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井裏的星光移開, 瞬間光線消失,窗外又暗下來,房間裏隻剩下了模糊的影子。

“莊叔叔。”

沈棘又叫了一聲, 同時變回了小孩的模樣, 手腕從莊越斂抓住他的手中滑出來, 他落在莊越斂懷裏, 立即貼緊莊越斂的胸口緊緊抱上去,想證明一般地又叫了一聲。

“莊叔叔。”

莊越斂聽到豹崽子的童聲,低頭往下看去, 趴在他身上的是頂著豹耳朵和尾巴的小崽子, 身上穿的還是那件粘了他信息素的襯衣。

但他確定他沒有看錯,剛剛趴在沙發上麵的, 是身材高大的成年Alpha。

一瞬之間, 他之前所有疑惑都弄明白了,為什麽小崽子不止穿他的衣服,還兩次穿了淩千瑾髒兮兮的白大褂。

為什麽小崽子總說讓他想起沈棘的話, 為什麽一次一次說他不要他, 為什麽總問他是不是喜歡Omega。

他閉起眼用力吸起一口氣,腦中又響起了剛才那聲“哥哥”。

想起這段時間圍在他身邊撒嬌裝乖的豹崽子,想起那個純情認真又偏執瘋狂的沈家繼承人。

他把剛吸起的那口氣吐出來, 緊牙咬睜開了眼,對懷裏的豹崽子說。

“天亮後就送你回去。”

豹崽子緩緩仰起臉朝他看來,冰藍的眼睛盯直了他,一眼不眨就這麽望著。

他又重複了一遍, “天亮送你回去, 現在去睡覺。”

“我的傷還沒有好。”

沈棘把臉又埋進了莊越斂的臉胸口, 緊貼著從布料裏透出來的體溫, 雙手在莊越斂腰上攥得更緊。

“回去會有更好的醫生給你治療。”

莊越斂說著就把他推起來,盯直他的視線命令:“下去。”

他還是一動不動,莊越斂就一手將他拎起來,走到床邊又把他放下去,什麽也沒說轉身就走。

“莊叔叔。”

他立即蹭過去抓住了莊越斂的手,莊越斂怔了半晌終於轉回頭他,他才說:“你又想丟下我?”

“是你不該來這裏。”

莊越斂說完把手抽走,轉身頭也不回地開門走了,出去時把門關出了一聲重響。

“莊叔叔!”

沈棘緊盯著被關上的門,他沒有叫回來莊越斂,眼中滿是委屈難過也藏不住偏執的□□。

莊越斂又走到了白天的崖壁處,高空中的星光落進來映滿了整個懸崖。

他坐到之前的台階上,腦中一片混亂,讓他本來就不穩定的精神力核又開始亂動起來。

——一定是這幾天用精神力頻繁了。

他輕輕敲了敲後腦勺,沒把精神力核敲平靜下去,反而更疼了,身後倏地冒出來兩條毛絨絨的大尾巴,上次獸象好不容易完全他都沒來得及看到底是什麽,為什麽總是會冒出來多條尾巴!

想到完整的獸象,他驀地又想到了那隻豹崽子,又用力敲了兩下頭。

明明都是雪豹,為什麽他沒有認出來那個豹崽子!

因為裝Omega?因為變成了小孩?頭發眼睛的顏色不一樣了?

可那崽子滿身都是漏洞,沒事就提讓他能想到沈家那崽子的話,他還自己幫小崽子找理由。

——真是蠢透了!

莊越斂都懷疑他這麽多年的特勤工作是白幹了,頭疼!

他雙手抱住頭用力吸氣,是真的頭疼,越疼越厲害仿佛要爆了似的,精神力不受控製讓他的獸象又如退化症一樣亂現。

“嗯——”

