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二哥！你沒事吧？”
“……該死，那徐華彪的箭到底是怎麽回事？這是……”
“二哥！來人！幫二哥止血！”
李聖京看起來明顯有點亂了方寸。
“沒事，走，回府。”李光洙搖了搖頭，伸手，按住了自己的額頭上的那個傷口，“這兒不方便。”
“是。”李聖京看了一眼遠處那個屋頂，咬了咬牙，“這個徐華彪……”
“沒關係，是啊！他是很勇猛，箭法天下第一，可是又能如何。”李光洙搖了搖頭，“隻要他敢突圍，我就讓他變成刺蝟。耗在這兒……我餓死他！”
“是啊！現在整個涼州一盤散沙，洛陽的兵又被鄭允浩攔在兩關之內，徐華彪這兒不過是孤軍而已，能守多久！二哥你不用太著急，我們……沒必要身蹈險地。”李聖京點了點頭。
“走吧。”李光洙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副將，“傳令下去，都警醒著點，若是被徐華彪逃出去，莫說我，你們也一個都活不了！”
“……是！”
副將的眼神閃了閃，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
“李大人！不……不好了！”一個士兵一路跑了過來。
連滾帶爬。
“慌什麽慌！怎麽了？”李光洙的眉頭一皺。
“城外……城外忽然出現了一支騎兵，向著長安城衝了過來。”
“……騎兵？哪兒來的？”
“北邊。”
“北邊？？北邊還有什麽人能動？”李光洙一臉荒唐的看向李聖京。
“不會啊！根據我們的消息，程瀟雖然躲過了我們的安排，可樸初瓏和樸智妍都中毒了，三個月內根本起不來床，程瀟那邊就算得到消息，從武威趕過來，怎麽都要幾個月之後了。怎麽可能……”李聖京也蒙圈了。
“趕緊下令，緊閉城門，城上的士兵準備守城……”
李光洙的話音未落。
又一個士兵衝了過來。
“報！！李大人！不好了！敵軍騎兵衝進城了！！”
“……什麽？這麽快？？”
……
“華彪啊，你說說你，一個堂堂的國公，當成這個樣子，你丟不丟人啊！”
“……”
“爹！你少說兩句行不行！這得虧是叔呢，要是你？怕是腦袋都被李光洙掛在城門樓上了。”
“臭丫頭！說什麽呢！現在可是我砍下了李光洙的腦袋！！”
金鍾國重重的敲了一下安宥真的腦袋。
“……幹嘛！！”安宥真有點惱火的瞪了一眼金鍾國，不過也沒再說什麽了。
“好了，鍾國哥，這一次多謝了。”徐華彪在旁邊有點尷尬的對著金鍾國拱了拱手。
“嗨！你我兄弟說這些做什麽！你要真這麽算，我欠你幾條命啊！”金鍾國笑嗬嗬的拍了拍徐華彪的肩膀。
時間，距離徐華彪剛剛射向人群的那一箭，過去還不到兩個時辰，距離李光洙得知城外出現了一支騎兵，也就一個半時辰而已。
而現在的長安城，已經變了天。
一支不到一萬人的軍隊，接管了城池。
“救命這種事不是論次數的，是看最後一次……嗯，還是我欠你的。”徐華彪對著金鍾國笑著搖了搖頭，“不管怎麽樣，這一次真是辛苦你了。”
“是啊！爹他原本還在漠北打馬球呢，聽說了叔你這兒可能有危險，跑死了兩匹馬回到了部族大帳，然後帶著整個部族所有的精銳立刻來馳援……”安宥真在旁邊點頭。
“……行了，我跟你爹還輪不到你在中間互相表功！”徐華彪笑著伸手揉了揉安宥真的腦袋，“倒是你，為什麽會在鍾國哥的軍中啊？”
“十天前我發現五丈原那邊的士兵好像有點不穩的跡象，有點擔心這批士兵會對長安有一些威脅，就帶著運糧隊往安定去請樸初瓏將軍發兵，走到路上，就遇到了父親剛好帶著兵南下，然後就一起來了……”
“對了！五丈原那邊的士兵到底怎麽回事？”
“哦，十天前我送最後一批的軍糧到五丈原的時候，發現李露朵和周子瑜將軍都不在軍中，崔智秀大人說，是金藝琳大人從武都來軍中求援，說武都城外來了大批的羌人，權俞利將軍帶兵出城作戰，因為不熟羌人的戰術，身受重傷戰敗而歸，現在武都有危險，兩位帶著五千士兵馳援武都了……”
“金藝琳！！”徐華彪終於明白問題在哪兒了。
