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淵之力的再生作用下,眨眼過去,耶塵便是治好了體外體內的所有傷勢。
他將嶄新的手臂按在冰冷的瓦礫上,搖搖晃晃地支撐起自己的身體。
然後,青年站在坑坑窪窪的廢墟廣場中間,轉頭環顧四麵八方的滾滾濃煙。
伴隨著周遭煙霧的隨風飄散,大大小小的黑影隨之湧入耶塵的視野。
它們的數量足有數十萬之多,仿佛蝗蟲一般擠滿地表和天空,規模龐大得一眼望不到盡頭……
它們的脖頸掛著一幅幅人臉,絕大多數都是老弱婦孺,體型大小與年紀長幼形成正比,最大的足有十五米高,最小的隻有一米高……
它們渾身上下煥發淤紅血光,彎著一道道扭曲的軀幹,抬著一對對尖銳的利爪,有的邁動下肢在地麵爬行,有的扇動羽翅在高空飛行,全部都在朝著耶塵的位置緩緩靠攏……
舉頭望著這番恐怖的景象,青年明白,這支怪物大軍的成員正是先前包圍自己的當地難民。
然而,現在,他們卻都變成了一隻隻形體扭曲,模樣猙獰,殺意畢露的醜陋怪物。
而在怪物大軍最前端領頭的,正是剛才出手襲擊耶塵的一大兩小。
戴格曼、戴格瑞克、戴格瑞安。
耶塵曾經是那麽拚命地想要守護這一家人。
結果,此時此刻,一家老小卻反而以失去理智的怪物姿態,連同其他耶塵曾經想要解救的孽都市民一起站在了耶塵的對立麵,即將帶頭將他本人大卸八塊,碎屍萬段……
麵對如此荒唐而又可悲的事實,耶塵一時間麵如死灰,甚至就連心跳也不由自主地滯緩下來。
與此同時,怪物大軍一邊以天羅地網之勢向著耶塵團團靠近,一邊卻是以沙啞不清的嗓音向著耶塵發起鋪天蓋地一般的悲鳴。
“救救……我們。”
“救救我們救救我們救救我們……”
“救救我們救救我們救救我們救救我們救救我們——!”
這些絕望的哀求仿佛像是一場由刀刃構成的暴雨,狠狠傾瀉在了青年的心扉,從而讓他那本就千瘡百孔的內心再一次浮現出了更多的裂痕……
(好累……)
麵對怪物大軍的步步緊逼,耶塵靜立原地,抬頭向上,一臉悵然。
(我……)
(真的……)
(好累啊。)
想到這裏,青年閉上雙眼,垂下雙臂,放鬆脊背。
“唉……”
伴隨著一聲心力憔悴的歎息發出,耶塵整個人就此展現出了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樣,看上去儼然站在了崩潰的邊緣。
見到此狀,身上的小蟒再次慌張起來,一邊看著怪物大軍不斷逼近,一邊催促主人趕緊準備迎戰。
耶塵沒有回應,仰頭閉目,原地不動,繼續沉默。
直到遮天蔽日的怪物大軍,抵達耶塵的百米開外,然後麵目絕望地張開爪牙,猶如海嘯一般向著耶塵全方位襲來之時……
血匠獵人那對緊閉許久的眼眸這才重新睜開。
湛藍的深處……是無盡的迷惘,是無盡的悲哀,是無盡的無奈。
但是,下一秒,這些情感便是被殷紅的血光全盤籠罩。
……
簡陋狹窄的棚屋客廳。
坑中的火焰徐徐燃燒。
發紅的木炭嗞嗞作響。
坑火燃燒木炭的聲音,宛如一首悠揚平和的樂曲,為這片貧窮潦倒的環境帶來了珍貴的溫馨與怡人的安寧。
耶塵安靜坐在火坑旁邊,眼中照映著溫和的火焰。
這是一個溫馨的場景。
沒有靈界。
沒有屠夫。
沒有敵人。
經過一番詳細全麵的戶外調查,耶塵最終確認,這座孽都僅僅隻是一片隱域之中的安寧城市。
於是,他隨即決定離開這片隱域世界,動身返回聖光淨土。
畢竟隻有那裏才是耶塵真正的歸宿。
不過,在這之前,耶塵卻又在同時萌生了另外一個想法。
那就是,他想要將身邊的戴格一家也一塊帶到聖光淨土。
因為,耶塵認為,在那個體製、生產、經濟、秩序、科學全麵發達的繁榮社會,這一家老小絕對能過上比以往幸福百倍的安寧生活。
他們理應得到如此待遇。
耶塵這麽堅信著。
於是,青年隨即和老人商量起了這個計劃。
而在戴格曼看來,和耶塵出走的這個行為,意味著自己一家要拋去過去積累的一切,房子也好,財產也好,人脈也好,所有的東西通通都要舍棄,再加上自己對外麵的世界毫無了解,因此這無疑相當於是一個十分冒險的舉動……
不過,麵對戴格曼的種種質疑,耶塵卻是堅定回答道:
“戴格曼先生,我以人格擔保,隻要到了聖光淨土,你們的生活絕對能夠得到質的提高。”
戴格曼見到耶塵態度如此堅決,於是表情猶豫地支支吾吾道:
“呃,耶塵,我當然相信你……”
“可是……可是……就算我們真的跟你到了那個地方……”
“我們人生地不熟的,沒有任何資金和背景,也沒有居家落戶的房子,未來的生活又要如何保障呢?”
耶塵麵不改色地做出回應:
“關於這點,你完全不用擔心,因為我很有錢。”
“隻要能夠回到那裏,我可以為你們無條件提供絕對充裕的資金,讓你們的住處、吃穿、教育等等方方麵麵全部得到最頂級的保障。”
“所以,我才會說,你們在那裏一定能夠得到幸福。”
聽完耶塵這番淡定自若卻又震撼人心的發言,戴格曼張口啞語了好一會,接著表情難以置信地回答道:
“這……這……”
“耶塵……說到底……我們打從最開始,就是抱有私心才把你收留回來的……”
“而你至今為止為我們做出的一切,已經足夠讓我們感到受寵若驚了……”
“既然如此……我們又何德何能,值得你繼續為我們付出這麽多呢?”
“你為什麽要對我們這麽好?”
麵對戴格曼這道詫異不解的疑惑,耶塵顯露友善的微笑,語氣仿佛理所當然一般地陳述道:
“我們相見相識,同住一個屋簷下,光是這些就已經屬於莫大的緣分。”
“並且,你很純樸,你很善良,而你的孫子孫女也都非常可愛懂事。”
“和你們共同生活的這幾天,我其實一直都過得很愉快。”
“再加上,我向來無法對好人置之不理……”
“所以,我衷心希望,能夠給你們帶來一個更好的環境。”
“這種行為,對我自身而言,也是一種精神層次的享受。”
“道理就是這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