他壓著嗓音輕喊出了一聲,把頭深深地低下去,腦子裏不停像走馬燈一樣閃回著過去的事,最後猛不迭停在了認識沈棘的時候。

按著領導給他的資料,他回去軍校參觀了沈棘的畢業典禮,在領獎台上第一次見到了那位傳說中不近Omega的沈家繼承人。

確實如傳言中的帥,哪怕Alpha都是人群中的佼佼者,沈棘也是佼佼者中最突出的,來自家世、外表、實力各方麵的優異。

也確實如傳言中的不苟言笑,在台上領獎仍冷著一張臉,仿佛隻是在完成程序的機器人。

可即使沈棘真的冷心冷情,仍有無數的優秀Omega想要一試,誰都知道在匹配度高的Omega麵前,Alpha就隻剩下本能。

有那麽多優異的真Omega被拒絕在前,他不知道當時是怎麽信了領導的邪,真的跑去裝Omega接近沈棘。不過一開始他其實沒想過真的要和沈棘結婚,隻是希望和沈棘成為朋友,然後有機會接近沈家的核心。

那天,他在台下看著台上的沈棘,忽然被旁邊的人不小心撞到,引起了片刻**,再看回台上時,正好對上了台上沈棘的視線。

那一刻,全程冷著臉的Alpha忽然微微笑了一下。

也許就是從那一笑開始跑偏的,他一直等到典禮結束,按計劃在校門口撞到走出來的沈少爺。

這種拙劣的劇情,他以為會被沈棘狠狠瞪上兩眼,像碰到什麽髒東西一樣避開他轉身就走。為了可能出現的發展,他準備了好幾套方案。

結果,沈棘沒有瞪他,沒有轉身就走,而是抬頭看到他,微紅著臉好半天才說出來一句,“我終於找到你了。”

他沒有想到那一笑是沈棘記住了他,在這一句後他的計劃全亂了,沈棘的反應沒一個在他的方案上,什麽冷心冷情,什麽不近Omega的絕情Alpha,統統不存在。

在他麵前的隻有一個純情到叫他名字都會結巴,卻熟練一口一個哥哥追在他後麵的傻子。

他還記得沈棘第一次親他,隻是唇在他嘴角貼了一下就臉紅到耳朵,然後把臉埋進他脖子裏著急又害羞地小聲說:“哥哥,我不會。”

——為什麽要想那個偏執的傻Alpha!

莊越斂生氣得獸象的尾巴在身後豎起來,止不住的頭疼又想他回味起豹崽子的精神力。

——為什麽他們的精神力能絕對同頻?

他和沈棘結婚一年多怎麽從來都沒發現過這個問題?

莊越斂又回想了一下他和沈棘結婚一年多做了什麽,頓時又敲了敲頭。

他們結婚的一年多時間,什麽獸象什麽精神力,根本就沒出現的機會。

他們的生活裏隻有信息素,一開始純情到連親吻都不會的Alpha,變成了一頭夜夜**的瘋狂野獸。

為什麽他又想到了那個小崽子!

莊越斂為趕走腦中胡亂的回憶,抬頭往峽穀上看去。

驀地,一團黑影從峽穀上麵一躍而下,落下來正好砸在他前麵的崖壁下,發出了一聲巨響,整個穀底都震顫了。

光線太暗他沒看清是什麽,直覺是誰的獸象。

可峽穀上方什麽也沒有,這人為什麽從峽穀那麽高跳下來?

他忍著頭痛警覺起來,又看向了崖壁的下麵,地上砸出的坑已經很深的,不是一次能砸出來的。

片刻後,砸在地上的黑影消失,一個人影從砸出的坑裏爬起來。

——果然是獸象。

莊越斂警惕地看著人影熟練從坑底爬出來,徑直朝著他的方向走來,到了近處他和對方一起愣住。

“淩醫生!”

“莊二少?”

莊越斂頭更疼了,淩千瑾倒是一點不介意地走過來,打量了他半晌自己在他旁邊坐下,聊天一樣地問:“你說你不是退化症,那是什麽?”

他想到尾巴收起來卻沒辦法,忍著頭疼看向淩千瑾沒回答他。

淩千瑾也沒追問,而是說:“每個人都有秘密,你不說也沒事。”

“你的秘密是沒事來這裏跳崖?”

莊越斂直言不諱,淩千瑾也坦然地回答:“這不是秘密,所有人都知道。”

“你為什麽要跳崖?”

淩千瑾滿不在意地推了下眼鏡,“失戀了。我的初戀,就是長得和你很像那個,他跟別人結婚生了孩子,最後又跑了,不知道去了哪裏。”

他說著認真地歎了口氣,往峽穀上麵看去,“30年了,我都沒找到他。”

莊越斂沒想到淩千瑾這麽直接地告訴他,不知該怎麽接話,淩千瑾突然又問他,“你這樣子在這裏做什麽?也為情所困了?”

