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破門而入讓裏麵的人怔住,齊齊轉頭,看向門口處的幾人。

溫絨迅速掃視一周,臉色比正常人更加蒼白的女子坐在**,床邊站著的林子楊本能後退半步,瞳孔中滿是震驚和意外。

還有個年紀和林子楊模樣相仿的青年拿著手機,驚訝看向溫絨等人。

溫絨視線落在青年的手機上,眼眸眯了眯。

“溫絨,你帶這麽多猛漢來我媽病房做什麽?你想恐嚇還是威脅?”林子楊忽然哭喪著臉,顫顫發抖,捂眼指著溫絨哭訴:“你剛剛就脅迫我說要我放棄,別以為你是富二代我就拿你沒辦法,公道自在人心!”

溫絨二話不說直接走到病床前,精致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運動鞋踩在地板的聲音格外響亮。

她低頭瞥了眼不明所以的顧錦母親顧初蘭,視線安靜,落入顧初蘭的眼中是濃重的壓迫感。

顧初蘭沒有聽說過溫絨,看到門口整齊站著的幾個黑衣保鏢,身子往裏縮,小聲問道:“你是?”

“你好,我是顧錦的女朋友,溫絨。”溫絨淡淡開口,語氣比顧初蘭想象得更要溫和。

“你是阿錦的女朋友?”顧初蘭意外,上下打量溫絨,“你來這裏是?”

林子楊搶在溫絨麵前控訴,“媽,她就是威脅我的人,她一直處心積慮挑撥姐和我們一家的關係!”

“為什麽?”

“她家是A市豪門,嫌棄我們家窮,瞧不上我們,恨不得和林家斷得幹淨。”

顧初蘭怔怔看著溫絨,“你不要對我兒子下手,一家人團團圓圓就好,我們不奢求你們什麽東西。”

溫絨視線移到在一旁拿手機對著她的青年,青年冷汗冒出,握著手機的手一顫。

“你在直播?”溫絨聲音比方才冷了些。

“不是。”青年搖頭,放下手將手機護到身後。

溫絨沒有相信青年的話,冷漠的目光犀利地落在青年眼中,“那也無妨,正好讓別人聽聽你們究竟做了什麽事情。”

林子楊心慌,虛掩般辯解,“你別想用身份壓製我,我媽她剛剛已經說出事實真相,自然有正義發表評論。”

溫絨輕掃林子楊一眼,懾得林子楊兀自屏息,視線又轉而落在顧初蘭身上。

“你剛剛說你沒有經曆家暴,是真的嗎?”

沒有好聲好氣勸誡,溫絨直白問道,聲音淡淡,聽不出喜怒。

顧初蘭遲疑片刻,“是。”

“你知道最近發生了什麽嗎?”

“……知道。”顧初蘭聲音又低了幾分。

“你可不要恐嚇我媽,我媽有高血壓心髒病,你不要嚇她。”林子楊著急喊道,生怕顧初蘭將事實交代出。

溫絨接過林子楊的話講下去,“我當然知道,顧錦更是知道,因為你的病,顧錦才沒有告訴你最近發生的事情。”

“什麽?”顧初蘭蒼白憔悴的臉上露出不解之色,“阿錦她怎麽了?”

“媽,你不要信,她就是不想我們一家團聚。”

溫絨冷掃一眼插話的林子楊,語速加快,一長串話聽得三人心驚膽戰。

“他四處造謠顧錦,向顧錦索要錢財,這就是你心中的家人?”

