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航隻和秦牧雲對視了兩秒後, 就不自覺移開了目光。

秦牧雲有條不紊的挽起袖口,確定他沒有和自己繼續對線的欲望以後,才淡淡收回視線。

“白眠妹妹,這些都是你的朋友嗎?”江尋問。

白眠沒有直接否認, 而是拉著熊書怡說:“這是我的大學同學和我最好的朋友熊書怡。”

聽到“熊書怡”的時候, 秦牧雲眼眸微抬, 淡淡向她看了一眼。

熊書怡莫名心頭一緊,情不自禁抓住了白眠的衣袖。

白眠又用手心示意旁邊的陳嘉航和賀鵬飛。

“他們是書怡的同事。”

這話一聽就明白了, 熊書怡是她的朋友,另外兩位是朋友的同事, 和她沒有關係。

熊書怡連忙補充道:“陳嘉航, 賀鵬飛。”

江尋並不在乎, 象征性應了一聲。

“那白眠妹妹,你這幾天都去哪裏玩了?”

白眠如實相告:“沒去哪裏, 就昨天去了一趟不夜城。”

“不夜城?”江尋一驚:“你什麽時候去的?我也去了啊, 怎麽沒看到你。”

白眠下意識看了秦牧雲一眼。

秦牧雲轉動著手裏的銀質打火機, 波瀾不驚的望向她。

白眠猛的收回視線:“可能昨天人太多了, 沒遇上吧。”

江尋一看她的視線,就知道有鬼,單手靠在桌麵上道:“秦爺, 你昨天晚上真的沒遇見白眠妹妹嗎?”

白眠盯著麵前的餐具不語。

秦牧雲冷冷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所幸服務員開始上菜了,打斷了這個話題, 才沒有讓江尋繼續追問下去。

熊書怡狐疑的打量著她和秦牧雲。

兩個人一看就不對勁。

她用手肘撞了撞白眠道:“別吃了, 我有話問你。”

白眠:“……”

果然, 怕什麽來什麽。

她就是怕被熊書怡知道以後刨根問底, 才會在陳嘉航麵前,假裝不認識秦牧雲。

要是讓熊書怡知道秦牧雲不僅比她小,還是下海的男大學生,兩個人的相識於一場交易。

她非把劈了不可。

白眠欲哭無淚跟在熊書怡身後,跟做錯事的小學生似的,耷拉著腦袋,大氣都不敢出。

“說吧,你和那個帥哥怎麽回事?”熊書怡雙手抱臂,一臉“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肅穆。

“沒怎麽回事。”說出來以後,白眠自己都不信,於是話鋒一轉:“的確是有那麽點事,但是我現在不準備繼續了,你別問了。”

“那點兒事是哪點兒?親了抱了還是……睡了?”她對後麵兩個字略有遲疑,因為以她對白眠的了解,白眠絕對不會開竅到這種程度,但問都問了,就幹脆一起說了。

隻見白眠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熊書怡沒看明白,“到底是親了還是抱了,還是睡了?”

白眠眉眼低垂:“都有。”

“啥?”熊書怡沒忍住,一下就喊出來了,“你說啥?”

引得路人齊齊回頭張望。

白眠一下就慌了,連忙捂著她的嘴:“你喊什麽?”

熊書怡迫不及待掰開她的手,“你別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你從頭到尾,老老實實,給我交代清楚。”

白眠心虛的看了她一眼,但還是決定坦白從寬,對她和秦牧雲的相識經過了一些美化,

然而熊書怡還是一眼看透了事情的本質:“就是你花錢睡他,然後他不僅沒有收你的錢,還一直很照顧你,你有點兒心動,但是又覺得他隻是圖你的錢,在放長線釣大魚,刻意回避他,怕自己到最後人財兩空是吧?”

白眠眼觀鼻鼻觀心的點了點頭。

熊書怡若有所思的摸上了自己的下巴,然而白眠以為她要打她,下意識往拿手擋了一下。

熊書怡反而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

“你躲什麽呢?”熊書怡沒好氣拉過她:“我跟你說,如果他真的是一個夜場的男模,那你的顧慮就是對的,他肯定就是衝著你的錢來的,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他可能不是呢?”

熊書怡回憶著第一眼見到秦牧雲的感覺。

這個人身上沒有來自名利場的浮華之氣,相反有一種在紅塵之外的袖手旁觀,世人所追求的東西,都仿若他眼裏的雲煙。

他的這種淡漠並非是看透世事的從容,而是所有人還在台下,為台上的財富名譽你爭我奪之時,他早就穩坐高台之上,冷眼旁觀這一場乏味冗長的困獸之爭。

“那他還能是奔著什麽來的?”白眠覺得更可怕,掐著自己的腰說:“我的腎嗎?”