他登時明白過來問淩千瑾,“你一開始就知道,那崽子是Alpha,而且不是小孩?”

“終於被你發現?我還以為他能多裝幾天呢!”

淩千瑾滿眼想知道發生了什麽地盯著他,“那個小瘋A對你做了什麽?讓你半夜來這種地方精神力紊亂?”

莊越斂剛忽略的頭痛又明顯起來,他用力捏了捏太陽穴深吸起一口氣,又反問淩千瑾,“他的情況到底怎麽樣?精神力核爆亂真的有那麽嚴重?”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淩千瑾故意地問,莊越斂又朝他瞪過來,他回道:“真話就是他威脅我那麽說的。”

莊越斂蹙起了眉頭,不再理淩千瑾,撐著站起身往巷子裏走回去。

淩千瑾在後麵接著說:“他還威脅我——”

一股精神力穿過巷子朝他直衝過來,他猝不及防連忙護住了眼鏡摔回之前的坑裏,看不到了巷子裏的畫麵。

星光照不進巷子裏,莊越斂走進去就陷進了一片漆黑,剛才的精神力他感覺到了,但他仿佛被最溫柔的風拂過,讓他的頭疼有了片刻的緩解。

——哥哥。

恍惚間,他仿佛聽到了沈棘的聲音。

接著,一股精神力像觸手般伸向他,擁抱一樣纏住他的身體,將他推過去貼到了牆壁上。

那股精神力與他暴發出的精神力繞在一起,明明應該相互排斥攻擊,卻仿佛交纏共生的樹藤不可分割,相互慰藉,帶回的感受就如同他找到了最舒適的地方,下意識讓那股精神力與他糾纏得更深。

慢慢的兩股精神力達成了同頻,變得平穩又和諧,仿佛再也分不開一般。

莊越斂感覺頭疼變輕下去,不受控製的獸象也收了起來,才猛然意識到了怎麽回事。

而纏繞著他的精神力仿佛要入侵進他的身體一般,他猛地用精神力將纏繞他的精神力反震彈開,那股精神力就像根須紮在他的精神力裏,離開時連根拔起,帶出了一股難以形容的酸疼。

他感覺和那崽子的精神力越來越奇怪了,輕輕地摸了摸胸口有股說不出的感覺,轉頭往巷子另一邊看去。

果然,巷子的另一頭站了一個小小的人影,長尾巴拖在地上,對著他一動不動。

隔得有些遠,他看不清豹崽子的臉,卻直覺對上了那雙冰藍的眼睛。

他就這樣與豹崽子隔著半條巷子對峙了片刻,他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語氣如常地問:“這麽黑,你怎麽跑過來的?”

陰影裏的豹崽子像是猶豫了一下,還朝他走來,已經把他的襯衣換下來,穿著合適的衣服。

豹崽子走到他麵前停下,又開始了隻盯著他不說話,用眼神讓他妥協的套路,還悄悄想來抓他的手。

他不著痕跡地避開,拍了下崽子的豹腦袋說:“晚了,回去睡覺。”

他說完越過去走在了前麵,豹崽子終於開口。

“莊叔叔。”

沈棘視線追著莊越斂轉身,莊越斂的手已經從他頭上移開,走過去沒有等他,遠去的背影仿佛要這樣永遠離開他。

他心中克製不住的邪念不斷滋長,腦中浮現出那顆隻有他們的小行星。

他要在上麵種滿了玫瑰送給他哥哥,然後用玫瑰的花瓣鋪滿床,再裝飾他哥哥壓在上麵,被玫瑰塗紅的哥哥一定好看極了。

“小崽子,再不走把你扔這裏了。”

莊越斂走了一半忽然回頭,他暫時把邪念壓下去,追上去又想抓莊越斂的手,莊越斂還想避開他就強行捉住,把自己的手塞進莊越斂手裏,再抬頭對莊越斂笑。

“你傻不傻!”

莊越斂最終還是沒把手抽走,拉起豹崽子回了房間,指著床說:“睡覺。”

豹崽子不肯放他的手,他低頭看下去又說了一遍,“睡覺!”

