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想要……”
“活.下.去!”
至此,堅韌不屈的青年,在老人一步步的“逼迫”下,終究還是難以自控地坦白出心靈最深處的心聲!
遙想當初,過去的耶塵,曾經想要把自己變成一個孑然一身的人!
那是因為,他深知,“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這個道理的涵義!
一個人一旦有所顧慮,就會對死亡感到恐懼,而一旦對死亡感到恐懼,就會慢慢變得貪生怕死,軟弱不堪!
耶塵不希望自己會變成這種患得患失的“懦夫”!
相反,他想要讓自己成為一往無前,時時刻刻都能從容赴死的“勇者”!
唯有這樣,在今後麵臨的每一場死鬥當中,耶塵才能一直保持那份不要命的狠勁,一直貫徹骨子裏的瘋狂,從而將更多更多獵物的頭顱踩在腳底!
所以,自從失去家人與故鄉的那時開始,他曾經一度決定不和任何外人扯上太多瓜葛!
隻不過……
如今回首過去,當初的耶塵,終究還是太過年輕,太過天真,太過想當然了!
人生在世,想要讓自己真正變得孑然一身,又談何容易!
尤其是對於他這種心懷崇高理想與堅定信念的人來說!
強悍!堅定!冷靜!智慧!謙遜!
仇視罪惡!
珍視善弱!
一往無前!
耶塵永遠無法掩蓋自身的本性光輝!
正因如此,一步步走到現在,他的身邊總是不可避免地聚集了一批又一批的人群!
耶塵曾經是那麽害怕幸福的日常會成為自己的軟肋……
可是,驀然回首,他實則一直都是處在無形的幸福之中!
自始至終,耶塵都未曾變成真正的孑然一身!
哪怕一次也沒有!
永冬隱域,萊爾和黑奇在陪著他!
沙草隱域,穆在陪著他!
聖光淨土,更有數之不清的人在陪著他!
耶塵曾經一直在心中告誡自己,必須保持孤獨,要讓一無所有成為自己最鋒利的武器!
然而……
歸根結底,一切都不過是他的自欺欺人!
耶塵的人生從來都不是孤獨的。
而是……
幸福的!
哪怕其中摻雜著數之不盡的悲傷與遺憾……
他的人生,依然,是幸福的!
所以,事到如今,耶塵實在是無法繼續欺騙自己了!
他確實是一名獵人沒錯。
然而,在這之前……
耶塵更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他……
根本不想死!
如果可以的話……
他當然想要活下去!
如果還有機會的話……
他當然想要將這份幸福盡可能地一直牢牢地握在掌心!
於是,伴隨著堅強外殼的驟然破碎,青年就這麽跪倒在老人的跟前,低頭捂麵,不再堅守一直以來所秉持的瘋狂,而是流露出了內心最柔軟的真情實感。
“我.一.直.都.想.要.活.下.去.啊——!”
至此,老人那副一直以來保持平靜無波的滄桑麵孔,終於浮現出了一道欣慰的微笑。
“很好。”
曾經的極獵,當今的領袖,魂心獵人奎澤,傾聽完青年內心最深處的渴望,神情滿意地頷首回應。
“孩子……”
“能夠聽見你的這些心裏話……”
“我真的很高興。”
話音未落,一座全新的世界就這麽在魂心獵人的身後悍然問世,光芒湧現,凝聚成型,進而一舉取代了原先寂寥的雪原風光!
嘩——!
高聳巍峨的龐然巨山!
震耳欲聾的水浪咆哮!
雲淡風輕的輝煌霞天!
浩瀚璀璨的銀河星塵!
還有那道飛流直下,高達萬米,寬達萬米,銀光閃爍,氣勢恢宏的洪流巨瀑!
這是一道足以將天地分隔兩側的擎天瀑布!
而在其中一路墜落,一路奔騰,一路長嘯的洪水……
並非**。
而是靈魂!
這一刻,數之不盡,大大小小,種族各異的生靈輪廓從中浮現,接著又從中沉淪,不停起伏,不停輪轉,不停行進,令得整片瀑布仿佛就如同降臨於世的黃泉一般!
