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繁華, 珍珠玉石流蘇掛墜係在床頭,用手輕撫開時,映著日光的那幾顆閃爍得耀眼。
殿中鋪滿了絨毯, 蘇雨赤足踩在上邊時也並未覺得有涼意。
“霖兒。”
她麵容張揚, 眸間流光溢彩,即便現在隻穿著一身簡略的衣裳,也能配得上‘牡丹’二字。
被喚來的小丫鬟動作嫻熟地走在她身側,輕柔地替她梳著及腰的長發。在她聽不見的地方,蘇雨正在心頭對著係統歎氣。
【宿主,根據係統中心顯示, 這個世界寧總將他的記憶封鎖了。】
纖長潤澤的丹蔻輕點在額角, 煩悶的情緒壓在蘇雨心間。
上個世界兩人都快修煉到飛升了,相伴的時日也是從前未有過的長, 隻不過越是後來寧宴便越是莫名不安。
進入這個世界時, 連以往的記憶都不要了。
倏然間,她似是想起了什麽。【之前那個世界,寧宴的任務算是完成了沒。】
機械音卡頓了許久,【修仙界麵係統故障,導致宿主強行恢複記憶,因此攻略任務中斷。】
這就是說,沒有了。
蘇雨明白了。
她同寧宴相處得快成老夫老妻了,蘇雨自己是覺著歲月靜好。可寧宴許那邊的係統都還未通報已完成, 再加上自己也早忘了將恢複記憶的事情說與他, 還以為他已經是知曉了。
她還想著這個世界同寧宴兩人帶著記憶,一同過個二人世界呢。
【係統, 阿宴現在在哪?】
【宿主, 請自行探索。】
機械音毫不留情地回絕了蘇雨的投機取巧, 隻留下這句話之後便沒了聲。
阿宴之前也是這樣在裏邊尋了她這麽久嗎。
眼掠過一道道寧宴在小世界中初見她時的欣喜,蘇雨心頭似融開了碗糖水。
想快些找到他。
蘇雨閉眼任由霖兒揉著額角,思索著該從何處查起寧宴的下落。
係統這個世界給她捏出的設定是深受皇帝重視的天幹長公主武藝超群,自幼便在軍中曆練,戰績累累。可唯有一點,讓朝中重臣多次進諫彈劾。
嗯,她沉迷男色。不過她亦有分寸,隻是動不動愛強行約美人一道出來遊玩罷了,真情實戰的念頭道是還未升起過。
蘇雨再次抬頭瞥向鏡中雍容華貴的麵容,想起進係統之前老哥在她麵前故意放設定,旁敲側擊摩挲著她想要的設定,合著都是為她量身定製的角色。
尤其是這個,不得不說像極了她現實生活中的模樣。
“公主,那些公子們該如何安置?”
霖兒見原本懶散半闔著眼皮的人靜靜盯著花鏡,低聲提醒著。
“大皇子這回送來不少,都要同之前一般處理嗎?”
“打發了去。”
蘇雨懶懶地回著,要換她之前還隻將寧宴當成鄰家哥哥的時候,保不齊還會一天傳喚一個陪她吃飯。
眼見著丫鬟領命就要掀開珠簾走出去,蘇雨卻倏然睜開了眸子。
“等等。”
若是裏邊有寧宴。
“將他們喚來,我先瞧瞧。”
霖兒是她的貼身丫鬟因病退下後舉薦而來的,跟著她的時日不多,但在幾位丫鬟中辦事效率也算頂尖的,在蘇雨用膳後就將大皇兄送來的公子們傳喚進了殿中。
她這皇兄的審美倒是不錯,蘇雨隻略掃了眼,都是些貌美的地坤。隻是沒瞧見那張熟悉的麵容,也是,哪能這麽容易就尋到。
“公主還少了一人。”
霖兒皺眉打量著底下神情恭順的地坤,“你們既然已入了公主府,身契便是在公主這,連公主府的規矩都不守是想如何。”
她厲聲說著,聲線低沉麵上儼然一副護主的模樣,雖也是個地坤,可現下卻隱約顯露出幾分淩然的氣勢。
“公主,可要我去將人找來?”