顧初蘭愣住,溫絨接著講,“你知道嗎?你以為你撒謊可以挽救分裂的家庭,可是你就是在謀殺顧錦,你說的每個字都誅著她的內心,讓她被世人批判,遭受無妄之災。”

“你原諒林家,想家庭團聚,但顧錦沒有,她脫離苦海不是為了在安逸幸福後重新陷入泥潭。”

顧初蘭嘴巴張著,雙眼無神,消化著溫絨的話。

“未來顧錦她會有屬於她幸福的家,完全不需要破裂的家縫合,更不需要靠忘掉暴力和眼淚才能活下去的家庭,而你的謊言,換來的隻有深淵泥潭。”

“你不要胡說了!”林子楊嘶聲怒吼,聲音尖銳,伸出手想要抓住溫絨讓她閉嘴,卻反被溫絨扣住手臂,門口的保鏢見狀趕來控製發瘋的林子楊。

林子楊掙紮著,身旁的同夥夏飛看到直播間從滿是同情變成質問,當即關閉直播間,免得讓網友聽到更多。

溫絨從口袋拿出手機,看到剛剛直播引發的熱烈討論,迅速點開她個人直播間,將鏡頭對向顧初蘭。

“請您將真相說出。”

她說得很平靜,心中的浪潮難以平息。

顧錦此時應該聽到顧初蘭剛剛說的話。

顧錦心裏不會好受。

溫絨本來沒必要打開直播間,但她遠比顧錦更加在意。

顧初蘭呆呆靠著立起來的枕頭,明明沒有動身,卻感到渾身沉重和疲憊。

兩個人都是她的孩子,她寧可他們都怪自己,也不想他們視對方為仇人。

可她做了件錯事。

溫絨言辭不激烈,沒有任何憤恨躁動的神情動作。

她安靜沉默,點開林子楊的采訪視頻。

完全扭曲顧錦形象的話,描述著虛假的幸福一家。

當兒子說出她曾經的家庭很幸福時,顧初蘭恍然,隻覺得身上血淋淋的傷口被撒上鹽,而有人說那是糖。

“媽,你不要信,爸他知錯了。”林子楊試圖做出最後的挽救。

溫絨平靜的聲音再次響起,“林子楊欠下一大筆錢,將人打傷致殘,想訛顧錦錢財,可顧錦多年努力是為了什麽?你看到過顧錦一人享樂嗎?她雖然沒有陪伴你,沒有讓你感受到家庭的溫暖,但她這麽做都是為了你的傷和病,她自己也沒有溫暖和快樂。”

顧初蘭輕輕眨眼,早已泛紅的眼落下眼淚,對著鏡頭,沙啞的聲音卻比剛剛還要響亮。

“對不起,是我自私愚蠢選擇了謊言,是我對不起我的女兒。她出生在充滿暴力和痛苦的家庭,我遭受到無數次家暴,充滿痛苦和侮辱,但我一直忍著,隻想著孩子快點長大。當我忍受這一切的時候,是我的女兒鼓勵我,想要帶著我離開。她去報警,還被她父親打了一頓,從那一刻起我才想著要離開……”

溫絨麵無表情看向從絕望到癲狂的林子楊,他被保鏢狠狠束縛著,拚命掙紮而無果。

“你不要對我下手,我告訴你我背後的人是誰,他就是你的叔叔溫陽……”

林子楊不顧有沒有在直播,一股腦交代出所有的事。

遊手好閑的他和夏飛一起賭博,欠錢還不起借高利貸,被催債後向人勒索錢財,最後把人打傷到殘疾。

溫陽找到害怕吃官司坐牢的林子楊,說隻要配合,受害人就願意私了並且不報警。

接下來他按照溫陽的話自導自演了這場戲。

“你不要算我的賬,求你了。”林子楊眼淚奪眶而出,不同於先前的假哭,是真正的害怕,本能地顫抖和哭泣。

身旁的夏飛一直用眼神示意林子楊別說,林子楊仍然顫巍巍講下去。

溫絨麵無表情聽完,聲音比先前更加無情冷漠。

“哦。”

簡單一個語氣詞,引發林子楊無數猜測,期待又害怕:“溫小姐你是什麽意思?”