這正是魂心獵人奎澤所擁有的『靈界』!
一道收藏了他一生所殺獵物亡魂,凝聚了他一生力量源泉的黃泉之瀑!
『獵世魂瀑』!
耶塵帶著悲慟的淚痕緩緩抬首,先是望向眼前這片恢弘而壯麗的黃泉世界,再是看著奎澤的身體迅速產生奇異的變化。
老人的身形輪廓開始變得半實半虛!
老人的渾身上下開始飄散白銀的焰火!
老人的姿態宛如將肉體與靈魂的形態同時在現實當中呈現了出來!
奎澤這副迸發著無窮無盡靈魂之力的半神之姿,與過去傑提斯科基所展現出來的『罪孽狂身』有著異曲同工之味,然而其氣場與威壓卻又遠遠不是後者有資格能夠相提並論的!
而這正是『獵世魂瀑』的進階用法。
『魂源飛升』!
看著奎澤的身形眨眼之間變得如此輝煌耀眼,耶塵神情茫然,跪地不動,宛如一個懵懂的孩子,安靜等待著長輩的下一步指示……
然後,化為半神姿態的老人,就這麽一舉半跪於青年的麵前。
“那麽,孩子。”
奎澤伸出鋼鐵的手掌,輕輕按在耶塵的肩膀上,聲音平靜而有力地許下了那個讓耶塵感到完全無法想象的諾言。
“我.來.讓.你.活.下.去。”
耶塵呆愣愣地看著奎澤,眼神之中充滿了無盡震撼,牙唇與手腳止不住地開始顫抖。
“啊……?”
“這……這……可能嗎……?”
“奎澤先生……”
“您……”
“到底……打算……做什麽?”
奎澤帶著慈祥的微笑輕聲回答道:
“我要你徹底放下精神的戒備。”
“肉體也好,意識也好,一個不落地全盤交給體內那個深淵分身。”
“我要你把它主動拖到我的麵前。”
“然後……”
“我會在保住你靈魂的前提下……”
“一.對.一。”
“徹底抹除它的存在。”
“讓你從今往後的人生能夠自己做主。”
耶塵聞言,麵目凝固,心肺驟停。
“……”
“……”
“……”
經曆了短暫的沉默,青年的心智這才從震驚之中緩過神來,旋即驚慌失措地厲聲反駁道:
“這怎麽行啊——!?”
“奎澤先生,您瘋了嗎——!?”
“它就算不是惡神本尊,至少也是哈維約旦親手留下的意誌分身啊——!?”
耶塵惶恐不安地瘋狂動用起腦細胞,開始向奎澤依次強調著當前的重點。
“我當然知道……您很強……可是,這根本是兩碼事——!”
“如今我也到達了第六重噩夢境界,而這個能夠跟著我一路成長的怪物力量更是遠在我之上——!”
“一旦我將這幅蘊藏著惡神潛能的肉體,全盤交還到它的手中,天知道它的實力又能成長壯大到什麽地步——!”
“而且,退一萬來講,就算這個怪物正麵打不過您,它還可以選擇逃跑,它還可以選擇拖延時間,它還可以選擇躲藏起來繼續為惡神本尊引路——!”
“我們想要戰勝深淵,隻能一次性殺死它——!”
“而它想要戰勝我們,卻有無數條退路可以走——!”
“這一切根本就不公平——!”
“更何況,我和它的靈魂已經完全融合在一起了——!”
“您所說的計劃,在此之前,屠夫獵人已經在我的麵前實踐過了——!”
“他曾經在沒有殺死我靈魂的情況下,先行一步把深淵的靈魂剁成了稀碎——!”
“然而,事實證明,這對它根本行不通——!”
“因為在那之後,沒過多久,這個怪物就又憑空複活了——!”
“想要將它徹底滅掉,隻能將我們兩者的靈魂同時鏟除,這難道不是您剛才的原話嗎——!”
“所以……所以……如此不計後果的瘋狂計劃……”
“我又怎麽可能同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