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逐起身走到她麵前,向來冷硬的麵上難得帶了絲平和,“今晚想請你吃飯。”

司明月:“……”

司明月:“就這一件事?”

裴逐眉頭微挑,淡淡地“嗯”了一聲。

司明月一言難盡地望著他。所以……裴逐拋下公務,一個人來找她,甚至還獨自在化妝間裏等了一下午……就是為了請她吃晚飯?!

司明月深吸一口氣。她還以為裴逐要跟她說什麽驚天動地的事呢,還特意等節目組走了再談,誰知道……就這?

她頓時無比後悔。早知道就讓裴逐直接說明來意了,那樣她就可以……當場拒絕。就不用忍受裴逐呆在自己的化妝間了!

當然,即便是拖到現在,她也要拒絕。

司明月想了想,強自鎮定地望向裴逐,用自己畢生的演技,做出一副誠懇的模樣:“抱歉,裴總,我最近在瘦身減肥,晚上都是不吃飯的,所以……謝謝您的好意,但吃飯就不用了。”

“是嗎?”裴逐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句,麵色平靜,看不出喜怒。

司明月心髒狂跳,屏息等待著裴逐的“判決”。

然而,裴逐說了兩個字後就陷入了沉默,一個字都未再說,隻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司明月,似乎在衡量她話中的可信度。

司明月因為他捉摸不定的態度而感到些許不安,她桃花眼微轉,隨即故意露出一副隱忍的痛色。

司明月語氣虛弱地說:“裴總,其實我剛才崴到的腳還沒完全好,剛才去拍戲,現在腳又痛了,想趕緊回家休息……”

聞言,裴逐平靜難測的神情終於被打破。他眉心微皺,果斷道:“我送你去醫院。”

司明月心中一顫,連忙擺手道:“不用!”

望著著那雙幽深狹長的眼眸,司明月硬著頭皮撒謊:“我家裏有藥的,回去噴一點就好。”

司明月微低著頭,纖長濃密的睫羽輕顫,看上去有些可憐。她弱弱道:“我今天又拍戲又錄綜藝,真的很累,想回家休息……”

美人垂眸輕語,流露出一絲難言的脆弱,態度還小心翼翼的,可憐中帶著股楚楚動人。很難讓人不心軟。

至少,裴逐的眼神就完全離不開她,他黑眸裏情緒暗湧,還不自覺摩挲了下指尖。

司明月努力做出一副真誠臉,認真道:“如果不是腳受了傷,我很樂意接受裴總的邀請,可是……”

雖然打定了主意要拒絕,但漂亮話還是要說的。裴逐被她拒絕不少次了,司明月還真有點怕他惱羞成怒後翻臉,所以就想盡辦法讓自己的拒絕顯得合理妥帖一點。

裴逐的目光落在她嬌美白皙的臉上,定定地看了好一會兒,才點頭道:“好。”

司明月心中一喜,她努力繃住瘋狂想要上揚的唇角,感激地補充道:“謝謝裴總的體諒!”

“我的司機已經在外麵等我了,那我就先走了。”為了防止裴逐再次提出送她回家,司明月先一步委婉地做了暗示。

裴逐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唇角無奈地翹了翹,似乎將她的小心思都看透了。他點點頭,對她頗有種予求予取的縱容,“好。”

司明月的兩次要求,裴逐用兩個“好”字統統應下了,絲毫沒有計較自己白等一下午的事。

不得不說,裴逐雖然為人強勢又高冷,但有些時候他意外地好說話。

至少到目前為止,他從來沒有為難過司明月。

直到順利地上了公司的配車,司明月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又一次十分順利地拒絕了男主!

“宿主已成功拒絕男主的晚餐邀請和攙扶幫助,共獎勵生命值六個月!”

司明月滿足地眯了眯眼,嬌美的臉上浮現出明媚輕鬆的笑意。

然而下一秒,她的好心情就被一通電話打斷了。

來電是個陌生號碼,司明月沒有多想便接了起來。誰知,電話那頭傳來的是一道熟悉的聲音,也是她永遠不想再聽到的聲音。

“月月……”磁性的男性嗓音略有些啞,仿佛壓抑著深沉的思念與痛苦。

司明月瞬間皺起眉,“霍寄庭?”