“你已經沒有和我談判的機會。”

溫絨瞥了眼保鏢,幾個保鏢頓悟,兩人控製住林子楊和夏飛,一人報警。

今日網上輿論是徹底的兩極反轉。

至於誰信誰不信,和她沒有關係。

林子楊的證言讓證據鏈更加完美,剩下的事情交給警方等人處理。

“溫小姐。”顧初蘭癱倒在**,重重閉眼,渾身疲憊。

“你們出去,叫護士醫生過來。”溫絨見顧初蘭身體情況不妙,朝保鏢吩咐。

顧初蘭身子剛恢複,經曆過幾場手術的她需要安靜和休息。

“是。”

其餘人離開病房,顧初蘭淺色的唇翕動,“溫小姐,代我向阿錦她說對不起。”

當年,阿錦對她說:“不要再叫我阿繁,我如今叫顧錦,繁花似錦的錦。”

“請您珍惜身體,至於對不起,您還是親口說更好。”

顧初蘭想到女兒,內心複雜。

“謝謝你這麽在意阿錦,比我還在意。”

“這是我應該的,她很好,值得我在意和喜歡。”

顧初蘭越來越小聲,“溫小姐,我越想著你的容貌,越覺得你眼熟……”

溫絨沒有聽清顧初蘭的話,房門被護士打開,與此同時顧錦進來。

“絨絨。”

溫絨轉過頭撞入顧錦關切的眼中,幾日未見,她是很想顧錦。

顧錦走到她身邊,拉起手,冰涼的觸感讓溫絨想用另外一隻溫熱的手捂暖。

“會暖和的。”溫絨摩挲著,傳遞著熱量。

就像事情會迎刃而解。

顧初蘭打針安睡過去後,溫絨坐上顧錦的車,共同前往警局。

另一邊,溫天恒打電話告訴她,找到逃走的溫陽被了。

心中有種塵埃落定感,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溫絨坐在顧錦身邊,腦袋突然抽痛,和前不久早晨醒來一樣,痛苦難受。

眼皮變得沉重,慢慢闔眼,微微弓腰,不自覺向旁邊傾倒。

察覺到的顧錦轉過身托住溫絨的肩,讓她安心睡在膝上。

絨絨這兩天在調查替她林子楊,巧的是,她在查溫陽。

溫陽對溫氏集團不利的證據隱藏得很好,難以快速找到證據,絨絨要想在溫氏集團立足必須鏟平溫陽一派,她想為絨絨減少阻力。

顧錦低頭摸著溫絨的小臉,撫到溫絨緊鎖的眉頭時也跟著折眉。

絨絨眼底沒有黑眼圈,看起來休息不錯,不像是困了睡去。

心裏突然緊張起來。

顧錦突然抬頭朝司機喊道:“司機,去最近的大醫院!”

·

腦海中漆黑一片,什麽都沒有。

慢慢地,前方撥開,黑雲消散。

眼前是一個病房,外麵天空黑暗,室內隻有一盞橘黃的小燈亮著,照在**。

溫絨不是躺在病**的人,她站在旁邊,看著**白發蒼蒼的老人,眼裏蓄滿淚水。

場麵無比熟悉。

這是一個噩夢。

無數次縈繞在腦中的夢,還是在現實中上演過的事。

**躺著的是她最愛的爺爺,一個慈祥溫柔的老人。

此時的他在不久前失去大兒子一家三口,妻子離世多年,二兒子在忙公司的事,小兒子在哪?

跳動的心髒突然發涼,她本能回頭,盡管心中有無數個小人在告訴她不要,不要……

不要看。

回過頭看向病房門的刹那,仿佛空氣都凝固住,飛快跳動的心髒聲攪動著室內的不安與恐懼。

他不知從何時進來,安靜無聲。

倚著門背,在沒有光直射的地方,臉上大片陰翳。

他慢慢抬起低著的頭,在她呆愣驚恐的視線下,露出猖獗的笑容。

好像在笑她,好像在笑死去的人。

為什麽說死去?

