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不是沒了嗎?”
他又穿越了?
風無理朝著前麵莊稼地走,偶爾看到一個麵朝土地背朝天的農人,都是用警惕的眼神打量他。
日頭太曬了,黃土地被曬得反光,亮得快睜不開眼,看向遠處時,會看到空氣被加熱膨脹,造成遠處空間像是扭曲了一樣。
他和他的影子孤零零在暴曬下,正午的世界靜悄悄的,比深夜還安靜,他發出一丁點聲音感覺都會無限放大,邁出一步,能聽到自己腳步聲如此突兀。
風無理想先去前麵村落裏討口水喝。
離村子還有幾百米,他看到一個五六歲女童,瘦邦邦的,小發髻,穿著不太合身的小麻布衣,坐在田埂上一棵大柳樹下乘涼。
那棵樹下是附近唯一陰涼的地方。
他沉默著走過去,那個女童抬頭看他,也不怕。
“王西樓,我餓了。”
小小的王西樓楞楞的,也不知道害怕,站了起來,拍了拍小屁股上的塵埃,又擦了擦手,從懷裏掏了掏,掏出一塊不知道什麽東西,大概是能吃的,伸直胳膊遞給風無理,俏生生道:
“給你西樓的零嘴。”
“你知道我是誰?”
小王西樓搖了搖頭。
這女人打小就這麽善良!
風無理笑了,接過她遞過來的不知道是不是饃饃的東西,咬了一口。
“真難吃……”
“對不起,西樓沒別的好吃的了。”
風無理抿了抿嘴,這次軟飯吃不成了,他想了想:“我帶你吃好吃的怎麽樣?”
“好啊!”
“叫我無理哥哥。”
“無理哥哥。”脆生生的特別可愛。
“喊師父大人。”
“師父大人!”
風無理盡量笑得不那麽明顯,蹲下來抱起了王西樓,兩人潛入了影子裏,瞬間遠遁而走。
就在兩人剛離開這裏沒多久,一個戴著鬥笠的,全身也像是從被圖裏摳出來的男人經過這片莊稼。
他像是走了很遠的路,走到柳樹下乘涼,背靠著柳樹,手搭在肚子上,看不到臉,光從動作都能感受到他的愜意,高溫的正午地裏,一棵柳樹下就是世上最涼爽的地方。
過了一會兒,他又撓了撓頭,左右看了看。
總感覺有點不太對勁,好像什麽東西錯了一樣,但是又不知道什麽錯了。
……
風無理先是去接了一個欽天監懸賞,拿到錢後,去獵戶的攤位買了一堆野味,帶著小王西樓去城裏最好的飯館,讓飯館的人拿去做。
看著小王西樓坐在對麵,抓著一塊肉把嘴塞滿,牙幫子都鼓起來,木凳下兩條腿若無其事地晃來晃去。
飯館外街上熙來攘往,隻是沒古裝劇裏熱鬧,衣服也更破更舊一點,個子也普遍不高,幾乎都是麵黃肌瘦的,但是矮個子裏挑高個。
一點也不怕生人。
她含糊不清道:“無理哥哥,以後你把西樓娶回家吧,西樓會洗衣做飯,會當一個好妻子的。”
風無理失笑,問這些誰教她的。
“是娘親說的,娘親說以後要是誰能讓西樓吃飽飯就嫁給誰。”
“吃慢點,都是你的。”
“西樓要吃多點,不然下次不知道要餓肚子餓多久了。”
“……那你還把你的零嘴給我?”
“可是不是你說餓了嗎?”她小嘴都是油,問得天真爛漫,像個小天使。
“是無理哥哥。”
“哦!可是不是無理哥哥說餓了嗎?”
“你不怕我是牙子?把你賣去當丫鬟。”
“西樓可以給無理哥哥當丫鬟嗎!”
“……”
想了想,好像現在情況,王西樓確實跟家裏的大丫鬟一樣,風無理撓了撓頭,笑著歎了口氣,給她擦了擦油膩膩的嘴角。
旁邊有個穿著破破爛爛的小鬼,聞著這一桌肉香,但是完全不敢過來。
王西樓看了看他,隻是看了看就沒看了,但是那個眼神早就出賣了她。
“想去就去吧。”風無理溫和道。
王西樓這才掰下一半的野雞,跳下了桌子,試探地過去。
走到一半,又回頭看看風無理;
然後才走過去遞給那個小乞兒。
結果那人搶過她東西就跑,還把她手抓出兩道髒兮兮的痕跡。
走回來的時候,風無理替她擦了擦手,有些不高興:“他都沒給你道謝!”
