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徹底暗了下來,西漠卻像是睡醒了一般,街邊亮起點點紅光,各路人語聲逐漸喧囂起來。
與漢王朝的習俗不同,西漠人慣於夜晚出遊。久而久之,西漠的商販也就習慣了在夜晚出攤,熙熙攘攘的擠在街道兩邊,充斥著各種叫賣的聲音。
莫瀾摘下了帽帷,尋了條熱鬧的街道,向著平安酒肆的方向走著,閑遊的西漠人毫不在意的從他身邊掠過。沒有人在意他是誰,也沒有人在意他想要去的是哪裏。
街邊的紅牆上還有被小孩子劃出的痕跡,經曆了無數風吹日曬,依舊還在,莫瀾趁著無人注意,借著衣袖的遮擋,伸手摸了摸紅牆上的痕跡。
時隔十五年,依舊還能在這裏看到當年燕國的影子,莫瀾兩指間輕輕的摩擦著,心底湧上一陣酸澀,若是當年...
莫瀾苦笑著搖了搖頭,這裏早已不是燕國,那個人也早已不在身邊,尋了這麽久仍舊毫無音訊,也許是時候該放手了。
身邊的人語聲突然喧囂起來,莫瀾側身躲過幾個嬉笑的少年,抬頭看去,已身處於平安酒肆的門前。
酒肆裏的店小二有些疑惑的看著停在門前的中原男子,不知是否應當上去迎接這位客官。
莫瀾掃視了一圈周圍,並沒有那個人的影子,勾了下右唇角,邁步走進了平安酒肆內,尋了個清淨的角落坐了下來。
“小二,有什麽特色的。”
“我們這裏有剛釀好的梅子酒,還有一批剛到的上好烈酒,不知這位客官?”
莫瀾抬眼看了下店小二,沒想到在這片彪悍的土地上,竟然還有梅子酒賣,“來一壺梅子酒,再來一碟白果。”
“好嘞!”店小二脆生應了一句,小跑著退了下去。
不一會兒,白玉酒壺配著白玉酒杯被店小二端了過來,酒壺邊沿還冒著思縷寒煙,連帶著一碟子白果,整整齊齊的擺在莫瀾麵前。
精致的器皿和酒肆外聲聲爽朗的笑聲有些不搭,莫瀾伸手探著酒壺,指尖觸及之處,絲絲寒氣,像是一直鎮在涼水之中。
這個玉器,這種喝法,到很像是當年那個人的習慣。
莫瀾有些晃神的拿起酒壺,默默倒了一杯冰鎮好的梅子酒,晶瑩剔透的梅子酒灑進白玉杯中,格外誘人,端起酒杯來淺酌一口,竟是記憶中那個熟悉的味道。
莫瀾伸手抹掉了嘴角的酒漬,揚聲叫道,“小二。”
店小二聞聲後,連忙賠笑著快步走了過來,“客官,有什麽需要?”
莫瀾手指滑過白玉酒壺,輕聲問道,“你這梅子酒釀的不錯,掌櫃的在嗎?”
店小二賠笑道,“真不巧,我們掌櫃的去外地了,客觀若是喜歡這梅子酒,小的再去取一壺過來?”
莫瀾勾唇,手指輕敲著桌沿道,“你們這間酒肆是何時有的?”
店小二伸手摸了摸腦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這個小的還真記不清了,應該年頭不短了。”
莫瀾微微蹙眉,伸手繞著白玉杯的杯口把玩著,“你們掌櫃的是西漠人嗎?”
店小二有些尷尬的笑了兩聲,轉頭看了看周圍,小聲說道,“客官您也知道,這裏之前不屬於西漠,小的隻是找個地方混口飯吃,對於一些事情,實在不是很清楚。”
莫瀾從懷中掏出一顆金珠輕放在桌上,“我無意窺探,隻是想尋一位失散的故友,你家的酒很符合他的喜好,也許你能給我些有用的信息。”
店小二盯著桌子上的金珠看了許久,又一次轉頭看去,確定周圍沒有人能夠聽到他們的對話後,店小二微屈著身子,低聲說道,“聽說掌櫃的是大漢人,早些年差點被攻入的西漠人屠殺,後來不知從哪裏搞到了一批錢財,買下了這間鋪子做了酒肆。”
莫瀾沉吟了一瞬,伸手將金珠向著店小二的方向推了兩寸,“在西漠開間酒肆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光有一筆銀子恐怕撐不下去。”
店小二的眼神左右飄忽著,最後落在了金珠上,咬了咬牙開口說道,“掌櫃的背後應該有一股勢力,小的在這兒這麽多年,還沒有見到過有誰敢在這裏撒野。就算是酒客喝的爛醉,隻要掌櫃的出麵,酒客會立馬清醒,自行離開這裏。”
莫瀾蹙眉,伸手將金珠推到了店小二麵前,“我恐怕要在這裏多坐一陣,若我沒有開口叫你...”
店小二眼疾手快的收起金珠,眉開眼笑的說道,“小的明白,明白,那客官您慢用,有什麽需要隨時吩咐。”
酒肆內的酒客不多,零零星星坐在周圍,莫瀾輕歎了口氣,又給自己斟了一杯梅子酒,仰頭一飲而下,輕放下了白玉杯,拉過裝著白果的碟子,不緊不慢的一顆顆剝了起來。
剝到最後一顆時,酒肆內的酒客已經換了三批,莫瀾把剝好的白果整齊的碼在碟子中,輕輕推到一邊,看著窗外已經有些發亮的天邊,微歎了口氣。
以伊木烙的勢力,自己剛一踏入平安酒肆時,他就應該已經知道自己來了,一夜都沒有現身,顯然是不想見到自己。
在這莫大的西漠,莫瀾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去尋伊木烙,拿起白玉酒壺輕晃了晃,裏麵還有一些沉底的梅子酒。
那個會把醉酒的自己背回去的人已經不在了,自己的酒量也就這麽不知不覺的練了出來,莫瀾把一顆掉出來的白果撿了回去,把所有白果都擺到了合適的位置,勾起唇角滿意的笑了起來。
白日的西漠不易久留,莫瀾對著酒壺仰頭灌下了最後一口梅子酒,隨手放下了酒錢,起身向邊卡處,與茶棚老板約好的地方走去。
【作者有話說】:滿屏滿眼皆是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