“也好。”
蘇雨抿下一口茶,瞧著她吩咐著將底下的地坤曬在日頭中,隨後便領著個小丫鬟一道離開了她的視線。
她這話中意思沒錯,這幾個公子剛進公主府時都端著副矜高的姿態,像是瞧不起她這個武夫一樣,連她傳喚也是三三兩兩地來。
不愧是她那位惡心人的大皇兄挑來的。
蘇雨指尖在觸及被切好的小份果碟,眼底閃過一絲滿意。霖兒倒是個體貼的,也擔得起她貼身侍女的之責,就是在地坤之中顯得格外高壯了些。
那邊,霖兒剛跨進安置著秦公子的院落,便聽見裏邊一陣摔碎東西的聲音,身後的小丫鬟瑟縮著怯生生地後退了步。
“霖姐姐,聽說這位秦公子向來是個脾氣暴躁的,還會打人。”
眾多公子中,唯有這位是四公主送來孝敬她的。這位秦公子出身高貴若不是家道中落也不會淪為麵首,再加之是個地坤,這性子實在是驕縱。
“我自己進去就好,若是連這點事也做不好,該如何留在公主身邊。”
小丫鬟被說得垂下頭,心中糾結了好一陣後方才踏出了一步,卻發覺麵前清冷的身影已然不見了。
門被推開,霖兒進去時,同裏邊坐在貴妃椅上的地坤對視了眼,走近時順手將藏在袖口的一封書信渡過去,卻沒想被秦衣抵著肩按著跪在了地上。
她麵無波瀾,隻是深棕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晦澀。
感受到手下隱約的掙紮,秦衣冷笑了聲,目露不屑地隨手又將個瓷瓶摔在了地上。
眼神在她身上兜了圈,方才歎息著嘲諷。“真是個怪物啊,這衣服穿得多好,大公主身側隻留女地坤和中庸,想必你也不容易吧。”
霖兒膝蓋下隔著破碎的瓷片,他每按一下就陷入一份,讓他疼得唇色蒼白。
“不準動,本公子讓你動了嗎,四公主的意思你該懂,可你要記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神情傲然,欣賞了許久麵前之人的神色,才愜意地將那封信收了起來,而後起身也不顧後邊人的死活徑直走了出去。
外邊的小丫鬟來來回回走了幾遭,見秦衣終於走了出來,卻沒見到霖兒的身影,又想起先前房中瓷器破碎的聲音,心中焦急卻又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冒然往房中去。
“秦公子。”
秦衣依舊是將她的話當作耳旁風,“不走等著做什麽?”
“走吧。”
正當兩人僵持著,秦衣越發暗沉的麵色將小丫鬟嚇得衣袖都快被擰出花來了,霖兒才從裏邊走了出來,裙擺處除了有絲絲痕跡之外,並未同進去前有多大區別。
請人的時間耗得不久,可送人的時間卻是長。
蘇雨在瞧見秦衣嬌豔的麵容後,心底的失落又多了一分。果然要尋到他並未有那麽容易。
隻不過她也並未想到在她麵前嬌嬌柔柔的地坤,竟然如膽大,爬床的事情也幹得出來。
“霖兒!”
她的寢殿是隨意什麽人都能放得進來的嘛。
進來的丫鬟卻不是霖兒而是位嬌小的中庸,望見自家公主被秦衣拉扯著衣袖,麵上不滿雲霧時,心底猛然震了下。
“公主,奴婢這就將人帶下去。”
她都說了將人遣散,秦衣卻還能入她殿中。
“叫霖兒過來。”
蘇雨穿著身薄紗外袍,鬆散著頭發端坐在書桌前,筆尖在泛黃的畫紙上輕勾勒出一筆。
“公主。”
這聲音低啞地將蘇雨筆尖都抖了下,她抬頭將視線移向麵前的女子。
麵色雖並未有異常,但眼神卻是難忍似的茫然,又帶著些許痛楚。
“可是潮期到了?”
蘇雨放下畫筆,起身向著麵前的人靠近了幾步,剛著伸手將她身後的鈴鐺拿起,將外邊候著的丫鬟傳喚進來。
畢竟她一個天幹,對地坤的潮期也不太熟悉。
隻不過跟前的人隨著她的靠近,猛然往後退了幾步,直把蘇雨也弄得茫然了。
她並未釋放出信香啊。
“公主,奴婢該死。”
女子跌跪在了地上,卻在膝蓋上的傷口迅速觸及地麵時,不可抑製地從口中發出聲沙啞的聲音,聽著倒是和男子一般。
“你怎麽了?”
她神色痛楚,脖頸處早已經是通紅一片,可這麵容卻還是微透著粉色。
蘇雨將手中的鈴鐺重新放下,方才放鬆的臉色倏然變得戒備。她驀然將女子拉起壓製在書桌邊,濃鬱的白茶味信香撲麵而來。
“你是誰?”
她摩挲著那人的臉頰邊,見著這人棕色眸中的隱忍,恍然間覺著有絲絲熟悉。
等沾了藥水的指尖摸到一片皺起的皮膚時,蘇雨的神色又冷了幾分。
果然,這人在易容。
易容麵皮被揭的瞬間,蘇雨迷茫了。
那張臉無論經曆多少事情,化成灰她都認得出。
分明是寧宴。
蘇雨睜大了眼眸,不可置信地眨著眼睛,嘴角久別重逢的笑都勾不出了。
不是,她的宴哥哥呢?變女的了?這個世界玩這麽大嗎?
原以為要接受審判的寧宴,頹廢似的撐在身邊,自己男子的身份已然暴露,那另一重的隱瞞必然不能叫她發覺。
地坤不處極刑,他怕疼得很。
蘇雨的信香一陣陣侵襲而來,腦中,脖頸,身子都疼得厲害。
他沉沉吸了口氣,正想著該如何編造些話來解釋時,口中抑製不住發出一聲略帶嬌氣的悶哼,伴隨著腰下傳來的動靜讓他愣住了。
蘇雨安心地收回檢驗的手,長舒了口氣。
“還好是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