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美好溫馨的小棚屋,頃刻之間,徹底淹沒在了火海之下。
耶塵瞪大雙眼,咬緊牙唇,握緊雙拳,靜靜看著這場人間悲劇在自己眼前重演。
待到猖獗的火勢最終揚長而去……
煙霧環繞的牆角之下,三具蜷縮緊抱的焦黑身軀,宛如一柄燒紅的烙鐵,狠狠烙入青年的腦海,狠狠烙在青年的心頭。
傑提斯科基從現場唯一不受火焰影響的木椅上緩緩起身,慢悠悠地走到耶塵的身旁,目光淡定甚至是滿意地掃向角落的三具焦屍,仿佛就像是在欣賞著自己的傑作一樣。
“噢,看看他們,這次是被活活燒死,真可憐~”
傑提斯科基麵向戴格一家,陰陽怪氣地輕笑起來。
“這都是因為你,耶塵,這全都是你的錯。”
耶塵跪在地上,低垂頭顱,一言不發。
“……”
傑提斯科基帶著笑聲繼續感慨道:
“倘若不是你做出了那個最愚蠢的選擇,他們也不至於再次這樣痛苦地死去。”
“今後,這一家人的命運也將一直這麽輪回下去。”
“這對兄妹永遠不會長大。”
“這個老人永遠不會變老。”
“他們期待的美好未來永遠不會降臨。”
“取而代之的,隻有一次又一次的幻滅,一次又一次的絕望,一次又一次的慘死。”
“拜你的偏執所賜,他們永遠也沒有機會從這座『罪孽狂都』之中脫身了,血匠獵人~”
麵對戴格一家的屍首,耶塵低頭沉默許久,忽然發出一陣嘎吱嘎吱的怪響。
喀啦喀啦喀啦。
傑提斯科基眉毛一皺,轉頭看向耶塵,語氣輕佻地提問道:
“嗯?你在做什——”
然而,緊接著,傑提斯科基卻是閉口怔住了。
有哪些簡單的動作最能夠直觀體現一個人的憤怒?
這個奇怪的問題,沒有正確答案,不同的人,不同的回答,不同的看法。
然而,此時此刻,耶塵的一個簡單動作,卻是刷新了傑提斯科基的三觀,讓這個男人再一次重新認識到了“憤怒”這種情感所具備的強大驅動性。
青年咬碎了自己的牙齒。
傑提斯科基並沒有對他的這個部位發動『傳血歸凡』。
但是,盡管如此,青年還是將自身最堅硬的骨骼親口咬碎了。
屠夫獵人還是頭一次見到,天底下,竟然有人能夠憤怒到直接咬碎自己的牙齒。
盡管屋內的火焰已經全部消散,但是青年卻好似將火光留在了自己的眼中,擰作一團的眉目徹底燃起了猩紅的光澤。
這是最極致的憤怒體現。
再然後,伴隨著牙齒的碎裂,牙根的折斷,鮮紅的血液就這麽自青年的牙齦之中飛速流出,轉而竟然化作成為新一排血紅的獠牙,讓他那副猙獰的容貌增添了怪物一般的瘮人風采。
見到此狀,傑提斯科基後背發毛地後退兩步,接著表情不可思議地訕笑起來。
“哈……哈哈哈……真可怕。”
耶塵跪在地上,宛如沐浴鮮血的野獸一陣齜牙咧嘴,最終再是從血腥的牙口之間緩緩擠出一句人類言語。
“我會殺了你,然後解放他們。”
這一刻,他仿佛是在對旁邊的傑提斯科基做出威脅,又仿佛是在對麵前慘死的戴格一家立下誓言。
“我.會.殺.了.你,然.後.解.放.他.們——!”
青年又將這句話語惡狠狠地重複了一遍,宛如沉重的鐵錘狠狠砸向虛幻的空氣,帶著詭異的力量鑽進屠夫的頭顱,讓他的大腦就這麽不斷響起相同的回音。
“呼……”
傑提斯科基輕輕吐息,雙眸一閃,動用神力將顱內的這些精神攻勢一掃而盡,再是衝著耶塵淡定回擊道:
“而我也會殺了你,把你的肉體做成最棒的標本,然後納入我的柴刀儲藏庫。”
耶塵齜牙咧嘴,沒有說話,發出一陣類似於野獸般的低吟,然而心聲卻開始在傑提斯科基的腦海深處咬牙切齒地念叨道:
“現在,我拿你沒有辦法,可是之後就不一樣了。”
“你的『靈界』對我的所有束縛,正在隨著時間一步步減弱,終有一日會走到盡頭。”
“你不可能永遠把我禁錮在這裏。”
“而在我恢複自由之前,你必須和我正麵一戰,直到某一方徹底死亡為止。”
“我會耐心等待那一天的到來。”
“然後……在.你.身.上,清.算.一.切——!”
傑提斯科基扶了扶帽子,接著麵無表情地回答道:
“啊,我知道,耶塵,我當然清楚你的想法。”
“同時,我也非常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不過,在那之前,你還得孤身一人度過一段漫長時光才行。”
話音落下,傑提斯科基又是打了一個響指。
啪。
下一秒,隻見四麵八方燒焦的牆壁與家具瞬間變成沙狀物質,分解,崩潰,消散,最後連同戴格一家人的屍體一起在耶塵的眼前消失不見。
而在小棚屋全麵瓦解之後,取而代之出現在耶塵眼前的,並不是什麽戶外的貧民窟巷道,反而變成了一片漆黑而空曠的詭異空間。
這裏除了耶塵與傑提斯科基以外,就隻剩下了無邊無際的混沌與黑暗。
顯然,這是耶塵此前從未見過的『罪孽狂都』全新形態。
傑提斯科基語氣冷漠地做出宣告。
“接下來,便是第三回合了。”
血匠獵人掃視一圈這片全新空間,隨後轉頭看向屠夫獵人,視線之中充滿了凜冬一般的嚴寒,那是最極致的憤怒在經曆淬火之後所形成的獨特光澤。
“不管你要做什麽,我都會一直和你耗下去,直到最後將你千刀萬剮。”
這一刻,青年的視線,儼然在這麽無聲宣言道。
“嗬嗬,瞧你一副‘盡管放馬過來’的表情……”
傑提斯科基不以為意地嗤笑道。
“放心吧,我不是說過了麽,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我們不會發生任何戰鬥了。”
“沒有人再會充當你的對手,我不會,那些守備隊的成員也不會。”
“畢竟,你是殺不死的,非但如此,任何傷害你肉體的行為,反而還會助長你體內的再生之力一步步滋生壯大,直至你徹底淪為一頭無限再生,忘卻人性的醜陋怪物為止……”
“這種結果,咱倆都不希望看見,不是嗎?”
“因此,第三回合,我不會再對你動手了。”
“當然,如果你要自殘的話,我也沒法阻止你,隨你的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