“沒關係的。”小天使笑得眯了眯眼睛。
風無理牽著她手,說要送她回去,不然怕她家人擔心。
走在熙熙攘攘街頭,忽然看到人群裏有一個被從畫麵摳掉的人。
那人隔著人群,跟這邊的風無理對視。
小王同學被牽著手,看到大哥哥忽然不走了,直愣愣看著前麵,她很乖,什麽也沒問,娘親說過她要乖乖的才行,就陪著這個請她吃肉的大哥哥站在街頭。
看到那個人的時候,風無理像是忽然驚醒一樣,意識到自己又做夢了。
或者說,他一直都沒有做夢;
而是被拉入了別人的夢裏。
這個是……王西樓的夢?
前麵兩個夢,夜姬遇到的是劉笑笑的奶奶,小狐狸遇到了嫫母,那這個王西樓的夢裏,她應該在小時候遇到的一個有點重要的人,而那個人或許正是前麵那個被圖裏摳掉的人?
他是誰?
那個人隔著一條街看著牽著一個小姑娘的風無理,忽然笑了起來。
“原來這樣……今日方知我是我。”
他一笑,夢境就要破碎了。
風無理從睡夢中醒來,猛地睜開眼,漆黑的房間隻有牆上掛鍾噠噠作響,老街外邊的城市幹道上偶爾有車飛馳而過,城市噪聲多,不下雨的夜晚也不會特別安靜。
他剛剛好像做了好幾個夢,但是有些淩亂,記得不全,扭頭看著身邊睡著的黑長直美少女,無語了很久。
扯了扯她的臉,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但是人型的夜姬,比當貓的時候少了很多警惕,就算這樣弄她她也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重新躺下,風無理還是分了她一點被子,醞釀一下睡意,總感覺今晚怪怪的,好像有什麽大的要來了。
隱隱聽到有個小男孩在喊著自己。
周圍人群混雜,他被推搡著,一直喊那個小男孩快回去。
“別跟來了!”
“阿哥!你要真的走了?”那個小男孩急問。
“弟你回去吧,哥去挖黃金,西大陸那邊到處都是黃金,哥挖他個雞乸大的回來!”
風無理眨了眨眼睛,發現自己已經成了這個小男孩的哥哥,跟著推搡的人群不知道要湧向哪裏。
他環顧看了看,周圍的人衣著也不是現代,但是又有別於古代。
發現正在一處海港,後麵碧海連天,身前人滿為患,除了吵鬧震天的鼎沸人聲,還能隱約聽到浪聲,一群海鷗飛起,翅膀撲騰作響,隨後一道把一切聲音掩蓋下去的鳴笛聲響徹長空。
“嗚——!!!”
那個小男孩還巴巴地望著,“阿哥,你不要去了!”
風無理自己嘴就動了起來,“弟你聽話,咱不能一直吃喝阿姊的,等哥挖到黃金,給你娶媳婦!”
那個小男孩哭個不停,一直罵他,罵他不是個東西,又求他不要走。
但是他已經跟著人群,上了那艘鋼鐵巨獸。
“回去吧!”
他朝著船下那個少年喊,又是擺手:“快回去!等阿哥挖到黃金就回來!”
船身開始晃**,又是一身鳴笛,周圍都是跟他現在差不多大的青年或是中年,講著粵語閩南話的偏多,風無理不是很聽得懂,但是這些年輕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有說幸好趕上了這次,上到船了。
開懷大笑,說著那邊一地都是黃金,他們去挖了就回來。
那些賺到錢的,都不舍的回來了,他們不能忘本。
風無理附身的人忽然擠到船的邊邊,對著岸上的那個哭個不停的少年道:“弟!等我回來!”
“你一定要回來!”
“快回去!”
一個船艙幾十平米,卻塞了二十多個人,味道是真的不好受,也沒有窗,光線昏暗,汗餿味和臭腳混在一起,艙內所有人都在痛痛快快地說著挖到黃金要怎麽怎麽樣。
聲音越嘈雜,風無理內心卻越平靜。
因為他知道,海的對麵沒有黃金,至少沒有他們要找的黃金。
這一船的人做的春秋大夢,像這海上的一葉泛舟般,輕易就會吞沒。
十九世紀的這片土地,國家浮沉,來自另一片大陸的白人說,他們那裏遍地黃金,無數人坐上漂洋過海的船隻,大量裝載著華工的船隻運往太平洋的另一邊。
那時掀起的淘金熱,一下子席卷整個東海沿岸的城市,他們不知道的是,華人因為吃苦耐勞,工資低廉,生活要求低,被當作豬仔,視為廉價的勞動力。
他們的辮子綁在一起,跟黑奴一樣當作牲畜對待。
沒人指望他們生還,他們的意義就是死在礦井和修建鐵路上。
風無理開口想說什麽,但是張開嘴卻變成了笑,他笑著跟身邊的人說。
“等我到時候也撿幾塊金坨子,回去給阿弟娶媳婦。”
畫麵一轉,風無理發現自己沒有來到一地都是黃金的地方。
周圍耳邊是叮叮當當的鐵鍬敲擊地麵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