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塵繼續追問道:
“在那之後呢?”
戴格瑞克補充回答道:
“在那之後……你說你有事情出去辦,所以先讓我們吃晚飯……我們本想等你回來之後一起用餐,可是好久好久以後你才回來,而且是一副暈乎乎的糊塗樣子,沒幾下就坐在這裏睡著了,然後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聽完戴格一家對於昨晚的敘述,耶塵的眉目頓時皺得更加厲害了。
他總覺得事實根本不是這樣。
昨天的夜晚,應該是更加殘酷,更加痛苦的夜晚才對……
看著耶塵神經兮兮的模樣,戴格曼表情憂慮地關懷道:
“耶塵,你沒事吧?要不我帶你去看看醫生?”
麵對老人的好意,耶塵輕輕搖頭。
“不,我沒事,可能隻是昨晚做噩夢了,緩一緩就行。”
戴格曼臉色懷疑地點了點頭。
“這樣啊,那行吧……可是,無論如何,我都覺得你應該吃點東西了。”
耶塵輕聲感慨道:
“我還是不餓,但是想要一杯水,可以嗎?”
“當然可以!”
戴格曼一口答應,連忙為耶塵裝起了溫水,然後小心翼翼地送到他的手裏。
“來,剛燒開沒多久,小心燙。”
“謝謝。”
耶塵接過溫水,看著自己在杯裏的倒影,混亂的腦海突然閃過了無數記憶的片段。
他發現整個世界異樣的場景……
他前往孽都上城區的場景……
他與屠夫獵人在辦公室碰麵談話的場景……
以及他之後在這間小屋見證那個噩夢景象的場景……
伴隨著這些信息的湧出,耶塵的臉色瞬間蒼白了幾分。
可是,看著眼前仍然活蹦亂跳的戴格兄妹倆,看著仍然和平常一樣在家中忙裏忙外的戴格曼,這些在耶塵顱內不停湧現出來的難受回憶,卻又頓時變得虛幻飄渺了起來……
(難道,這些記憶片段,全部都隻是我的一場夢?)
耶塵低頭看著杯裏的溫水,陷入了嚴重的自我懷疑。
(我沒有去見市長……)
(他們也都還活著……)
(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全部都隻是我昨晚所做的一場噩夢……)
(是這樣嗎……?)
耶塵帶著滿腔的疑問,舉杯將溫水一飲而盡。
清水下肚,腸胃的深處,一股陰寒的氣息旋即蔓延而來。
於是,耶塵的神情再次劇變,迅速伸手拉開衣物,低頭檢查起了自己的腹肌。
安然無恙,沒有絲毫傷口的痕跡,乍一看平淡無奇。
然而,耶塵本人卻是明白……
他的這副肉體已經變得和“上一次”不同了。
自己曾經受過某種致命重傷,甚至是直接因此而迎來死亡。
但是,源自於深淵的再生之力,卻是將耶塵崩潰的軀體又一次拉了回來。
隻不過,這輪複活所需要支付的代價,正是如今在青年體內重新開始蠢蠢欲動的陰寒氣息。
耶塵的受傷和死亡刺激到精神深處的那股“惡意”,導致它如今又開始在耶塵的體內建立起了“存在感”。
察覺到了這個結果的瞬間,震驚與錯愕的情緒覆蓋了耶塵的臉龐,混亂的大腦隨即又再度挖掘出了更多的記憶。
那是一段充滿了憤怒與仇恨的記憶。
那是一段關於他如何被屠夫獵人殺死的故事。
至此,青年,終於醒悟了事實。
(腦海中的這一切……並不是什麽噩夢!)
(它們都曾經發生過!)
(隻是……所有的人與物,包括我,如今都被“回溯時間”了而已——!)
而也就在耶塵察覺這道驚悚真相的下一秒,棚屋之間的某道牆壁便是毫無征兆地爆裂開來。
嘭——!
牆壁宛如泡沫一般破碎四散。
與此同時,一道身披鬥篷的高大人影則是手持大斧,破牆而入,然後不由分說地向著耶塵的後背猛然襲來!
耶塵瞳孔驟擴,猛地轉身,第一時間爆發奧靈之力,將兩邊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的老人與孩子各自震開,緊接著又以『純粹血體』在手中瞬間凝造出了一柄殷紅長刀,旋即就這麽正麵擋下了眼前這個不速之客的全力一劈!
咣!
伴隨著兩件武器的赫然相撞,狂暴如洪的奧靈之力當場從粗獷的斧刃擴散到了耶塵的全身上下,最後蠻橫無比地將他從棚屋的另外一堵牆轟飛而出!
“唔……!”
耶塵眼神一猙,雙腳在半空急旋,憑借精湛的『靈空』之術,轉眼就在巷道的牆角穩住退勢。
不過,血匠獵人的身體才剛剛強行刹住,那道神秘的鬥篷人影就又攜帶大斧追到了麵前!
隻見迅猛的左手如同豺狼一般鉗住耶塵握住血刀的左臂,然後強壯的右手再是猛甩大斧瞄準耶塵的頭顱全力劈來!
見到此狀,耶塵瞬間領會過來,眼前的這名神秘襲擊者,乃是一位經驗豐富,意識老練,並且噩夢境界與自己相當的戰鬥專家!
下一秒,伴隨著狂暴的斧刃轟然下劈,巷道的角落就這麽爆發起了一片濃霧的煙塵!
轟——!
周圍的窮人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朝著煙霧彌漫之處投來震驚的目光。
待到塵埃迅速消退,一大一小的兩道人影隨之浮現於人們的眼中。
身穿鬥篷的襲擊者壓在了青年的身上。
凶悍的斧頭深深陷入青年耳邊的石頭地磚。
與此同時,襲擊者本人的脖頸瘋狂飆血,頭顱宛如石頭一般倒在了耶塵那柄殷紅的刀刃之下。
丟刀,換左手為右手,再是甩出最小幅度的半圓,直接切過敵方的咽喉。
僅是短短一瞬間的動作,就此注定了襲擊者的死局。
耶塵麵色冷漠地一腳踹開身上的襲擊者屍體,目光迅速掃向他那顆暴血的頭顱,接著發現這是一名麵容被疤痕填滿的光頭男人,一看就是身經百戰的那種類型。
但是,就在耶塵的目光不經意落向襲擊者的殘軀之後,他的整幅麵龐卻是凝固了。
隻見在那身樸素鬥篷之下的衣物,乃是一套讓耶塵感到無比眼熟的製服。
來自於奧靈獵團的舊式獵人製服!
一股震撼的涼意湧上耶塵心頭,隨後促使他立刻看向襲擊者的手背。
緊接著,一道紋身的痕跡即刻出現在了耶塵的眼中!
盡管這道紋身經受歲月的洗禮已經變得模糊不堪,但是耶塵還是能夠一眼看出,這是曾經屬於貴束紋身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