“那你不會再走了?”

小崽子又是那仿佛被拋棄了的眼睛,他輕回了一聲,“嗯。”

最終,沈棘睡回了**,莊越斂又坐到窗邊的沙發。

一直到天亮,他們誰也沒有睡著。

“大哥,有個好消息!”

天剛亮,羅困就在窗戶下麵大喊,莊越斂被吵得睜開眼,羅困沒聽到他回應又喊了一遍。

“大哥!好消息。”

他終於站起來往窗外麵看下去,“什麽好消息?”

“有去首都星的船了!”

莊越斂聽到臉上沒什麽表情,回頭往**看去,豹崽子縮在被子裏一動沒動。

他知道小崽子肯定醒著,但人不動他也去叫,輕聲出門下了樓。

“大哥,你看,有船票了!”

羅困見到莊越斂下來,立即興奮地跑過去。

莊越斂看了眼羅困破舊的老式終端,果然有從衡北四到致央星的船票了,而且就在今天晚上。

飛船提前的原因是菲斯蘭特星異獸族和人魚族的衝突,從首都星來的飛船取消了在菲斯蘭特停靠,提前到達衡北四返航。

“終於可以把那個小豹子送走了!”

羅困完全不知道這幾天發生了什麽,隻記得莊越斂要把小豹子送走,不正規的貨船問題太多,但這是連星盜都放行的正規航班,肯定不會再出問題。

可他一點沒見他大哥有多高興馬上能甩脫那煩人的小豹子,關心地問:“大哥,你是不是舍不得他了?”

他一直覺得他大哥嘴硬心軟,其實是最溫柔最熱心的人。

“知道了。”

莊越斂隻回了這一句,又重新回到樓上的房間,坐回沙發上。

這會兒是整個赤岩城入睡的時候,比起晚上更安靜,他打開智腦終端,點進聯盟的售票係統,卻一直沒動。

他就這樣一動不動了許久,久到豹崽子下床走到他麵前,看到了他終端上的售票頁麵。

他抬眼與豹崽子的視線撞在一起,四目相對,最終是他先轉開,然後若無其事地開口。

“我給你買今天晚上的船票,你回首都星。”

莊越斂說完了又看向豹崽子,還是剛剛的表情,一眨不眼。

他低下頭去選了一張票,手指猶豫了片刻,還是用沈棘的身份ID買了一張船票。

【你已經成功夠買衡北四開往致央星的船票。】

“好了,走吧。”

莊越斂關閉終端站起來,豹崽了往後退了一步警惕著他問:“去哪兒?”

這是明知故問,他回答說:“帶你先去洗個澡,換衣服,髒成這樣別人會說我虐待你。”

“你就是。”

沈棘滿口篤定,莊越斂瞥了他一眼就不理他了,去**那一堆衣服裏翻找,挑了好半天才挑出一套他滿意的,打包起來又回到他麵前,主動地伸出手。

“走。”

他看著莊越斂的手好半晌,終於仰頭望了望莊越斂還是把手遞上去。

莊越斂牽著他走出去,他才忽然地說了一句。

“不管什麽時候,我還是拒絕不了你向我伸的手。”

莊越斂驀地回頭看去,不明白這崽子突然在文藝什麽,在他手中的小手反過來握緊了他。

他停下來頓了片刻,轉身回去把崽子抱起來。頓時小崽子委屈地紅了眼睛,摟住他的脖子趴到了他胸口。

“大哥?你們要去哪兒?”

羅困在樓梯口伸長了脖子往上看,看到莊越斂抱著小豹子下來,他立即湊上去。

莊越斂朝他瞥了一眼,腳步都沒停地說:“你留在這裏,我出去一趟。”

他還沒明白,他大哥已經抱著小豹子走了。

他感覺今天的小豹子才像真的病了,他給他大哥說有船票要把他送走,小豹子都沒有用眼神來“殺”他。

——現在的小孩真難懂!

