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到春天，天黑的都比較早。
徐華彪這麵倒在行軍**沒多久，天就完全黑了下來，可時間應該還很早。
一晚上，就這麽過去了。
甚至於第二天早上，徐華彪醒過來的時候，天都還沒亮。
吃過了簡易的早餐，徐華彪帶著林允兒和權娜拉，跟著李智恩，就離開了還沒有開始整理營寨準備開拔的軍營。
一路馬匹疾馳，一行人幾乎什麽話都沒有說。
時間到下午的時候，徐華彪他們終於遠遠的，看到了一處山莊。
跟當初徐華彪在潁川看見鄭家的時候，感覺差不多。
看來天下的世家，大家的生存方式，大多都差不多的樣子。
而當他們來到山莊前，也看到了那個像是接待台一樣的拴馬樁。
不過這一次，徐華彪並沒有直接把馬拴在這裏，而是跟著李智恩，牽著馬，繞過了前麵的正院，到了旁邊一個小院子。
馬拴在門前，推開院門，入內。
徐華彪沒多說什麽。
其實當馬停在那個小院子門口的時候，他已經明白了為什麽李智恩惦記著把她母親從這裏接走了。
李智恩在弘農李家的地位，不見得比鄭采妍在潁川鄭家的地位高啊！
“智恩啊！你回來了？”
“娘！你這是……大冬天的在做什麽啊？冷不冷啊你！”
“……啊，沒什麽，就是衣服髒了，洗洗嘛。”
“我不是給你拿了錢回來了嘛？買個下人做這些活兒就是了啊！”
“……我也習慣了。”母親有點尷尬的，把手從李智恩的手裏抽了出來。
而在她對麵，一進院子就衝到了她身邊的李智恩的表情看起來並不好。
“這幾位是……”
“哦！母親，這位是我的主公，太尉，驃騎將軍，領司州刺史，徐華彪徐大人。”
“啊！這位就是徐大人啊！你怎麽來了……”
“智恩的母親您好啊！”徐華彪努力讓自己的表情帶著一點笑容。
隻是氣氛真的有點尷尬。
“主公，那個……你先進屋坐一下吧，我……嗯，去跟家裏的族長說一聲。”李智恩看著徐華彪這個尷尬的表情，有點心慌，連忙說道。
“……先不急。”徐華彪搖了搖頭，看了一眼旁邊，“我們到了這兒的事，你們家族的人應該很快就知道了。等他們來見我就是了。”
“……”
“擺擺架子就是了。你先去收拾一下你母親的東西，看看有哪些要帶走吧！”徐華彪對著李智恩擺了擺手。
“……好。”李智恩點了點頭。
“什麽收拾東西啊？”李智恩的母親聽著一愣。
“哦，娘，你隨我一起去洛陽吧？”
“去洛陽？去做什麽啊？”
“哎呀，別問了！對了，娘，你有什麽東西是必須要帶走的嘛？”
“啊？？”
……
就在李智恩拉著她母親進去房間了之後，徐華彪發現，他好像沒什麽地方可以去。
今天晚上看來都沒地方住啊！
徐華彪掃了一眼院子。
就兩個廂房，李智恩一個，她母親一個。
嗯，還是爭取今天晚上就離開吧！
徐華彪看了一眼天。
中午剛過，嗯，時間還夠。
於是，徐華彪就這麽坐在了院子裏，剛剛李智恩的母親洗衣服的時候做著的小凳子上。
不一會兒，院門就被敲響了。
一個漂亮女子，推門走了進來。
看到坐在院子裏的徐華彪，一愣。
“這位就是徐華彪，徐大人嗎？”
女子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種特別的，撒嬌而慵懶的聲音。
忽然一個字眼，出現在了徐華彪的腦海裏。
媚骨天成。
這種人徐華彪從來沒見過，甚至這個字眼，都隻在小說裏看到過，今天……
哦，不對，這個人看著眼熟。
似乎在什麽地方見過？
“徐大人蒞臨弘農李氏，真是蓬蓽生輝啊！在下是多熙和智恩的大姐，也是現任弘農李氏族長，李貞賢，見過徐大人了。”
那女子對著徐華彪盈盈下拜。
“……李族長？幸會。”
徐華彪臉上的表情有點古怪。
這個……怎麽跟鄭秀晶跟自己說的情況不太一樣啊？
怎麽族長也能是女子？嗯，這倒不是看不起女子，隻是女子如果也能有這樣的地位，那也不能說就是在亂世被推出來當炮灰的吧……
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徐大人這一次來李家，是有什麽事嗎？”
