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柏翎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看完這份資料的, 他以為他的表情很平靜。

可事實上,確實很平靜。

平靜到可怕。

他放下資料,拿起另一份屬於江令的。

上麵說的很簡單, 15從a市來到那個不知名的小鎮。

有一個家暴的養父,17歲因為正當防衛致使養父重傷住院而被退學。

同年, 轉學,換住所。

遇到白桃。

附上來的資料裏夾雜著兩張養父的照片, 一張是現在的狀態。手筋腳筋被挑斷, 渾身插滿管子半死不活的躺在病**。

已經變成了吊著口氣的廢人。

至於另一張…司柏翎皺了皺眉。

如果不是上麵有備注, 這團血肉模糊的人形物體他或許還認不出這是江令的養父。

心狠手辣, 手段殘忍。

這是資料上的最後一句話。

司柏翎狹長的鳳眸微眯, 資料上沒有江令15歲之前的人生經曆。就像是被人強行抹去了蹤跡, 連李安都查不到絲毫線索。

他放下資料,似乎是想起了什麽。

打開手機, 播放那天酒吧裏的視頻。

五分鍾後,司柏翎站起身眉眼壓低, 低聲罵了一句。

罵的是企圖給白桃下藥的江勉。

不過視頻裏江勉隻看了江令一眼便倉皇逃走的神色讓他犯了疑,視線落在資料的照片上。

司柏翎心底有了絲不妙的猜測。

白桃回到學校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江教授解釋自己缺課的原因,當然她隻說了自己請假沒有說明請假原因。

下午沒有課, 她便和黎斂一起出校園。

a市的高樓很多,到處都是身價過億的富翁。也就導致各種豪車相近堵在路中。

這種時候,人人都是平等的。不管你車有多貴, 都得停下來一起堵路。

而很不辛, 白桃和黎瀲做的客車就是其中被堵的一員。

她們原本隻是想出去采購一些生活用品以及小零食, 沒想到回在路上一堵就是半小時。

“艸, 煩人。”黎瀲暴躁的將手掐進頭發裏揉了揉, 顯然已經被堵得不耐煩了。

白桃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溫聲道:“要不吃點水果?”

她見路邊有賣水果的,這個情況已經有很多人無聊到從車裏下來做路邊啃西瓜了。

黎瀲看了眼車外,點了點頭。

二人便跟司機師傅打了個招呼,然後下車跑到路邊賣西瓜的小攤上。

賣西瓜的大叔很熱情,見是兩位漂亮的小姑娘說什麽都要多送兩顆杏子。

白桃已經習慣了這種事,而黎瀲估計是第一次在這種路邊攤買東西。呦不過大叔的熱情不太好意思的收下杏子。

她們就這樣一人抱著一半的西瓜手裏還抓著幾顆杏子往回走。

二人給司機師傅也帶了一半的西瓜,是黎瀲拿著的。但白桃的手太小了,隻抱著一半的西瓜也握不住手裏的三四顆杏子。

剛走到一半就有顆杏子光明正大的出逃了。

不想辜負買瓜大叔的好意,白桃抱著西瓜艱難的追著杏子跑。色澤顯眼的杏子一直滾到黑色的輪胎旁才被迫停下。

白桃氣喘籲籲的跑過去蹲下身撿起杏子,而等她站起身時卻發現她的位置正對著陌生車倆的後座車窗。

而車窗裏,一個年紀大約四五十歲。模樣溫和儒雅的男人正盯著自己看。

“啊!”

白桃忽然驚呼一聲,手上的西瓜和杏子全部散落在地。或許是因為這個男人的麵容太過溫潤,以至於她看見那處模樣猙獰的斷臂時沒能及時的反應過來而被嚇的驚慌失措。

男人或許是在上藥,才在車內脫掉一半的上衣,露出那處猙獰恐怖的殘臂。見白桃這個樣子,他便將衣服拉起,露出失禮的笑意。

白桃緩過神後,頓覺自己的做法太過歧視會傷害到他人的心。便連忙低頭道:“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我就是我”

她一時竟不知該怎麽說。

好在車裏的男人並沒有生氣怪罪她的意思,反而態度溫和的讓前麵助理幫白桃撿起地上散落的西瓜和杏子。

白桃頓時感激的連說三次謝謝。

等做回車上還在懊惱自己當時為什麽這麽不經嚇,這麽失禮。

等她走後,助理上車。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後麵坐著的男人。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溫和儒雅,像是什麽吃齋念佛的大善人一樣。可認識他的人都知道,這位絕對和善沾不上半點關係。

想起剛剛那位小姑娘的眼神,他心底低笑。然後道:

“江先生,前麵路通了。”

這話的意思,就是要開車了。

同一時間,南城。

司柏翎打開醫院病房的房門,裏麵躺著的正是照片上江令的養父。

他已經說不出任何話了連吃飯都是用的流食管。

當時的事件經過警察判斷後,定為江令防衛過當。但當時他距離成年還差十天。

時間卡的很精準,並且惹人深思。

“還記得他嗎?”