莊越斂把豹崽子抱到上車,放進副駕,然後轉去開著他的豪華懸浮車離開了下城。

一路他們都沒有開口,直到車開回之前住的房子,停進院裏。

莊越斂下車就發現院外藏起來的人影,不顧用了精神力之後的紊亂,倏地將精神力往外震出去。

“出來。”

被精神力震摔出去的人認為自己人多勢眾,囂張地站出來,院子的防禦光障關閉,他們直接跳進了院裏。

其中一人對著莊越斂不屑地罵道:“老子等了這麽幾天,終於等到你們了!”

莊越斂微側過臉,凜起眼神一瞥,什麽也沒說,轉眼到了那人麵前,對方沒來得及做任何反應,已經被他掐著脖子摔到地上。

“一起上。”

他一眼瞥向剩下的人從眼神到語氣全是挑釁,幾人十分受用地紛紛展開獸象,同時朝他撲過來。

然而,這並沒有讓他們占到一點上風,莊越斂從容地避開,靈活得像個幽靈,他們連視線都追不上,最後被莊越斂徒手將他們的獸象幹倒,還疊羅漢一樣被疊在一起。

“滾!”

莊越斂再次開口,這一次沒人敢再囂張,連忙收起獸象手腳並用爬起來,恐懼地看了眼莊越斂,覺得眼前這個Alpha仿佛瘋了,慢一步就會被可怕的精神力碾成碎片,急忙地逃了。

莊越斂麵無表情,轉身看到站在車門邊的豹崽子如常地說了句,“進屋。”

他進屋前還不忘去拿給豹崽子帶的衣服。

幾天沒回來,房子裏什麽也沒變。

沈棘跟在莊越斂身後,到了樓梯口莊越斂就把衣服遞給他說:“去洗澡,等下就走。”

他不接,莊越斂不想多和他說一句話般,把衣服放在旁邊的桌上轉身上樓。

有人回家,4A被3A喚醒,從儲藏室走出去看到一臉陰鬱佇著不動的豹崽子。

區區機器人不懂何為恐懼,依舊囂張地開口,“又有本4A為你服務,還不喜笑顏——”

4A沒說完就被一股精神力震開撞到了牆上,它堅強地爬起來,接著剛沒說完的話,“——開來迎接——”

然而,它又一次沒說完被精神力震得撞回牆上,但作為機器人就是要堅持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它又起來,又被撞回去,來回重複直到它再也起不來。

莊越斂不知道樓下發生了什麽,回到房間鎖上門,來回地轉了兩圈最後視線盯在床愣住了。

接著,他又煩躁地轉身,進去衣帽間看到鏡子前的換衣凳又愣住了。

最後,他幹脆去浴室,把自己泡進了浴缸裏。

“檢測到溺水危險,正在排空浴缸裏的水。”

3A的聲音突然響起,莊越斂一動不動看著水位落下去,最後浴缸裏隻剩下了他。

他捏緊了浴缸沿過了半晌才從出去,穿上浴衣時命令,“取消浴缸危險排水功能。”

3A堅持地回答:“據統計浴缸溺水的機率為10%,不建議取消。”

“不接受建議,取消。”

3A終於妥協,“好的,已經取消浴缸溺水檢測排水功能,老板。”

莊越斂一點沒覺得滿意了,從浴室出去又在房間裏轉了兩圈,最後換了衣服準備出去,手握到門把上卻又僵住了。

“莊叔叔,我餓了。”

門外麵突然傳來了豹崽子的聲音和敲門聲。

莊越斂僵住的開門動作還是落下去把門打開,然後低眼就看到豹崽子換上了新衣服,頭發濕漉漉的站在門外麵。

他回去浴室拿出來一條毛巾出來,豹崽子還站在門口沒動,就把毛巾蓋在崽子的豹耳朵上,然後說:“去找4A給你做。”

豹崽子抱住頭頂上的毛巾抬起頭,像抱住了個什麽寶貝似的,一臉微笑地盯著他,“莊叔叔,你還是關心我。”

“誰關心你,下樓去。”

莊越斂又要把門關回去,豹崽子突然把手伸到門縫裏,他又連忙把門拉住。

“還有什麽?”

