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的一節課裏, 幾乎沒有人敢說話。

起初,弟子們是礙於這位夫子的容貌、氣勢攝人,但後來, 便被對方的講課內容吸引進去了。

這位許師兄實在是太會講了!

蘇淮安一開始還在好奇這位許師兄給新弟子講課能不能行。

但後來發現,自己想得還是太過簡單。

一些師兄給師弟師妹講課, 之所以講不清楚, 是因為自身隻學了一個皮毛, 無法以點概麵,形成係統化的知識體係。

但許師兄似乎沒有這個問題。

他講課深入淺出, 很快就講通了最基礎的理論。

這是普通夫子所做不到的。

很快,門後負責組織紀律的師兄也聽住了, 似乎想通了什麽關節, 竟然就這樣原地打坐, 一時間靈氣翻湧。

講課不由得停了下來。

不一會兒, 庶務堂的弟子們來了,給他們換了一個新的教室。

這一回,這些庶務堂的弟子們也沒走,悄悄地在門外蹭著課。

對於這一切,許師兄沒有在意,隻是按照自己的教學準備來講。

作為一個非土著的半截插班生, 蘇淮安雖然有原主的知識,但思維中的模式根本沒有轉變過來。

他雖然能夠感受到靈氣, 也能將將靈氣從外界吸收到自己的身體中, 但最多也就是這樣了。

而許師兄, 講的是“道”的根本。

俗話說, 是這個世界的運轉規律。

從許師兄的講述中, 蘇淮安很快發現了這個世界與上個世界知識體係的不同, 也明白了如何在原有的基礎上,將新的知識嫁接上去。

這對於蘇淮安來說實在是太必要了。

往日的他之所以是學渣,是因為生長在紅旗下,打心眼裏對修真的世界觀心生抗拒,但現在從最基礎的邏輯了解起,反倒是產生了興趣。

興趣所致,也是心所致。

蘇淮安聽著聽著,便覺得自己整個人仿佛陷入了一種混混冥冥之中,四周變得絕對安靜,隻剩下自己的心跳聲。

下一秒,他的眼前出現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經絡圖,有一股溪流,似乎順著經絡所遊走。

蘇淮安好奇地引導著這股溪流的走向和快慢。

他發現,這些溪流因為數量少,並且中途有損耗的緣故,在走到一半時,就會難以為繼。

然後,他又得重新回到原點,重新來過。

……這樣不行啊。

蘇淮安想。

所有上過□□初高中的學生們都知道,體內的血液都是一種循環。

如果這溪流無法繞一圈回到最原點,就意味著溪流永遠不能滋養原點。

那麽,已知在溪流數量有限的情況下,如果完成整個周天的循環過程?

加大輸入,並且控製溪流的流量。

想到這裏,蘇淮安便不再遲疑。

他開始進一步從外界吸收靈氣。

對於旁人來說,一個人修為程度有限,對天地間靈氣的感知也有限,所吸收的隻能是對應的層次的靈氣數量。

可誰知道,對於蘇淮安來說,這一條規則似乎沒有限製。

於是,三問堂所在的求學峰上,所有靈氣似乎都不受控製地朝著蘇淮安湧來。

“安哥!”

在突如其來的靈氣大潮中,蘇回被隔開了去。

他怔怔地看著這動靜,一時間竟然沒能反應過來。

與蘇回不同,蘇明哲對修煉更加了解,很快意識到蘇淮安這是進入了玄之又玄的頓悟狀態。

頓悟,以己之思契合天地間的“道”,從而引發異象,造成修士自身水平的大幅度提高。

隻是……

眼前這一次頓悟,似乎比聽說過以及書上記載的動靜大得多。

果然,就在蘇明哲拉走蘇回的那一刹那,靈氣旋渦卷到了三問堂之外,天空中出現異象,隱隱約約,還能聽到靈獸的嘶吼。

發生了什麽?

一瞬間,雲隱宗閉關的高修們都睜開了眼,將神念向此處投來。

而此時,位於旋渦中的蘇淮安麵露痛苦之色,諸多的靈氣湧來,超出了他能夠承受的界限。

“安哥!”

“這怎麽辦?”

就在焦急無措時,隻見一個人疾步走下來,穿過旋渦,走到了蘇淮安身旁坐下。

“夫子?”

“許師兄?”

眾人愕然道。

忙於玩一個讓強迫症舒服遊戲的蘇淮安,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處於一個什麽樣的危險狀態。

他隻是強行用力將溪流控製住,讓其從嬰兒拳頭大小,變成乒乓球大小罷了。

隻不過,遺憾的是,他剛剛做完這一點,洶湧的靈氣大潮便來了。

乒乓球大小的靈氣又重新變了回去。

然後……愈發粗|壯。

蘇淮安眼睜睜地看著那蔚藍色的溪流以極快的速度占據自己的經脈,然後流動起來。

“喂,喂,不行啊!”