熊書怡一瞬不瞬盯著她手裏的天珠,忽然覺得一切都想說明白:“你有沒有想過,你手裏那串天珠是真的,然後你以為的這個小孩……其實很有錢很有錢,祖祖輩輩都很有錢的那種有錢。”

白眠都快被她繞迷糊了。

什麽叫很有錢的很有錢的那種有錢。

那到底得多有錢。

熊書怡那瞬間想得都快有點魔怔了,雙眼開始呈現出那種喪心病狂的綠光:“不,錢對他們那種世家而言,僅僅隻是一個數字,那是生生世世都花不完的金山銀山。你以為他打工的古董店,其實是他的,你砸碎的那個花瓶,其實是真的汝窯青瓷。”

“寶貝,你是不是瘋了?”白眠的手背抵在她的額頭:“我知道他長了一張看起來很貴的臉,但是不要光看他,你看看我,再看看他身邊的朋友,你覺得我們哪個當得起這麽一個身世顯赫的朋友?”

熊書怡一怔。

看看白眠,又回想了一下秦牧雲的幾個朋友,一個染金頭發的精神小夥,一個沉默寡言的社會大哥,一個老實巴交的淳樸打工人,瞬時把她拉回了現實。

也是。

那種富二代哪個不是天天遊艇派對,跑車名表,美女環繞,哪有心情跟人玩什麽戀愛遊戲。

可是把他說成男模……

熊書怡也覺得不像。

畢竟氣質擺在那兒的,但是具體要說他是什麽,她也說不上來。

最終認同了白眠的說法:家道中落的富家貴公子。

“所以,昨天那個簪子也是他送的?”

她點點頭。

“那你幹嘛不說啊?”

“我不是怕你知道以後打我嗎?”

“你也知道自己要挨打啊?”熊書怡一巴掌拍在她的背上,“白眠,你真的可以啊,這種不知根不知地的男人你也敢睡,而且還知道他是做那行的。萬一他有什麽傳染……你這輩子就完了。”

白眠自知理虧。

沒有反駁。

“那你現在準備怎麽辦?”

白眠也很苦惱,理不直,氣也不壯:“應該是要結束。”

“事實呢?”

事實就是明知不可為,但又忍不住心存僥幸,而為之。

白眠歎了口氣。

熊書怡也沒有逼問她,感情這種事本身就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就像自己跟何誌傑,但凡理智有點用,半年前就該分了,哪能拖到現在,不由感歎道:“你說,這世間真的沒有兩全法,能不負如來不負卿嗎?”

“有的。”白眠想了想,“隻是你所擁有的一切都要從頭來過,而很多人光是想到這個過程,就已經望而卻步了。”

“算了,別想了,回去吃飯吧。”熊書怡摟過白眠的肩膀:“船到橋頭自然直。”

白眠認同的點點頭。

兩個人一前一後回到座位上,然而桌上安靜的要命。

氣氛前所未有的低沉,不知道陳嘉航說了什麽,江尋和阿仁、秋三都放下手裏的筷子一言不發的望著他,秦牧雲低著從煙盒裏抽出一煙,含在嘴裏,但並沒有點燃,拿起桌上的打火機往外走去。

陳嘉航見狀,頓時話鋒一轉,小心翼翼道:“你們要吃魚嗎?“

“不吃,謝謝。”江尋和阿仁冷聲道。

白眠不明所以向秋三望去,秋三越過坐在中間的熊書怡道:“他突然看著秦爺喊了一聲喂,跟要找茬似的。”

然而秦牧雲沒什麽反應。

阿仁和江尋生氣了。

白眠嘴唇輕抿,猛的起身往外走去。

“眠眠,你去哪裏啊?”

白眠仿若未聞,徑直往外走去。

吃飯的餐廳在六樓,附近沒有抽煙的地方,秦牧雲走到一個安全通道,正望著牆上的禁煙標示發愣,嘴上的煙忽然被人搶了過去。

白眠拽著他的手腕,氣勢衝衝將他拉進旁邊的樓道。

她用力的關上虛掩的門,裏麵昏暗無比,秦牧雲背倚著牆壁,漫不經心垂下眼眸:“怎麽了?”