看了一眼在旁邊臉色依舊很差，可是強撐著要來見見金鍾國的裴珠泫，以及在她身邊看起來頗為平靜的全孝盛。
他和裴珠泫他們，都覺得摒棄了家族的意誌堅持出來輔佐崔雪莉的金藝琳，應該不會受家族的左右。
然而……
世家啊！！
徐華彪長長歎了口氣。
先把徐華彪的人從武都趕走，換上了一個跟徐華彪關係比較密切，可終究不是自己人的人，造成情報信息的隔膜，之後，利用家族的關係，脅迫或者勸說金藝琳欺騙徐華彪安插在那支軍隊中的謀士和將領……
這一個布局，應該說李光洙做的很努力了。
一步步都很隱秘，圖窮，匕方現。
自己這麵甚至都來不及反應……
隻是可惜，撞見了他命中的克星。
金鍾國啊！
“好了，華彪賢弟，不管怎麽樣，反正現在長安回到你的手上了，接下來……我們要做點什麽嗎？”金鍾國在旁邊是聽不懂這些的，當然，他也懶得去搞懂，隻是笑著說道：“弘農李家是吧？我們要不要……”
“這個回頭再說。對了，你除了奧特了李光洙，還奧特了誰？”徐華彪搖了搖頭，看向金鍾國。
“……奧特？那是什麽？”
“……殺了。”
“哦！就那個在那兒指揮防守的，我一眼就看出來他是主帥，就把他殺了。”金鍾國看了一眼旁邊擺著的一個人頭，“別的……沒動手，我都已經很久沒動過手了。”
“這樣嗎？挺遺憾的。”徐華彪輕輕的歎了口氣？
“遺憾？”
“李光洙死在哥你的手上雖然也是死得其所，但是就這麽輕易的就沒了……”
“怎麽，就這麽一個家夥，還能跟我有來有回打上幾個回合不成？”金鍾國一臉無語。
“……這倒也是。”聽金鍾國這麽說，徐華彪點了點頭，然後看向安宥真。
“怎麽，叔，有什麽要我做的？”安宥真拍了拍胸脯，“去弘農是吧？我去滅了他們！”
“小將軍你莫要這麽說。弘農李家是因為長安內亂，草原蠻族南下劫掠，闖入關中，遭的禍事，明白了嗎？”全孝盛插話進來了。
“還是我去吧！”金鍾國在旁邊接話，“宥真她不行……”
“鍾國哥，你別太小看你這個寶貝女兒了。她現在……早就不是當初的那個傻丫頭了。”徐華彪笑著搖頭，“問題是宥真能指揮得動這批士兵嗎？”
“看見赤兔馬和方天戟，誰敢不聽命？”金鍾國笑了，“這個你倒是放心。”
“嗯，那這邊等泰妍那兒接手長安城完畢，你就帶兵去弘農吧！除惡務盡，明白嗎？”徐華彪對著安宥真點頭。
“弘農李家，還有金家？”
“嗯。”
“好的。”安宥真點頭領命，幹脆的走了出去。
“喲，這丫頭好像還真有那麽點我年輕時候的樣子了。”金鍾國看著安宥真的背影，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點了點頭。
“好了，鍾國哥你這次這麽遠帶兵前來，辛苦了，就好好休息休息吧！我這麵……還有不少事要處理呢。”
“好的。”金鍾國點了點頭，“時隔這麽多年再回長安……有些地方我也想逛逛呢。”
“嗯，你去吧。”徐華彪微笑著，目送金鍾國離開。
然後，看向了全孝盛。
“這一次，多謝了。”
“沒事，就算不是我，珠泫大人派條能叼著卷軸，認得路的狗去都行。”全孝盛笑了笑。
“這一次你救了我一命，這份恩情，我是要記住的。”徐華彪搖頭，“你……有什麽想要提的要求，說吧。”
“我繼續回洛陽，去給英靈殿守靈可以嗎？”全孝盛笑著問。
“……你就不想去做個太守之類的？”徐華彪一愣。
“太守有什麽好做的！這天下……”
“主公，你就不要為難孝盛大人了。”在旁邊一直沒吭聲的裴珠泫搖了搖頭，“回頭要請她出山，是娜璉大人的任務。”
“……也罷！那孝盛你也去休息吧，這一次也辛苦了。”
“沒事。”全孝盛笑了笑，起身，離開。
徐華彪看向了房間裏晉升的林允兒和裴珠泫。
臉上一個大大的笑容。
“好像……問題解決了。”
“嗯。主公，接下來我們可以對鄭允浩出兵了。”裴珠泫的臉上，一個看起來有點放鬆了的表情，點了點頭。
“洛陽那邊……也不知道怎麽樣了啊。”徐華彪輕輕的鬆了口氣。
“主公，我覺得相比洛陽，有件事你還是最好先處理一下。”
“……什麽？”