“哦，去年洛陽官員敘功評比，智恩排名第一，我問她有沒有什麽心願，她說她母親在家裏過的日子比較清苦，希望可以接去洛陽享享福，我左右覺著這也是一片孝心，所以就答應了。剛好最近我奉天子詔令出兵討伐盤踞長安的薑虎東亂黨，也就順帶跟過來看看。”
徐華彪麵帶微笑的說道。
在徐華彪身邊的林允兒看了一眼徐華彪，沒說什麽。
公子真能編啊！在她的心裏，默默的牢騷了一句。
“哦？洛陽還有敘功一說？”
“那是！不然誰做多少，誰什麽都沒做，屍位素餐……我可就洛陽那一座城，養不起許多吃閑飯的閑人。而真心實意為了我，為了洛陽百姓做事的人，我自然……要好好對待。”徐華彪的臉上帶著笑容。
“徐大人體恤下屬，真是令人感佩。”李貞賢點了點頭。
不過後麵的話，她就沒說出嘴了。
作為一個世家的族長，她自然聽出來了徐華彪那句話的很多弦外之音。
洛陽到底有沒有什麽功勞獎勵製度，她不知道。可徐華彪張嘴說有，而且是李智恩，她這個外人，就沒資格說人家胡說。
既然如此，按照功勞予以獎勵，自然而然。
徐華彪到現在為止在天下間最廣為傳播的事情，還依舊是在虎牢關外為關雲長要獎勵的事呢！
雖然這件事很難說是什麽美談，可也確實讓徐華彪在各大世家中，形成了不錯的觀感。
有功不賞，是他們這些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的人最忌諱的。
那李智恩提出了這個獎勵請求，徐華彪沒有理由不答應。
至於什麽出征長安順帶之類的……
“因為就隻是智恩自己的事情，所以我也就沒想著打擾族長。倒是惹得族長你親自來這個小院兒裏看我，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徐華彪笑著搖了搖頭。
“……”這一次，李貞賢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徐華彪這話裏帶刺，隻要不是聾子，都聽得出來。
弘農李氏和洛陽的合作關係很好，這件事天下人基本都知道。隻是她身為族長卻很清楚，其實他們李家，一直都不太看得起胸無大誌的徐華彪。
嗯，這也自然，胸無大誌這件事，對於他們這些立誌輔佐明君的人來說，真的是原罪。
可問題在於，你看不起人家，也不能表現出來啊！
所以，李家跟洛陽方麵的合作，一直還是進行的很有條不紊的。
現在問題來了。
李智恩，原本就是李家一個邊緣人物，雖然不像鄭采妍在鄭家連號都排不上，好歹李家的嫡係李多熙都還認這個妹妹，現在人家可是徐華彪口中，洛陽城去年官員裏功勞最高的。
而且，還管錢！！
這樣一個對於徐華彪來說是身居高位的重臣，在弘農李氏的待遇是……
李貞賢的目光落在了院子裏一盆洗了一半的衣服上。
她能怪徐華彪剛剛說的話難聽嘛？
估計要不是看在和他們李家合作關係還不錯，以及今天並不在場的李多熙的麵子上，徐華彪可能都不想搭理她這個族長了。
然後，她又想起了徐華彪說的，他帶兵路過弘農。
以及，徐華彪現在的官職，司州刺史……
忽然她覺得後脊梁有些冷。
“族長如果還有別的事，也就沒必要再我這裏耽誤時間了。”徐華彪笑著說道：“一會兒我們接上智恩的母親，就直接離開了。”
“……徐大人不要在這裏留宿一晚嗎？今天時間也不算很早了，我也安排人準備一場晚宴……”
“沒事，這兒距離我軍營也不遠。而且……這院子也比較小，住下也困難。”徐華彪打量了一下院子，“而且軍隊也不可能總等我。下次有機會，再來叨擾吧！”
“這……好吧。”李貞賢深深的看了一眼徐華彪，點了點頭。
又寒暄了幾句，李貞賢就轉身離開了小院。
院子裏，隻剩下了徐華彪和林允兒她們。
以及。
“主公，李貞賢族長居然就這麽走了？”
李智恩從房間裏探出了腦袋，臉上寫著好奇。
還有更多的，擔心。
“快點，收拾東西。收拾好了，我們出發，回去還要一段時間呢。”徐華彪深深的看了一眼李智恩，點頭。
李智恩明顯一愣。
然後。
“是，主公。”
李智恩的腦袋縮了回去，不多時，拎著一個小包，拉著她的母親，就走了出來。
“就這些？”
“別的……到了洛陽我在給母親買就是了。”李智恩認真的對著徐華彪說道。