剛一流動起來,蘇淮安就覺得有一種極致的痛傳來,讓他難以忍受。

外界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你們給我出去。”蘇淮安瘋狂地試圖拉回自己對身體的控製權。

幸運的是,似乎感受到他的思緒,在這經脈的一處開了一個洞口,一部分“溪流”順著這個洞口流了下去,減緩了經脈的壓力。

可還是不行。

由於經脈受損的緣故,溪流縱然沒有之前那樣多,可運轉起來,仍然對經脈造成了極大的壓力。

就在經脈即將經受不住,幾欲斷裂時,一道陌生的力量湧了進來。

那力量所形成的溪流看似是極為暴戾的,然而,在他的經脈中遊走時,卻極為謹慎。

蘇淮安甚至從對方身上看到了“小心翼翼”四個字。

這股力量的到來是極為有用的。

它將自己粉碎,小心地附著在蘇淮安的經脈中,另一部分當了引導員,引導那些停滯的溪流繼續向前。

最終,溪流進入了“原點”。

就在這一刻,蘇淮安覺得自己於冥冥之中打破了什麽枷鎖,整個人宛如求得了一種難得的圓滿一樣,渾身懶洋洋的舒服。

借著這一份舒服,他難得地不想醒來。

就在蘇淮安完成了任務,獲得了強迫症福利時,外界四周的異象終於停下來了。

因為這一次靈氣旋渦的緣故,雲隱宗頭頂天空重新放晴,與此同時,還有不少人因禍得福,突破了許久未能突破的關隘。

與此同時。

神隱峰上。

宋峰主注視著三問堂的方向,摸了摸自己不久前剛剛植起來的頭發。

“師父。”說話的是聞訊趕來的靈幻真人。

他是宋峰主的小徒弟,如今留在神隱峰打理峰中事務。

見到徒弟來了,宋峰主樂嗬嗬地說:“怎麽樣,玄天魔尊的水平,很厲害吧?”

上一次宗門弟子頓悟引起異象,還是百年前。

聞言,靈幻真人真的服了自家師尊。

“……您還真的將玄天魔尊留在雲隱宗!”

雖說正魔大戰已經結束,可雲隱宗到底是正道宗門之魁首,如果被人發現勾結魔域……

“放心,這不是沒人認得出他嗎?”宋峰主樂嗬嗬地說。

靈幻真人見師尊不放在心上,也不好多說,隻含蓄地感慨道:“想不到魔尊竟然對一個小弟子如此上心。”

這位玄天魔尊,為了一屆小小的弟子,竟然願意改換姓名,當一個默默無名之輩。

就如同人類為了一個小小螻蟻駐足一般。

實在是無法讓人理解。

“倒也不知道魔尊這熱情,能持續多久。”

聽到徒弟的感慨,宋峰主品出了話語中的言外之意,哼笑一聲:“這就是你與化神期的區別。”

這魔修要是動情,可是比正道修士來得久。

誰讓魔修原本就修的是至情至性呢?

這魔尊動情嘛……那就更難得了。

被師尊懟了一句,靈幻真人笑了笑沒有說話,隻是話鋒一轉,借著這個機會與宋峰主八卦魔尊。

“這玄天魔尊講道,能引起如此激烈的反響,若是師尊願意講課,還不知道會受益多少弟子呢。”

言外之意,是宋峰主在“道”的造詣比玄天魔尊厲害得多。

“我比不過他。”宋峰主認輸認得幹脆利落。

望著靈幻真人詫異的眼神,宋峰主透露道:

“你年紀小沒有聽說過……”

“在我們那個年代,都知道容道友在魔域揚名時,靠的是一把煌煌正義的劍,還有已臻化境的正道心法。”

“正道心法?”靈幻真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玄天魔尊?這怎麽可能?!”

宋峰主給了靈幻真人一個閉嘴的眼神。

神隱峰上師徒之間的討論暫且無人知曉。

在自己的小院裏,蘇淮安掙紮著睜開眼。

他能感覺自己渾身仿佛被洗滌過一樣,充滿了無窮無盡的力氣可以使用。

這種舒服……還是很早之前被玉佩洗滌身體時才有過的。

“安哥,安哥?你還好吧?快醒醒。”

蘇淮安一睜眼,就看到了蘇回的一張大臉。

與此同時,還有許多他的同班同學們好奇的眼睛。

“……你們這是?”蘇淮安按了按自己有些發疼的眉心。

“嘿嘿,嘿嘿嘿。”一位同窗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我們就是好奇而已。”

“好奇、好奇!”

蘇淮安腦子還是有點暈,迷茫地睜開眼。

“我們就是想知道,安哥你和我們講課的夫子……很熟嗎?”

要不然,為什麽在靈氣旋渦散盡時,他們看到對方被那高冷又嚴肅的夫子,如珍似寶地抱在懷裏。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雖然沒有崽崽,但是有小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