“李多熙……應該還在長安城裏。”
安靜。
好久。
“允兒你去看看她在哪兒，帶她來見我吧。”
“好。”林允兒點了點頭，離開。
“主公，你打算怎麽處理李多熙？”裴珠泫看著徐華彪，問道。
“我饒了她，會被其他人記恨嗎？”徐華彪看向裴珠泫。
“……就算李多熙現在這樣了，主公你還打算放了她？”
“她是第一個跟隨我的人。”徐華彪搖頭，“李秀滿不能饒了金俊秀，可是……我不想殺李多熙。”
“主公你照你想做的做就好了。”忽然，裴珠泫的臉上，一個大大的笑容，“有人敢說不，我替你擺平。”
“你這是什麽態度？”徐華彪蒙了。
“沒什麽，就是覺得主公你這種優柔寡斷念舊情的樣子……我特別喜歡。”
“嗯，現在圍解了，要不然，我現在幫你療傷？”
“……呀！這麽突然？？”
“你不是喜歡嗎？趁著現在有感覺……”
“……主公你不是安排允兒將軍去找李多熙了嗎？”
“沒事！讓她等著！”
……
第911章 決戰檄文。完。本。小。說。（書^荒^網）。下。載。
“你來了？”
“……主公還是這麽精神啊！一個多時辰……珠泫大人不是中了我二哥的毒嗎？經得起主公這樣的撻伐嗎？”
“嗯。久等了。”
徐華彪的臉上是一種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在他對麵的李多熙，臉上的笑容，看著就自然多了。
似乎一點都不因為她在這兒等了一個半時辰而尷尬。
“階下囚，多等一會兒，也能多活一會兒，我還沒有急著去死呢。”李多熙依舊笑著。
那個徐華彪很熟悉的笑容，讓他有些晃神。
有種一江春水向東流的滄桑感，湧上了徐華彪的心頭。
“你也不用急著死，有些事，我還沒問清呢。”徐華彪坐了下來，看著李多熙，“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樣。”
眼神裏，是滿滿的不解。
“主公，其實從最開始，相比我，你就更信任智恩，對吧？”
“我對於你們兩個人是一視同仁……”
“主公，都到了現在了，不能對我說句實話嗎？”李多熙笑了，“我說的對吧？”
“……因為你是李家的嫡係，宗家。”
“是啊！嫡係！宗家！”李多熙依舊笑著，“所以，主公你說，為什麽？我大姐，二哥，還有那麽多姐妹求我，甚至有一個親妹妹因為主公你而死……我母親來信問我，是不是要看著全家人死光才高興……我拿什麽拒絕？”
安靜。
“可是你也沒有對我下死手，對吧。”徐華彪的臉已經完全板了起來，“珠泫對我說，她來了長安之後，發現那些你安排的官員，其實都不是向你負責的。所以……”
“我家族的人也不會信任我啊！”李多熙笑著，歎了口氣，“而且……我也確實下不去手啊。”
“……所以，你就覺得我能下得去手，要你死？”徐華彪看著李多熙。
依舊嚴肅。
“可是我活著，主公你會很為難，以後有人問主公你為什麽饒過一個背叛你到這種程度的人，你怎麽回答？你就不怕其他人因此覺得你……”
“哦，你是我安排在弘農李家的細作，一直在偷偷的把李家的事情告訴我……”
“主公，為了我這樣的人，你要對著所有人撒這樣的謊，值得嗎？”李多熙打斷了徐華彪的話。
“值得。”
徐華彪說的斬釘截鐵。
“可是我不想被人說背叛家族。”
“如果沒有你，弘農李家這一次會被滅族，如果你活著，還能再造一個弘農李家。”徐華彪對李多熙，說著一些似曾相識的話，“你自己選擇吧。”
“……”
“天下世家，一向都喜歡分散投資，像鄭家，秀妍和秀晶跟了李秀滿，鄭妮可跟了李延浩，采妍跟了我……你們李家沒這個習慣，可是實際上，也做到了，不是嗎？當李光洙帶著整個李家跟我為敵的時候，你還在我這麵……”
“我沒有。”
“我說有就有！”徐華彪打斷了李多熙的話，“我讓你管人事，就是因為你這股較真執拗的勁兒，可是……能不能別跟我來這套？”
“……主公你不想讓我死？”
“嗯。”徐華彪點頭，“你想要繼續為官，那就用我剛剛說的那個說辭，未來的吏部侍中……嗯，或者尚書，依舊是你。若你是覺得實在不想見到我……等弘農事了之後，你可以回去家鄉。”
