獲獎的消息傳出去後,村民們尤為高興,不少村民都在村友圈裏發布這個消息,大家互相評論,討論這筆獎金該用在什麽地方。

葛雲雀她們的工作量很重,需要對之前入駐的商家進行評分,評分低的商家要了解為什麽分數不高,還得進行重新更換商家處理。

這日,葛雲雀還沒出家門口,就見門外蹲著個人,“阿布,你怎麽來了,快進來坐會兒。”過了年,阿布熱西提又長大一歲,個頭比之前高了不少,他還特意蓄頭發染了個黃毛,看上去特別像個不良少年。

“你這頭發沒少挨罵吧。”葛雲雀邀請他進屋坐,給倒了點熱茶。

依照麥麥提敏大叔的性格,看見自己徒弟打扮成這樣,估摸著當麵就開罵了,不過阿布熱西提這人皮慣了的,對於這些事情並不放在心中。

阿布渾不在意地笑道:“挨罵就挨罵,反正已經染了,等幾個月顏色就褪得差不多了。”

他今兒來找葛雲雀,是聽說了要推薦一個人去北京參加產銷對接班的事情,師父臉皮薄,不好意思和繡坊的那兩姐妹爭名額,可阿布覺得這種事情就是有能者為之。

“你幫忙推薦的那個專門拍長視頻的博主肖坤,他把剪輯好的視頻樣片發給我看,我覺得拍得挺好的,就想拿來給你看看。”阿布直接說明來意,肖坤拍攝團隊都是專業的,從每個分鏡到後期剪輯都做得相當不錯。

他不僅僅是在單純記錄一項製作技藝,而是試圖通過鏡頭去看清艾德萊斯綢背後的人文故事。

葛雲雀還真對肖坤拍的視頻感興趣,兩人一塊兒把發來的視頻樣片看完,以往隻能以全景式的視角去看待絲綢工坊,經過特寫拍攝後,能夠發現平時難以看見的小細節。

見葛雲雀看入迷了,阿布簡直高興到想搖尾巴,如果他有尾巴的話,“怎麽樣,不錯吧!”

“是挺不錯的,要是上傳到網上應該能吸引不少人點擊。”葛雲雀誇讚道,她覺得肖坤的審美不錯,視頻中許多畫麵都是好看的,簡直達到了能截圖做屏保的程度。“不過——”

葛雲雀放下手機,話頭一轉,她坦言道:“阿布,我知道你想推薦麥麥提敏大叔去參加產銷對接班,我說句實話,名額隻有一個,村委會那邊也有想推薦的人選,我們現在糾結一兩天了還沒正式定下來。”

聞言,阿布熱西提眼中的光一下子蒙了灰,他有些失望。

“你給的這些視頻對於爭取讓麥麥提敏大叔去北京參加產銷對接班很有幫助,我可以幫你放給其他人看,爭取更多人的投票權。”葛雲雀絕對是支持麥麥提敏的艾德萊斯綢,她詢問起阿布的近況,“我見你朋友圈裏發了好多艾德萊斯綢的碎片,是想做些什麽呀?”

像是打開了話匣子,阿布剛才的沮喪一下子就煙消雲散,立即翻找出自己的朋友圈圖片,挨個給葛雲雀看。

“每一匹艾德萊斯綢的花紋都是獨一無二的,我一直想把這些花紋保存下來,記錄成電子檔的圖樣,再進行轉印到其他物品表麵。”他腦子裏的想法很多,都想一一付諸現實。

記錄成電子版更方便傳播,葛雲雀對此沒有任何異議,反而鼓勵他繼續堅持做下去。

“我還想去學設計,以後能設計出更多含有艾德萊斯花紋的工藝品來。”一說到這個,少年也有幾分不好意思,他年紀本就不大,之前不願意讀書隻一門心思想學個手藝,現在年紀稍大了些,就想再學些什麽能更好地幫助絲綢工坊。他和師父麥麥提敏說起過這件事,隻是師父嘴巴很難撬開,任憑他嬸嬸說破了天就是不同意放人。

麥麥提敏覺得阿布一走就不會再回來了。

“阿布,你有沒有想過自己要到哪裏去學設計,是想正兒八經考學校的專業,還是在外麵重新拜師父?”

