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灌木茂密的郊區山林裏。
薑生隱藏於昏暗的樹蔭下。
它修長的尾巴左右搖擺著,金色的瞳孔中,透露出隱晦且淡泊的光芒。
狹小的鼻翼輕輕收縮,尖銳的耳朵高高豎起。
仿佛任何一點細微的動靜,都沒法躲過其全麵的感知。
而此刻,黑貓敏銳的嗅覺,顯然是已經察覺到了一股子獵物的氣息。
沒錯,當下的薑生正在狩獵。
這源於它對一眾厲鬼的“承諾”。
雖然作為咒物和管理者,薑生可以直接屏蔽掉怨靈的騷擾。
但它卻並沒有那麽做。
事實上,如果能夠選擇,黑貓也想與怨靈們好好相處。
所以它才點頭做出了讓步,決定偶爾改變一下食譜,以滿足那些鬼怪們的口腹之欲。
薑生移動著小巧的身體,仔細聆聽著周圍的聲音。
幾秒鍾之後。
在一些小型昆蟲的協助下,它便於幾片灌木叢中,看見了一隻縮成團狀的野生山兔。
這自然成為了它的目標。
黑貓仍舊沒發出半點聲音,它的身體忽地消失,像是融入了影子。
又忽地出現,翻騰跳躍到了野兔的頭頂上方。
然後爪子一扒,猛地將野兔打倒在地。
兔子的後腿隻來得及踢上兩下,隨即就沒了動靜。
兔子死了嗎,薑生不知道。
但就它現在的力氣而言,對方八成是沒法逃跑了。
“這東西,你們打算怎麽吃?”
舉止輕盈地落在草地之間,薑生看著兔子充血的眼睛,和躺倒的模樣。
語氣幹脆地,衝自身體內的怨靈們詢問道。
它並不忌諱殺生。
實際上,薑生也不足夠善良。
它隻是想尋求平靜而已。
“呀呀(抽筋)!”
血肉娃娃興奮地手舞足蹈。
“啊啊(扒皮)!”
終於有肉吃的雨衣也十分高興。
“我的意思是,你們是想吃燉的還是烤的。”
無奈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薑生又利落地,變成了一名白發少年的形象。
為此。
戚夫人也立刻用裹屍布,把少年的軀幹給包了起來。
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很方便的功能。
不會髒,亦不會壞的裹屍布,簡直就是最適合薑生的“衣物”。
當然了,等到了人類的城市裏。
那無疑還是要穿人類的衣服的。
“嗯嗯(烤的吧,燉的太麻煩了)。”
籠女既肥胖又懶惰。
“呃(我也覺得,烤的更好吃些)。”
絲蚊舉手表示讚同。
“那就烤。”
薑生點了點頭。
繼而伸出獸化的爪子,割開了兔子的喉嚨,剝起了帶血的皮毛。
“呀(看起來好惡心啊)!”
血肉娃娃尖叫道。
“啊(安靜點,別打擾小貓做飯)!”
雨衣跟著擺出家長的姿態。
雲鬼得到薑生的同意,現身入山找了些柴火。
籠女疲倦地坐在地上,運用石塊搭了個灶台。絲蚊開口念誦出咒語,當即點燃了團團火焰。
終於,兔子烤好了。
兔肉的氣味變得噴香誘人,表皮金黃酥脆,內裏嫩滑多汁。
除去雲鬼和雨衣之外,死後再沒有如何感受過嗅覺的怨靈們,紛紛咽了口不存在的唾沫。
“呀(可愛的兔兔,惡心的兔兔)。”
血肉娃娃拿了截兔腿,就要往薑生的嘴巴裏塞,因為她隻能通過黑貓的味覺來品嚐美味。
“我知道了,我會吃的,你別硬塞過來。”
無奈地推開了怨靈的手,薑生接過兔腿咬了一口。
嗯,在沒有調料的情況下,這個成果已經算是相當不錯了。
淡淡的鹹甜,配合油脂的奶香。
使得一眾怨靈皆沉溺其中,隻有薑生先是略微作嘔了一陣,最後才勉強把肉咽進了肚子裏。
“呃呃,呃呃(多嚼一會兒,再多嚼一會兒)!”
絲蚊急不可耐地拍手催促道。
“嗯嗯,嗯嗯(太好吃了,這個太好吃了)!”
籠女抖動著自己的肥肉。
他們中的每一隻鬼魂,都至少已經死了十餘年。
在沒有盡頭的痛苦與怨恨中。
在完全虛無的空洞跟寂寞裏。
一塊烤肉,或許已然稱得上是難以形容的享受了。
“我知道,我知道了。”
薑生能夠體會到,此刻怨靈們心中的歡喜。
也是。
任誰在經曆了絕望的人生,和淒慘的死亡過後。
在經曆了沒有任何知覺的,極漫長的寂寞過後。
恐怕都會珍惜,這樣一口簡單又實在的烤肉吧。
調整好心態的薑生,重新把兔腿送進了自己的嘴裏。
咬了一大口,細細地品味著。
它不喜歡這個味道。
但怨靈們卻竭盡全力地探著脖子。
有的鼻尖微皺,有的口吐鮮血。
一下,兩下,三下。
隨著薑生的咀嚼,他們的表情也愈加滿足。
“呀(得喝點水)!”
“啊(還有水果)!
也不知道是誰怪叫了兩聲。
於是怨靈們又七手八腳地,給薑生弄了點山泉水和野果子來。
一頓飯吃完,所有“人”都安分了。
雲鬼回憶著自己的父母。
有些怨恨,有些悵然。
雨衣在梳那淩亂的長發。
背朝月光,望著樹杈。
血肉娃娃咿咿呀呀,動手玩起了兔子的骨架。
籠女仰頭倒在地上,鼻子裏有鼾聲接連作響。
絲蚊開始向蜘蛛問路,戚夫人依舊不會說話。
薑生低頭擺弄著手機,它仍然在翻閱靈異論壇上的都市傳說,和社會新聞裏的災情報道。
雖然山裏的信號不怎麽好,網絡也時常卡頓,但終歸還是能夠使用的。
突然,薑生的視線停留在了一份醫學小報上。
“落台市全康醫院,精神科專家趙主任稱:患者第三十二次,預測到了本市內部的交通事故。”
落台市。
薑生看著網頁的標題眨了眨眼睛。
這不就是我南邊的下一個城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