豹崽子回答他,“我餓了。”

“找4A。”

“4A壞掉了。”

莊越斂蹙了蹙眉,越過崽子下樓去,看到在餐廳外麵的4A,卡殼一樣腦袋不停地**,後麵的牆壁明顯被撞出了凹痕。

他扭回頭看去,豹崽子從樓上跟下來,眼中滿是不明白地反問他。

“它是不是中病毒了?剛剛一直撞牆。”

莊越斂看穿一切地笑出了聲,“你才中病毒了。”

他查看了一下4A的情況,一時半會兒修不好,豹崽子還一點認錯的意思都沒有,走到他麵前委屈可憐地說:“我想吃莊叔叔做的飯。”

“所以,你把4A弄成了這樣?”

沈棘沒有回話也沒有心虛,還拉了拉莊越斂的衣袖,“再一次,可以嗎?”

他說著頭頂上的毛巾掉下來一半,另一半掛在豹耳朵上。

莊越斂伸手把掉下去的一半毛巾扯起來,又蓋在了他的豹耳朵上,“頭發擦幹。”

他雙手捂住頭頂上的毛巾,莊越斂就轉身去了廚房。

冰箱裏的菜還有能吃的,莊越斂隨便地做了兩份炒飯,做完才發現和上次做的一樣。

豹崽子一直在門口溜著眼睛看他,他把做好的炒飯端出去放到桌子上說:“吃吧。”

沈棘坐到了椅子上,這一次莊越斂沒有走開,在他對麵和他一起拿起了筷子。

他抱住盤子,一邊吃一邊抬眼去偷看莊越斂,覺得莊越斂吃飯也很好看,他以前就常盯著莊越斂看他吃飯,那時莊越斂吃著還會伸過手來喂他。

頓時,他又咬緊了牙,盯著莊越斂的眼神越沉越深,直到最後吃完,莊越斂都沒有朝他看來一眼。

4A死機了,莊越斂隻能自己動手收拾,完了對還坐在餐桌不動的豹崽子說:“到港塔還要3小時,我們早點去。”

豹崽子低著頭不動,他走過去要動手拎起來,卻突然聽到——

“要怎麽才可以不走?我可以一直保持這樣。”

莊越斂忽然想到倉庫裏那個模擬了許葉獸象的寸頭,問道:“所以你一直可以控製自己的獸象,甚至身體對吧?”

豹崽子又不回答他,他遲疑了一下接著問:“你說你從出生起就被當實驗對象,是真的?”

“不是!”

沈棘驀地怒瞪向莊越斂,可瞪了一眼就自己熄了火,好半晌才又說:“我以為那麽說你至少會可憐我,可你還是要我走。”

“那就走吧。”

莊越斂也也不再多問,冷漠地轉身出去。

車還停在院子裏,莊越斂走出去在車旁邊等了片刻,豹崽子終於走出來了,停在門口朝他看來,他立即轉開了視線上車。

沈棘沒等到莊越斂叫他,隻好自己過去,爬上了副駕,車倏地就開了出去。

漫天的黃沙之中,一座直聳穿雲的高塔拔地而起,雖然殘破又滿是斑駁,仍然有著驚人的宏偉。

港塔下麵是一片集市,房子全是廢船廢鐵搭起來的,一眼望去有著與港塔相配的破敗,不過集市上卻頗為熱鬧,完全不輸赤岩城。

懸浮車從集市上空穿過,落在港塔前的沙地上,周圍叫賣的人見到是少見的豪車,都圍上來推銷。

莊越斂沒開車門,先轉頭看向了副駕的豹崽子。

“下車。”

豹崽子轉過頭來看他,冰藍的眼睛漩渦一般要將他吸進去。

他轉開了眼下車去就被外麵推銷的人圍住,驀地抬眼橫去,頓時所有人都退後了好幾步,他無視地走到副駕把車門打開,對著裏麵的豹崽子伸出手。

“走吧。”

沈棘聽著這兩個字,看著莊越斂朝他伸出來的手,終於還是手伸過去。

莊越斂拉住他的手就把他抱起來,他順勢摟住了莊越斂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輕地說:“你是故意的。”