溫絨害怕地回過頭,一瞬間,**的老人驀地睜大眼睛,一動不動。

就這麽死在她麵前。

她忘掉哭泣,不敢轉頭,隻記得剛剛令她害怕的笑容。

這是她塵封在記憶中的痛苦往事,被她深深藏在腦中,留下陰影。

每每回想起,都不知道是不是夢,那笑是錯覺還是真實。

難受痛苦的她隻好去找心理醫生,在那家熟悉的醫院。

為什麽讓她又一次想起?

隻是……

她好像忘記另一件事,好像有人和她一起來,有人在等她。

是誰?

“絨絨,絨絨。”

溫絨隱隱聽到有人在叫她,清冷而溫柔的聲音很熟悉。

是顧錦。

不對,不可能是顧錦,那時候的顧錦還不認識她。

隻有她傻傻地在全校每個教室轉一圈找顧錦,結果發現人家的照片就掛在學校光榮榜上,班級姓名全都有。

·

A市一中初中部。

晚修下課,溫絨沒有立刻擠進人潮,繼續看著桌手中的錯題本。

過幾日期末考,她是住宿生,為了複習已經兩周沒回家。

幾個走讀生在教室聊天,等著家長接送。

“啊呀,我爸今天打電話給我說他今晚工作忙,要多等半小時才能到。”小劉對朋友小張抱怨。

“我爸也說最近很忙,他是因為公司董事長前幾天突然中風住院,很多會議都延遲了,項目要重新溝通。”

聽到這話,溫絨猛地抬頭,她知道小張父親就在她爺爺公司當總監。

“怎麽回事?”溫絨問道。

“溫絨你不知道嗎?你爺爺前幾天中風住院,好像是在清風醫院,我爸去探望的時候你爺爺還沒醒來。”

溫絨知道清風醫院,院長和她爺爺交好,爺爺帶她見過他幾麵,不過她不知為何不是很喜歡那個老人。

她迅速起身,合上書本朝門外跑去。

手機在家,她用學校的公共電話撥打父親的電話,接聽的人是秘書,說父親在開緊急會議,從下午四點到現在都沒有結束。

溫絨放棄所有自持和冷靜,她隻想見到爺爺。

理智被拋在腦後,出校要家長向老師申請,晚上出校如果家長不親自接送更加不被允許。

沒去想其他出校的方法,溫絨直接跑到操場後麵,這裏的圍牆最矮,很多人在這逃校。

黑暗的地方視線不清晰,溫絨卻很快找到學生們口口相傳的最佳翻牆地點,踩著牆上被挖出的洞,費了一番勁才艱難地爬到牆頂。

爬牆時她沒有多想,爬上後才後知後覺,這個牆好像變高了。

兩腿在空**的外麵晃著,試探著。

溫絨低頭看向黑漆漆的地麵,突然心生害怕,就連回去的勇氣都沒有。

底下漆黑如無底洞,仿佛一落地就會掉入深淵。

溫絨咽了口唾沫。

但一想到爺爺,她又多了幾分底氣。

她改而蹲在牆上,慢慢轉身,小心伸出一條腿,試探牆上的落腳點。

腿在能夠得著的地方抵著,卻怎麽都找不到落腳點。

溫絨心急,沒有耐心的她恨不得直接跳下去。

最終,她還是怕死地收回腿,蹲在牆上。

安靜的夜中,有另一人的腳步聲從牆外傳來。

不會是保安吧?

緊張的溫絨繼續伸出腿,想要快點找到落腳的洞。

“你還要往下,學校的牆前天就加高了,上去比下來容易,今早有人已經摔倒過。”

一道清冷的女聲回響在夜中,溫絨身子一僵,同時又慶幸不是保安。

這麽晚還在校外,莫非是同道中人?

溫絨試圖再往下夠,手緊緊抓住粗糙的牆頂,白嫩的手慢慢磨出血跡。

她忍著痛,一聲不吭。

“你不要再往下,我來幫你。”

很冷淡的音調,不熱情,在寂靜的夜中,慢慢讓溫絨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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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心理醫生的鋪墊在第37章 ,其他的在第31章。

不出意外的話明天完結。

明天繼續講初遇的故事,還有七夕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