有上進心是一件好事兒,但是關於阿布熱西提想再去學習的事情,恐怕還得再商量一下,葛雲雀問他是否考慮好了去哪所學校讀書,畢竟都已經中斷學業好幾年了,學籍在哪裏,如果再以社會生身份去參加高考,時間成本也需要考慮進去。

“這個……”阿布熱西提一下子被問住了,他隻想著要去學習設計,卻沒有考慮過自己學籍問題,抓了抓腦袋,“船到橋頭自然直,凡事總是有辦法解決的。”

葛雲雀勸他想清楚,“你師父待你一向不錯,他不同意你出去學設計,估計就是看你自己都沒想清楚,這些都不是小事情,你回家和嬸子再討論討論。”

這些話可能在阿布熱西提看來有些潑冷水的嫌疑,但葛雲雀謹慎慣了,她不敢太冒險,步步走得穩當,未來的道路才會通暢。

閑話畢,她送阿布熱西提出門,臨了把他提來的東西又給他提了出去,“下次人來就行了,我這兒農產品多得是,不要再浪費錢了。”

“萊勒木想出去你們就各種鼓勵,為什麽我想出去你們每個人都反對,不公平!”阿布熱西提嘟囔,他是從別人口中得知萊勒木這小子竟然跑到上海去了,還在黃浦江邊拍了照片,他從來沒看過東方明珠的真容,真想親眼看看。

葛雲雀朝他後腦勺拍了下,“混小子,你倆情況都不同,怎麽能相提並論,更何況他是過去工作的,不是單純過去遊玩。”

提到萊勒木,她不可避免地有些難過,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夠和對方見麵了。

“產銷對接班,顧名思義就是要安排人員過去宣傳我們當地的特色產品,擴大銷量才是最主要的目的,因此我個人是偏向於找個性格圓滑些的負責人……”

會議上,葛雲雀聽見領導們的發言,估摸著這個名額離麥麥提敏大叔更遠了,‘圓滑’二字這輩子都跟麥麥提敏大叔沒有任何關係,她還是放了幾個人選上去,大家投票表決。

徐漫在旁統計,“投票結果出來了,麥麥提敏3票,古麗漢娜5票,看樣子還是要選刺繡工坊。”她知道葛雲雀希望能推薦艾德萊斯綢去參加產銷對接班,可麥麥提敏大叔的性格大家都清楚,還是換個人更合適。

“古麗一家的刺繡工坊已經和不少服裝設計師合作了,她們兩姐妹還真是齊心協力,把刺繡事業共同推到更高峰。”

這兩個項目都是阿勒屯本地特色,任選一個都沒有太大關係,隻要是為阿勒屯好,葛雲雀就沒有任何意見。既然推薦結果已經出來了,她尋思著待會兒找個機會把消息給阿布說一聲。

散會後,葛雲雀慢騰騰地拿資料,徐漫跟在她身邊,小聲道:“哎,你發現沒有,蘿珊好像又沒來開會?”

環顧四周來參加會議的同事,果真沒發現蘿珊的身影,即便徐漫不提醒,葛雲雀也想問問了。

“自開工後就沒來開早會,平時也經常請假,可能是身體不舒服,我還想問你要不要一塊兒去看望她。”

“不了不了,”徐漫連忙晃腦袋,“你是沒成家不知道過年有多可怕,我過年期間光是吃酒席、發壓歲錢都快把老底掏空了,既然蘿珊自己都沒聲張,我們也就別湊熱鬧了。”

說完這句話後,她又覺得不好,忍痛從手機殼內掏出一張粉紅鈔票,還是從紅包裏拆出來留著備用的。

“算了,你要是去看望她的話順道幫我也買點水果。”

徐漫推薦的古麗漢娜得到了認可,她心中高興,急著去刺繡工坊和眾位繡娘們說清楚這件事,連忙擺手告別。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葛雲雀幽幽地歎口氣,還真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遠在千裏之外的上海。