司柏翎將江令的照片放在病**的男人眼前。

“啊啊啊”男人說不出話,隻驚恐的睜大眼睛並不斷的試圖後退,像是見到了惡鬼。

他身邊沒有陪床的護士,渾身臭的熏人。

但奇怪的是,這裏是南城最好的私立醫院。江令來南城上學的時候,將他半死不活的養父一起帶了過來。

隻不過一次都沒來看過,他的目的應該隻是給這個男人留口氣。

空氣中突然彌漫出一股異樣的氣味,司柏翎後退兩步,英挺的眉宇微折。

病**的男人已經神誌不清卻還是被一張照片嚇的尿了出來,可以想象到當初經曆了多大的折磨。

司柏翎冷漠的轉身,他並沒有離開醫院而是走向另一間病房。

裏麵躺著的,是他的表弟。江勉。臉部已經腫的看不出原本樣貌,渾身多處骨折。半身不遂的躺在病**,左腳的腳筋被挑斷打上了厚重的石膏。

對此,司柏翎隻是皺了下眉。

“表、表哥!”

江勉的喉嚨已經啞了,說出來的話粗獷沙啞

司柏翎見他還能說話,意識也清醒便抬步上前,低聲問:

“誰把你弄成這樣的?”

他觀察著江勉的表情,見他的眼神果不其然的充滿了閃躲和驚慌。

“我、我也不知道我沒看清他的臉。”江勉咽了咽喉嚨,來不及思考他這一向視他為空氣的表哥為什麽突然來醫院關問他。

又為什麽第一時間知道了他的醫院地址,明明連他的母親都不清楚他現在的狀況。

“還記得他嗎?”

司柏翎拿出照片放在江勉的眼前,說出了和剛剛同樣的話。

江勉瞳孔瞬間放大,驚恐的向後爬去。

像是見到了來自地獄的惡鬼。

一模一樣的反應。

“好好回答,別逼我動手。”

司柏翎收起照片,語氣冷漠的威脅道。

驚慌過後,江勉似乎知道這事無法隱瞞。便說道:

“他是江蟄天的親兒子。”

司柏翎步伐不緊不慢的走在醫院的走廊裏,程亮的皮鞋發出輕微的聲響。他手裏的照片已經被捏到變形,皺皺巴巴的萎成一團。麵上卻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半響,他低笑一聲。

事情竟然變得這麽讓他出其不意。

走出醫院,陳驚與已經開著車停在門口等著他了。

“怎麽了?”

司柏翎坐在副駕,修長的指尖伸向車外。

那張被揉捏到變形的照片就這樣隨著風飄向遠方。

“他是江蟄天的兒子。”

隻這一句,就可以引出許多回憶。

陳驚與愣住,那雙多情的桃花眸瞬間睜大。

“江令?”

隻有這個人符合了。

司柏翎沒有回答,隻是平靜的看向車外。

有時候沉默便是答案。

陳驚與眨了眨眼,感歎世事無常。

江蟄天,a市江家掌權人。

當年的事鬧得很大,大到他們這些外人都一知半解的程度。

江令不是婚生子,他的母親是被江蟄天硬生生得搶回來做老婆的。那時所有人都知道那個女人有丈夫,所有人都以為江蟄天隻是一時興起。

可後來,江蟄天將人丈夫搞到自殺,逼著她給自己生孩子。

要是這樣其實也不能算有多驚奇,這種事雖少見但也決不止他一人這麽幹過。

然而壞就壞在,江蟄天有遺傳的精神疾病。

那個女人被他發病時親手殺了。

聽說還是當著他們兒子的麵。

也就是說,江令十歲時,就親眼目睹了母親的死亡。

那時候所有人都認為江令活不了多久,說不定哪天就被江蟄天發瘋時殺了。再加上這些年都沒有傳出半點有關江令的消息,這個人就漸漸被人遺忘。

而那件事後,江蟄天做了一件更加讓人費解的事。他喪心病狂的砍斷了自己的手臂,當作賠罪。

講真,人都死了他才後悔還有啥用?

陳驚與搖搖頭,他還沒見過江令,隻是聽好友提起過。現在還挺想看看有這樣經曆的孩子到最後會長成什麽樣。

恰好,車上還放著屬於江令的資料。

他拿起看了兩眼,照片上的男人黑發遮住眉骨,漆黑的瞳孔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他往下翻,自然也看到了那兩張慘烈的照片。

果然不是個善茬。

腦海裏忽然浮出白桃那張幹淨單純的笑顏,極致的善才能壓得住極致的惡吧。

“你調查這些做什麽?”

感歎過後,陳驚與放下資料,緩緩啟動車身。

“回a市。”司柏翎語氣聽不出什麽情緒,“他爭不過我。”

一個還不能逃脫被父親壓製的人,暫時不配當他的對手。

“爭?”陳驚與開著車的手猛然捏緊,他好像明白了什麽又好像什麽都不明白。

“你要搶他女朋友?”

“他女朋友?”司柏翎抬眸,道:“很快就不是了。”

陳驚與一噎。

作者有話說:

事情開始變得狗血了(反派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