莊越斂聽到這話才想起來之前小崽子說的“拒絕不了你向我伸的手”。

他沒接話,直接走進了港塔。

港塔雖然實際被星盜控製在手裏,但星盜主要控製的是來往的貨船,因為有拍賣場的存在,客船或者私人飛船一般都能自由來往。

內部多年沒人維護,到處都是斑駁的鏽跡和垃圾,甚至執勤的機器人也不知被誰擰掉頭扔在角落,入口根本沒有人檢票,更沒有人維持秩序。

莊越斂抱著豹崽子跟在人群後麵走進磁浮升降梯,升降梯很大但人也多。

他們剛好最後一個上去,被擠在角落,豹崽子貼緊了他不動。

接著,升降梯開始運行,四壁的光障到處是漏洞,還一直發出呲呲的響聲,像是隨時會失靈所有人一起摔下去,好在最後安全到到達了登機層。

這一層終於見到2個執勤的機器人,不過隻是用來指引從哪裏上船的。

幾乎現在所有人出生就會配上一個終端,最先進的已經能夠植入身體連接神經。

所以,哪怕沈棘從大人變成小孩,隻要終端還在就能識別身份。

莊越斂把豹崽子送到登船口,要將他放下去,崽子突然抱緊他不鬆手,輕輕地在他耳邊叫了一聲。

“哥哥。”

瞬間,莊越斂僵住了動作,然後貼到了豹崽子耳邊,也輕聲地說了句。

“對不起。再見。”

他說完把豹崽子的手從脖子上摘下去,硬將人放在地上。

豹崽子的腳落地,手從他身上脫下來的一刻,就像個玩偶一樣愣著。

“我走了。”

莊越斂低頭最後看了豹崽子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沈棘仍如玩偶一般保持著莊越斂轉身時的動作,連睫毛都沒有顫一下。

他直直盯著莊越斂越走越遠,最後搭上升降梯,光障亮起來徹底擋住了他的視線,他就看不了。

升降梯開始下降,莊越斂離他越來越遠。

他從來都不需要莊越斂說什麽對不起。

他不在乎莊越斂是Omega還是Alpha。

他不在乎莊越斂有沒有騙他。

他隻在乎莊越斂是不是不要他。

結果,他等到了最後一刻,還是沒有等來莊越斂的心軟。

莊越斂就這麽走了,不會再回來!

鏘——

塔上的所有人忽然間腦子裏都響了一聲,接著一股強大的精神力衝擊湧過來,將他們震得摔出去,又撞在塔壁上,數米厚的金屬塔身晃動起來,發出了讓人耳聾的響起。

同時,一隻七八米高的雪豹出現在入口處,如同神祗一樣看一眼都會產生敬畏。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又都不敢靠近。

下一刻,雪豹忽然撞向了港塔的觀景窗,玻璃被撞碎,塔內立即響起了吵人的警報聲,而雪豹從觀景窗直接跳了出去。

“瘋了吧!這可是一萬多米高!”

有人喊了一聲,有大膽的湊過去往下看,發現雪豹竟然沿著塔身往下跑,速度快到眨眼就看不見了。

莊越斂走出港塔就聽到身後塔身的震響,奇怪地回頭看了一眼,塔內倏地響起了警報聲。

——出事了?不會是那豹崽子碰上星盜了?

他正猶豫要不要回去看一看,就發現周圍的人都仰起頭往塔上看去。

他也跟著往上看,登時驚住了雙眼。

一隻巨大的雪豹從塔頂衝下來,離地麵越來越近,速度越來越快。

周圍的人連忙往周圍退開,隻有莊越斂愣直了不動。

——那崽子真是瘋了!

雪豹離地還有好幾十米,發現了塔下的莊越斂,頓時一躍而下,正好落在了莊越斂麵前。

沙子吸去了大部的震動,莊越斂隻感覺到了雪豹落地帶起的風和沙塵。

“你——”

他開口隻說出了一個字,雪豹的大嘴就把他叼起來,衝進了沙漠裏,片刻就沒有人能再看見他們的身影。

“放開我,小崽子!”

莊越斂掙紮地喊起來,雪豹聽話地把他甩在了沙地裏。

他滾了一圈還沒來得及起身,就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撲過來壓住,抓緊他的雙手押在了兩邊,將他深深摁進了沙子裏,然後貼下來。

那冰藍的雙眼如深淵一般凝視著他,強勢熱烈的信息素讓他如同置身在森林燃燒的大火中,Alpha輕勾著嘴角一笑。

“哥哥,3個月不見,你想我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吃了藥頭暈,到現在才寫完,今天給大家發小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