從收到線下麵試通知後,萊勒木就馬不停蹄地為這次樂團工作做準備,他沒有太多樂團經驗,所有曲子都是全新的,隻能多花費一些時間來練習樂隊片段。

十八號這天,他前往大劇院參加麵試,一大群人都跟他一樣是來線下麵試的,考試用的大廳雖然有暖氣,可耐不住倒春寒,他手腳都凍得冰涼,身體發抖輕顫,分不清是太緊張還是被凍的。這種感覺和以往上台表演時完全不一樣。

為了避免手指僵硬,影響發揮,萊勒木一直在活動手指關節,讓手指能夠變得更加靈活。

能來大城市的大劇院應聘的樂師絕不可小覷,他沒有天大的膽子,必須要拿出百分之一百二的努力,才有可能從中脫穎而出。

按照自己的分發的序號進行考試,第一輪考的是協奏曲和技巧曲目,輪到萊勒木的時候,他全神貫注將自身與冬不拉幾乎融為一體,指尖在琴弦上飛舞,好在順利通過。

第二輪考的是樂隊片段和試奏,麵試的人眾多,等輪到萊勒木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他早已經饑腸轆轆。

終於考完了,萊勒木累得指尖都快抬不起來,他覺得是自己過於緊張了,才會導致身子比以往更疲累,麵試結果還得再等幾天才能出來。

“萊勒木,你先回去,隨時注意郵件信息。”之前線上麵試他的那個人工作很忙,沒和萊勒木說上幾句後,就被其他人叫走了,隻來得及叮囑他認真查看郵件,謹防錯過錄用消息。

一棟老破小民居內,萊勒木提著如同灌了鉛一般的腿爬上五樓,從最繁華的街市走到了破敗的老小區,心裏的落差還不是一丁半點兒,好在他已經適應了。初次來到上海,能夠租到這麽便宜的房子他已經很滿足了,不敢再要求其他的。

簡單洗漱完,他給自己煮了碗泡麵,沒想到收到了葛雲雀發來的問候消息。

“今天剛去線下麵試,來應聘的樂師很多,甚至有很多都是從其他小有名氣的樂團跳槽過來的,但我也盡了全力,等待最後結果就好了。”

光是從他發的這段文字中,葛雲雀就能猜測出當時麵試的場景有多令人緊張,萊勒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樂師,怎麽去和別人比,光是站在那裏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葛雲雀默默為他祈禱,“希望最後能收獲一個好消息。”

“一定會的!”當了解到萊勒木去麵試的時候,還有合唱團的演員,葛雲雀便好奇地問道:“合唱團倒是好理解,你們交響樂團不同樂器的樂師工資怎麽分呀?”

一場交響樂演奏下來,拉大中小提琴的樂師基本上從開始到結束就沒怎麽休息過,吹號和管的樂師任務量極少,打鈸的樂師基本隻動一兩下,工作強度不同,花費的時間和精力也不同,這工資應該怎麽分才合理。

“除了首席之外,同級別的樂師都是均分的,大家的工資都是一樣,不怕誰多誰少。”萊勒木認真為她解惑。

葛雲雀又問:“那感覺有些不公平,就像拉小提琴的樂師拉一聲隻賺一分錢,得拉很多聲才能賺到一百塊,敲鼓的樂師哐當一下就是一百。”

她說的搞笑,連同萊勒木也被逗笑了。

“雖然提琴樂師是從頭拉到尾,但因為人多,所以偶爾失誤犯個小錯也沒關係,聽不太出來,但是打擊樂器必須要在精確的時間點卡點進入,毫無容錯率,樂師要承擔很大的風險。”

“看樣子是高風險高收益啊。”

這下可算解答了葛雲雀心中疑惑,兩人順勢聊了些其他的事情,倒是有些意猶未盡,葛雲雀告訴萊勒木,以後有什麽事情都可以跟她說,她會一直陪伴在他身邊。

阿勒屯村委會唯一一個名額給了古麗刺繡工坊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麥麥提敏大叔不肯答應了,連早飯都沒吃,一大早就來村委會門前等著,非得要袁鬆書記給個說法,否則就不走了。

“書記,您給評評理,論年紀、論輩分我哪裏比不上古麗漢娜了,為什麽要把這個名額分配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