“聽話裏的意思，主公你是派人進攻弘農李家了嗎？”
“嗯。”
“弘農李家可不是潁川崔家，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打下來的，等閑一兩萬人……”
“不是等閑啊！而且，我也不是要打下來，隻是要夷為平地，很簡單的，放火燒，然後縱馬踩平就好。”
“……主公你……”
“沒辦法，蠻人的作戰方式就是這樣。”徐華彪兩手一攤，“若是因為這個你不願意繼續為官了……就算了。”
“蠻人……哦，對，攻破長安的，是金鍾國。”李多熙輕輕的歎了口氣，“那……主公你既然不打算立刻把我砍了，我就先下去了。”
“嗯，好好休息吧！想來你到了長安之後，就沒好好睡過覺吧？”
“……是啊！”李多熙笑的很開心的樣子，“終於，可以好好睡覺了。”
“嗯。”
……
虎牢關。
“素妍將軍。”
“哦！秀智將軍啊！怎麽，有事？”
“有從洛陽來的命令。”
裴秀智點了點頭，坐在了樸素妍對麵的凳子上，手裏的一封信，交給了樸素妍。
“……終於要出關了嗎？”樸素妍沒有看信，隻是表情，看起來有點說不出的感覺。
“主公也是被逼無奈。鄭允浩把主公派去漢中，還派人刺殺，這麵又逼天子退位，甚至……直接對天子下毒手，一樁樁一件件的，主公就是再感念李秀滿的舊情，也不可能容忍他這樣的。”裴秀智搖了搖頭，“這封信上說，鄭允浩甚至把跟蜀中對壘的軍隊調去進攻長安，目的就是要殺掉主公，這種事……誰都不能忍的。”
“我明白。”樸素妍點了點頭，“隻是我們現在的兵也沒有多少啊……”
“這個倒是不用擔心，我們先行進軍許昌，然後去迎接故天子的皇後和孩子返回許昌……”
“……等一下！我們要去接山陽公的夫人……”
“素妍將軍，信裏，稱呼為皇後。”裴秀智搖頭，提醒了一下樸素妍。
安靜。
“主公不打算把天下……”
“這才是我們認識的主公，不是嗎？”
“嗯。也對。”樸素妍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原來他沒變，還是我們熟悉的那個主公啊！”
“怎麽？素妍將軍你怎麽會……”
“我隻是怕我好不容易又認得主公又掉進了那個至高之位裏，變得……”樸素妍搖了搖頭，“沒變就好。”
“那我這麵就準備安排神策軍出關去山陽城迎接皇後和太子了。”裴秀智點了點頭，“我離開之後，虎牢關這裏肯定壓力會陡增，恩靜將軍那邊應該會從平港溫港出兵河北。虎牢這麵，以防守為主……”
“這點事我還是能做好的。”樸素妍笑著搖頭，“不過恩靜將軍征伐河北，中原一帶……”
“主公平定長安之亂之後，應該會帶著益州和涼州的士兵從虎牢出兵中原的。”
“涼州和益州？？益州……”
“主公既然是要恢複天子，益州樸振英的義女，自然會聽從主公的命令的。”裴秀智笑著說：“好了，我去安排神策軍突圍去山陽了，虎牢，交給將軍了。”
“嗯。”
樸素妍笑著點了點頭。
……
從先天子手中接過禪讓帝位的鄭允浩所改的年號的黃初二年夏，神策軍兵出虎牢，同時，帶出了懿國公徐華彪的一篇檄文。
檄文中曆數魏帝鄭允浩的五大罪狀，對天子不忠，對父親不孝，對百姓不仁，對部下不義，對兄妹不悌，至於其他任性妄為，殘忍好殺之類的罪名，多不勝數。
一篇堂堂雄文，幾乎是立刻就引得天下震動。
尤其是那兩句號召天下能人誌士扶助太子光複天下的話，幾乎在兩月之間就傳遍了從幽州到交州的整個天下。
一抔之土未幹，六尺之孤何托！
嗯，這句話是徐華彪親筆題寫，至於太子現在距離六尺的身高還差著至少三尺……
咳咳，不重要，反正這句話足夠讓天下人都鼻頭一酸。
一邊是謀朝篡位，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逆賊，一邊是一心為公，匡扶天下十數年如一日的忠臣良將，站在哪一方，似乎，不是什麽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