她深吸一口氣,冷聲道:“我不知道你從哪裏得來的我的號碼,但請你以後不要再聯係我。”

說完,司明月就想掛掉電話。霍寄庭卻急促道:“月月,你等一下!我找你真的有正事!”

怕司明月根本不聽他解釋,霍寄庭直入正題:“當年齊家算計司叔叔的事,還有其他內幕。你們司家內部有人在配合他,我已經查到相關證據了,不想你被蒙在鼓裏。所以,你方便跟我見一麵嗎?我把事情都告訴你。”

司明月聞言微微一怔,握著手機的手不自覺捏緊。

她家裏破產的事……另有內幕?!霍寄庭的話讓司明月心裏重重一跳。

她不由得回想起以前的事,越想越覺得……霍寄庭所說的不是沒有可能。

她的父親向來能力出眾、謹慎果決,司家在他手上一直發展得很好,一夕傾頹時簡直讓人大跌眼鏡。如果有內鬼配合的話,那一切就說得通了。

霍寄庭的聲音再次傳來,“月月,我說的都是真的。我的父親對不起司叔叔,我……我也對不起你。我真的很愧疚,我隻是想補償你而已……”

司明月麵色微沉,擰眉思考著,良久,她淡聲道:“約個時間和地點吧。”

剛才霍寄庭說的話事關重要,司明月隻能忍著反感,選擇當麵跟他談一談。

霍寄庭的語氣頓時輕鬆不少,當即就跟司明月定好了時間和地點。擇日不如撞日,時間就是今天晚上,地點則在市內一家知名高檔餐廳。

司明月幹脆讓司機直接掉頭去餐廳,連家都不回了。

除了路上堵車耽擱了一點時間,司明月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約定好的餐廳。下車時,她秀眉微蹙,麵上顯出些許痛色。

司明月小心翼翼地揉了揉腳腕,半晌才直起身,忍著疼朝餐廳走去。

她之前跟裴逐說自己腳腕疼,想早點回家休息,也不全是為了拒絕他而找的借口。她的腳腕是真的沒好全,又強撐著拍了一下午的戲,到現在就更痛了。

本打算早點回家冰敷一下,再上點藥,但為了霍寄庭所說的內幕,司明月還是不顧一切地來了。

司明月走進餐廳,被早早等候著的侍者引領,很快就見到了霍寄庭。

那晚霍寄庭突然出現時,天色太暗,再加上司明月情緒不穩定,她都沒有好好打量過他。直到此刻麵對麵地坐下,司明月才驚覺,她的這位前未婚夫,變了很多。

兩年前的霍寄庭是豪門圈出了名的“紈絝”,從小就是校霸不說,還熱衷於賽車和各種極限運動,性格也是肆意又張揚。除了司明月,根本沒人能製住他。

他也就隻有在麵對自己的未婚妻時,才會乖覺許多。

司明月記憶中幾乎都是他桀驁不馴的刺頭模樣,還有他們決裂前,霍寄庭通紅的眼眶。

而現在,霍寄庭西裝革履,麵容沉穩,儼然一副成熟穩重的成功人士模樣,與兩年前的他簡直天差地別。

司明月跟霍寄庭沉默地對視良久,心中突然湧起一陣複雜的情緒,奔湧著蔓延開來,撐得她心口微微酸澀。

他們都變了很多,也再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司明月輕描淡寫地移開目光,冷靜地問道:“你說你有證據,是什麽?”

看到司明月冷漠至極的姿態,霍寄庭眸中劃過深深的失落。他深吸一口氣,將一份文件遞到司明月的麵前,沉聲道:“你看看。”