白眠心裏難受的要命。

心想她和熊書怡出去的時候,陳嘉航一定給他委屈受了,而他為了她都忍了下來。

不然江尋和阿仁不會那麽生氣。

陳嘉航肯定不是隻喊了一聲“喂”那麽簡單。

她想起自己剛進去的時候,秦牧雲那個低頭的動作,平時那樣被大家捧著的一個人,如今卻因為她在夾著尾巴做人。

他明明連她為什麽讓他那麽委屈都不知道。

他一定以為,她當時在和陳嘉航相親,想和他斷絕關係以後,讓自己的生活回到正軌,去過那種最普通的人生。

所以才會委屈自己成全她的。

“你沒有見不得人的。”白眠對自己昨天的行為後悔不已,早知道事情會走到這一步,她就是讓熊書怡把她打死,都不應該那樣對他的,“你不用為了我,這樣自己委屈的。”

秦牧雲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麽,但是以她的反應來看,顯然是以為陳嘉航欺負他了。

可是陳嘉航忍了那麽久,就喊出了一個“喂”,還剛好讓她遇上了。

“沒有委屈的。”他身體微微前傾,修長的指節撫過她臉上的淚水,然而她的眼淚越流越多,根本聽不見他在說什麽。

他不得不站起身,摟著她的腰,摸著她的頭發,將她整個人攬入懷裏。

“你有任何的顧慮都是正常的。”他低頭貼近她的額頭,揉著她頭頂上麵的頭發說:“你沒有做錯什麽的,就算真的做錯了……人嘛,怎麽可能隻做正確的決定。”

她的哭聲稍微小了一點兒。

他又在她頭發上揉了一下,“恩?”

“我是笨蛋。”

“不是。”他把她的頭摟在自己的胸口,讓她的眼淚全部擦在自己的衣服:“笨蛋怎麽會知道自己是笨蛋呢?”

他說得好有道理。

白眠頓時就沒有那麽想哭了。

可是不哭的話,好像就沒有理由賴在他懷裏不走了。

於是她吸著鼻子,小聲啜泣道:“你今天出去玩,好玩嗎?”

還有心情關心他。

看來已經沒有那麽難過了,但他佯作不知,繼續摟著她道:“還行吧。”

“還行是什麽意思,好玩就是好玩,不好玩就好不玩。”她從他懷裏抬起頭,剛剛哭過的眼睛,紅紅的,睫毛上還有著未幹的水漬,一根根的貼在下眼瞼。

“就是還行的意思。”他垂眸俯視著她的臉,緩緩低下頭:“沒有很好玩,也沒有不好玩。”

她一點一點看著他的臉靠近:“那到底是好玩還是不好……”

他閉上眼睛,含住她的微張的下唇:“就是還行的意思。”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情不自禁收緊了摟在他脖子上的雙手。

黑暗中,響起打火機按下的聲音。

下一層的樓道有人在抽煙。

她貼著他的腰身頓時一顫,他寬厚的手掌輕輕按在她的腰身,低頭親吻在她的頸側:“別怕。”

白眠像隻受驚的小鹿,想往他的懷裏藏,不自覺挺起腰,向他貼近,他被她推靠在牆壁上,他半倚在牆上,俯身用指背撫摸著上她臉頰同時,另一隻手覆上她不斷往上牽扯的裙擺:“這麽膽小?”

樓下陡然又響起了說話的聲音。

白眠整個人又是一顫。

她是真的害怕。

他的手摟著她的後腦勺,將頭枕在她的肩膀,單手將她的裙子重新整理下來,她摟著他脖子上的手,又緊了緊。

她的裙子本來不短,但是她動作幅度一大,裙擺一直跟著往大腿跑。

他從後麵替她摁著裙擺:“沒事了。”

白眠把臉埋在他的肩頭,微微平息以後,鬆開摟著他的雙臂:“我們回去吧。”

他若無其事收回手:“走吧。”

回到餐廳,兩個人身上的襯衣都是皺的。

桌上的大部分人都是心照不宣,假裝沒有看見,但是熟悉秦牧雲的人,都感覺他身上微妙的變化。

那股子若有似無的煩躁沒有了。

顯然是被哄過了。

江尋端起茶杯,側向阿仁低聲道:“到底還是白眠妹妹有手段。”

阿仁在桌下踢了他一腳。

江尋喝了口茶,揉著鼻子說:“你昨天不是跟秦爺一塊兒走的嗎?你真的不知道他見過白眠妹妹的事?”

阿仁抱著雙臂不語。

就他這口無遮攔,能告訴他才有鬼了。

要是讓他知道,秦爺昨天在沒有還開發的露台上等了兩個多小時,就為了見白眠一麵,能激動的當場把桌子掀了。

而且……

白眠和那個男生走過來的時候,他在秦牧雲的眼睛裏,看見的是從來沒見過的憧憬和落寞。

那種感覺就像是,追求極致未知和自由的人,忽然開始向往安定和歸屬,渴望去過那種能在繁華燈火中,並肩走在她身邊的,最普通的人生。

他想,秦爺在那個瞬間,一定想過和白眠的以後。

所以,才會在那種情況下,也要走到她的身邊,在她的肩側停駐。

作者有話說:

男主比女主大。感謝在2022-06-24 23:16:20~2022-06-25 18:36: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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