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術，大概是被打破了。
因為此時此刻，陡然出現於趙海清眼前的景象，已然不再是什麽荒城。
甚至都不是被炸毀的廢墟。
而是一片璀璨無比的星海。
不，不對，人怎麽可能屹立在星空之上呢？
趙海清一臉麻木地，環顧起了四周的人群。
方才那陣強烈的搖撼，使得他的頭腦亦不算清醒。
普通人們都沒有受傷，大概是由於結界和薑生有意規避的原因。
又或許是因為邢苔的全力庇護。
總之，當下的他們，基本都和趙海清一樣，表情惶恐且詫異地打量著周遭的環境。
人群的近處停駐著八翅的黑鴉。
那些鳥兒既古怪又恐怖，但的確是它們與邢苔保護了眾人的安全。
遊行者們的腳下空無一物，所有的人都仿佛是佇立在虛空之中。
上下左右，皆是浩瀚無垠的宇宙。
麵前背後，全是靜默漂浮的星球。
星雲團簇在一起，或紅或紫。
光暈渲染向四側，漫無邊際。
這大概是一片美景。
但也足以令人戰栗。
特別是有一些膽小的家夥，此時已經腿軟地趴了下去。
“這，這又是哪裏？”
三兩個人驚慌失措地詢問道。
“這大概，又是一片幻術。”
趙海清開口替邢苔解釋了現狀。
“什麽叫又？”
“天呐，我已經分不清真假了！”
“我想回家！”
“無論是誰，請帶我們回去吧！”
人們七嘴八舌的哭喊著。
“等等，你們，你們看那！”
直到幾輪呼吸過後，隨著某個眼尖的人高舉起手指。
剩下的人，才紛紛循聲望去。
他們看到了一具碩大的屍體。
對方正漂流於星河之間，血肉翻卷白骨外現。
那似乎是貓妖的屍身。
這使得眾人不寒而栗。
是啊，如果連黑貓都死了的話。
那他們又該怎麽辦呢。
“嘎！”
突然，一隻飛鳥尖叫著自行炸成了團團碎肉。
然後，貓妖的屍體便也重新恢複了幾分活性。
隻見其先是誇張地蠕動了一會兒。
跟著，就又在人們的注視下完好無損地站了起來。
替死傀儡的能力發動了。
可薑生的心裏卻沒有半點欣喜。
因為它並未感受到蜃龍的死亡。
而且它也已經意識到了，自己仍然身處於幻境的事實。
那條龍的能力，還真是強得可怕。
黑貓想著，直至它又在一顆星球的背後望見了蜃龍的尾鰭。
薑生乃再度衝了上去，腳踩著星辰的光暈。
因為它沒得選。
因為蜃龍想吃了它。
包括它，也想吃了蜃龍。
……
要問神話之間的戰鬥，具體應該是什麽樣的。
那麽在接下來的幾分鍾裏，駐足於星海之上的遊行者們，大概是深有體會和發言權的。
因為他們親眼看見了，貓妖壓著飛龍撞碎了數顆行星。
因為他們親眼看見了，宇宙的爆炸和黑洞的坍縮。
因為他們親眼看見了，星係與星係的交錯。
因為他們親眼看見了，上百顆星球的隕落。
神話大概就是這樣的，洪荒大概就是這樣的。
起源大概就是這樣的，末日大概就是這樣的。他們是渺小的，人類是渺小的，生命是渺小的。
甚至都經不起偉大的一次逗留。
唯有趙海清始終皺著眉頭，因為他知道那些星球的體量不對。
那些爆炸的反響不對，那些劇變的邏輯也不對。
所有的物理規則都錯亂了，包括人們的常識也是。
然而這個幻術明明漏洞百出，可他就是忍不住地想要去相信，眼前的一切即為真實。
所以，這難道就是蜃龍的幻術嗎。
它正在用一種潛移默化的方式，修改著我的認知。
所以，宇宙中為什麽會有空氣呢。
難道就沒有一個人會覺得奇怪嗎？
趙海清竭盡全力地，想要控製住自己的思想。
哪怕他的背後早已滿是冷汗。
“等等，對啊，為什麽我們還能夠呼吸呢？”
恰逢這時，一名遊行者突然反應了過來。
“宇宙裏可沒有空氣，所以說，我們是不是應該放鬆一點……”
奈何還沒等那話音落下，這個遊行者的臉頰就已經被憋成了豬肝的顏色。
兩旁的空氣正在逸散。
沒錯，隨著有人道破了漏洞。
這場幻術，便自主地開始修複起了漏洞。
“該死！”
回過神來的邢苔立刻動用能力，試圖挽留外逃的大氣。
可這也隻是杯水車薪。
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多的人用手捂住了脖子，他們皆陷入了呼吸困難的境地。
“所有的人都不要說話，無論你想到了什麽，都不要說出來，最好想也不要想！”
趙海清見狀，當即抬頭喊出了自己的發現。
“這場幻術的本質，或許就是要讓我們自己剝奪自己的認知，如果有人發現了漏洞，那麽幻術就會自我修正，使得我們陷入真正的絕境。所以我們現在能做的，就隻有去相信這場幻術的真實性。”
否則所有的人，恐怕都會變成漂浮在宇宙中的屍骸。
是的，這才是蜃龍的幻術。
要麽自甘墮落，要麽迎接死亡。
要麽忍受欺騙，要麽失去一切。
……
“吼！”
另一邊，正把蜃龍按在一顆行星上啃咬的薑生，也已經隱約地發現了問題的所在。
譬如。
每當它懷疑星球的體積時，腳下的星球就會變大一點。
每當它懷疑宇宙的環境時，身邊的環境就會惡劣幾分。
每當它懷疑進攻的威力時，自己的攻擊就會逐漸疲軟。
每當它懷疑蜃龍的羸弱時，麵前的飛龍就會愈加強悍。
這著實是一種很詭異的體驗。
問題隻在於，你越是專注思考，所能夠發現疑點就越多，即將要麵對的處境也越差。
不過相對的，如果你放棄思考，沉溺於幻術的控製，那你就會擁有毀天滅地的力量。
乃至輕而易舉地壓製蜃龍。
所以，我應該放棄思考嗎？
薑生想著。
眼神也逐漸迷離了起來。
可緊接著。
黑貓的瞳孔就再度收縮。
不，不對！我不能沉溺於幻術！我應當保持清醒！
因為蜃龍的目的，很明顯就是要讓我放棄思考，這或許就是它的“神隱”！
同一時間，雲鬼的聲音也跟著出現在了薑生耳邊。
“嘶嘶（薑生，周圍的大氣正在快速地消散，我的能力，馬上就要失去作用了）。”
“是嗎，我明白了。”
恢複清醒的貓妖橫推開蜃龍，同時於心底竭盡全力地催動道。
“雨衣，我要你看破這片幻術！”
“啊啊（滾，我做不到）！”
瘋狂的女人用手抱著散亂的頭發。
“那如果我能夠給你一個解咒呢？”
薑生沉重地說著。
“啊？”
雨衣呆了呆。
下一秒，黑貓就已經開始吸收起了鬼魂的靈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