他欠司明月的實在太多了,明月對他再冷漠都不為過。但他會永遠對她好,永遠等著她。

早晚,明月會回心轉意,原諒他的。

現在,他要做的就是贖罪。導致司家破產悲劇的幕後黑手,他一定會揪出來,並讓他們付出代價。

司明月接過文件後快速瀏覽了一遍,越翻到後麵,她的臉色就越難看,拿著文件的手指不自覺捏緊,用力到指尖都泛起白色。

根據霍寄庭的調查結果,兩年前齊家之所以能給司家的公司重創,是因為司明月的叔叔——也就是司父的親弟弟,將公司內部消息賣給了齊家,這才導致司家的一夕傾頹。

司明月在一時的恍惚過後,胸口湧上了無盡的怒火。

怪不得。

怪不得在自家公司出問題後,二叔一家什麽忙都不肯幫;怪不得在她和媽媽為生計而發愁時,二叔一家卻活得瀟灑奢靡,甚至移民去了國外。

雖然司明月從小就不太喜歡自私又愛占便宜的二叔一家,但她怎麽也沒想到,他們會做出那樣無情狠辣的事!

司明月氣得手都在微微顫抖。

看著司明月麵色蒼白,搖搖欲墜的模樣,霍寄庭心疼地皺起眉頭。

他手指微動,似乎想要安撫司明月,但最終還是克製住了動作,輕聲道:“月月,別擔心,我會幫你的。”

“我在想辦法誘你二叔一家回國,到時候……”霍寄庭沒有將話說得太直白,他眸中幽光乍現,浮現出一絲狠厲之色。

司明月這兩年受到的打擊夠多了,心態也堅強許多,她很快就平複了心情,隻眼眶微微有些泛紅。

她沉默片刻,用微啞的嗓音道:“謝謝。”

不管怎樣,這件事她要謝謝霍寄庭。

霍寄庭眼睛一亮,“月月,你永遠都不需要對我說謝謝。”

司明月垂眸避開他的眼神,沒有回應這句話。良久,她作勢要起身,“那我先回去了。”

霍寄庭頓時急了,連忙攔住她,小心翼翼地問:“月月,一起吃個飯吧。”

見司明月似乎不為所動,他又補充道:“還有些關於你叔叔的事,一會兒我們慢慢說。”

司明月動作一頓,她蹙眉沉思片刻,終於在霍寄庭懇求而期待的目光中坐回位置上。

霍寄庭精神一震,露出一個舒朗的笑容。兩年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能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吃頓飯。

*

當助理接到來自裴總的加班指令時,內心很是不情願,同時也有抹不去的疑惑——他們裴總不是早早地就去片場找司小姐了嗎?為什麽不跟司小姐一起吃晚餐呢?

助理悄悄扭頭,在看到自家上司冷峻的麵色後,又立刻低下頭。

估計是又被司小姐拒絕了吧?他怎麽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呢……

助理跟在裴逐身邊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能次次讓裴總吃癟。光是想想,都覺得有些微妙的好笑。

既然約不到司明月,裴逐今晚就約了生意上的合作夥伴談公事。晚餐時間,裴逐準時到達了約定好的那家高級餐廳。

在前往包間的路上,助理突然間低聲驚呼道:“司小姐?”

裴逐的腳步驀然頓住。他雙眸微眯,循著助理的指點看過去——

然後他就看到,之前細聲弱氣,模樣可憐地跟他說,腳踝太疼想回家休息的司明月,正坐在這家餐廳的角落。

她麵前還擺著一份菜品,她正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完全不是她方才托辭的減肥不吃晚飯。

最重要的是,司明月的對麵坐著一個年輕英俊的男人。那男人專注地望著她,眸中是任何人都看得出的深情。

助理剛想說些什麽,一轉眼就看到自家上司正無意識地摩挲著右掌的虎口,他頓時乖覺地垂頭,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裴逐定定地望著不遠處的兩個人,那雙狹長的眼眸危險地眯了眯,鋒銳如刀。

片刻後,正當司明月心不在焉地吃著飯時,身側突然傳來熟悉的嗓音。

“司小姐,這就是你所說的……想早點回家休息?”

司明月頓時渾身僵硬起來。她呆呆地轉頭,在看到裴逐冷峻的臉時,後背瞬間冒出冷汗。

裴逐微微扯唇,勾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眸光卻冷的嚇人,還隱隱灼燒著怒意。

“所以,你不是不想吃飯,隻是……不想跟我吃飯?”

裴逐的眸光從司明月身上,緩緩移到霍寄庭那兒,幽光乍現。

“他是誰?”

司明月:“……”

司明月眼前一黑,手腳發軟。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