估計靜不下來了,不過她聽你的,你讓她做什麽都不會拒絕,倒是可以多管管她。”
“魄奴很可愛,活潑一點沒什麽不好的。”風無理無所謂道。
這道求導題第二問他一時沒找到哪裏入手好。
王西樓笑著溫柔說:“她很喜歡你,平時要是纏著你要一些親近點的舉動,隻要不太過火你就依她便是。”
王西樓說著,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伸手過去牽著風無理的左手。
風無理也無意識地握住她的手,洗完澡嫩嫩滑滑的,然後無意識搓弄。
他們現在相處模式,摸摸小手這樣的事情已經很熟稔了。
隻是更深一層的話,需要一些契機,或許是恰到好處的氣氛。
比如現在,風無理總感覺這個氛圍得發生點什麽,一扭頭看到王西樓正看著他書,抿了抿嘴,又什麽都說不出口了。
王西樓笑著道:“你是看你的書呢,還是看師父呢?”
“我是個正常的青春期男生。”
她嘿嘿笑著說:“要不要親一下?”
“……”
風無理皺了皺眉,怎麽能這般隨意,說親就親,這人是怎麽當師父的。
他決定要狠狠拒絕她。
可是小僵屍臉帶著狡黠笑意,已經湊了過來。
夜姬迷糊的看著二人,忽然一隻大手把她視線擋住。
“無理,你別遮住吾輩。”
“你們是不是在偷吃什麽東西!”
“吾輩又要生氣了!”
過了會兒,小僵屍俏臉飛霞,抽身離開,風無理總感覺哪裏不對勁。
直到她在出門前摔了一跤;
開門後又撞上門角上;
腳趾尾還踢在了門邊上,痛得倒吸一口冷氣。
這股倒黴的氣息……
客廳外的人道:“說了你別進去吵他學習,考不上大學了怎麽辦?”
風無理沉思了一會兒,意識到魄奴比自己想象中要惡劣一點。
總感覺自己被白嫖了一樣。
八點多的時候,外邊有人喊王西樓。
是老街一個老太太,上次跟王西樓打麻將就有她,年齡也很大了,得有八十多歲。
風無理也出房看看是怎麽事。
客廳裏,魄奴抱著腿在沙發上,一臉無辜地看著他從房裏出來,她跟小狐狸一起看憨豆先生。
風無理總感覺以後日子都不會省心,歎了口氣下樓去。
今晚王西樓穿著睡裙,披了件披肩。
迎了那位李婆婆進後院。
她穿著壽衣。
“王姐姐,你是神仙嗎?”她一進屋就這樣問。
王西樓牽過她的手,輕笑著搖搖頭否認,說不出傷感還是什麽,“想起我來了?”
“那時候還太小,哪裏記得住,就記得有個很漂亮的大姐姐,經常分我們棗子吃。”
“無理,去徹一壺茶來吧。”
風無理喊了人,上樓去泡茶。
晚風吹著棗樹嗦嗦響,王西樓緊了緊披肩,李婆婆一頭銀發,背也不直,她雙目渾濁,倒映著麵前這個女子卻還是極美的,歲月不敗的美。
“王姐姐,還有棗子嗎?小嫦妹貪嘴,還想嚐一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