“那走吧，出發。”
“好！主公，謝謝了。”
“你都喊我一聲主公了，就別說謝謝了。”
徐華彪笑著對李智恩搖了搖頭，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
第281章 朋友與敵人。完。本。小。說。（書^荒^網）。下。載。
從弘農李家出來，一行人沿著今天上午來的道路，原路返回。
又走了大半天，到天都完全黑了下來，他們才見到了全寶藍紮下的軍營。
全寶藍雖然對於徐華彪早上都還沒有拔營徐華彪就離開，晚上紮營之後又回來了的行為很好奇，可是她還是很好的忍住了什麽都不問。
作為徐華彪麾下的一眾將領裏年齡最大，也是最穩重的一個，她很清楚她現在的責任很簡單，帶著這支軍隊穩紮穩打的掃清障礙來到潼關前。
別的，不用她操心。
回到了營中，紮好了帳篷，徐華彪就見到了今天一天沒見的鄭秀妍。
她自然不是來問好的。
而是問罪。
“怎麽今天一大早我一起來發現你們都不見了？”
鄭秀妍的惱火程度，遠遠超出了徐華彪的想象。
這好像還是徐華彪第一次見到鄭秀妍發火的樣子。
雖然看起來很可愛沒錯啦……但是後果其實多少有點嚴重。
“我不是有安排娜拉在你的帳篷門簾上夾了一封信，說明了情況嗎？”徐華彪擺出一張委屈臉，看向了正在營帳的角落裏調整著火盆的權娜拉。
“……我有夾上去啊！”權娜拉連忙解釋了一句，“而且怕秀妍大人看不到，我還專門別上了一塊石頭……”
“這不是你留信的事情好不好！”鄭秀妍惱火的狠狠瞪了徐華彪一眼，“我答應你的給洛陽的東西可是都送到了，你跑了……我怎麽跟主公交代！”
“……合著你是在這兒監視我的債主啊！”徐華彪楞了一下，笑了。
“公子，秀妍大人的話也沒錯，你是欠了人家一座長安城。”林允兒笑嗬嗬的插話進來和稀泥。
果然，聽到林允兒這麽說話，鄭秀妍一下子也沒辦法再發飆了。
“行！行！我會好好的把一座長安城交給你的，秀妍大人。”徐華彪笑著搖了搖頭，“債主大人！”
“……這不是欠債的問題，這是……”
“我懂！我懂！”徐華彪笑著搖頭，“對不起，我的事情都處理完了，接下來就是安心去為陛下報仇了。債主大人請放心。”
“……”鄭秀妍有點無奈的搖了搖頭。
“秀妍大人，今天的事情有點過於順利了，公子心情很好，所以說話有點怪怪的，你多見諒。”林允兒在旁邊又插話進來了。
“……我也看出來了。”鄭秀妍輕輕歎了口氣，“所以我能知道徐大人今天到底是去做什麽了嗎？”
“這個……”林允兒看了一眼徐華彪。
“我去把弘農李家給得罪透了。”徐華彪笑著接過了話，“以後洛陽和弘農李家之間的關係，可能用不著丞相大人擔心了。”
“……主公從來也沒擔心過弘農李家啊。”鄭秀妍有點尷尬的搖了搖頭，“和徐大人你合作，和跟主公合作沒什麽差別啊！而且……像這種世家一般來說也不會因為一些小恩怨就與人為仇吧？”
“今天我去弘農李家，用軍隊威脅他們交人出來，他們很幹脆的把人交出來了，這個，不算小恩怨了吧？”
“徐大人你認真的？你……這是……受什麽刺激了？怎麽做這種事啊？”鄭秀妍一臉的荒唐，“就因為李智恩想要生個孩子？你就這麽不冷靜？得罪弘農李家對你有什麽好處啊！！”
“這不是好處的問題……”
“徐大人。”鄭秀妍看了一眼旁邊的林允兒和權娜拉，然後一臉的嚴肅的說道：“有句話我……也不知當不當說。”
“一般來說，就算我說你不必說了，恐怕你也會說吧？”
“那我就先告辭了。”鄭秀妍對著徐華彪一拱手。
“……秀妍大人還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啊！”徐華彪笑了，“秀妍大人你想說什麽就說吧。”
“徐大人，我聽徐珠賢大人說過，你跟她一樣，都是出身於河東徐氏，雖然不是什麽豪門世家，可也不是一般的寒門子弟。”鄭秀妍一臉的認真，“可是你為什麽對世家這麽敵視呢？”
“敵視？沒有啊？”
“怎麽沒有！之前秀晶的事情，我就已經很想跟你說了，你知道因為秀晶，之前家族已經給在洛陽的鄭采妍發信，要她離開洛陽，不得再為你效力了嘛？”鄭秀妍深深的看了一眼徐華彪，“不過她選擇跟家族斷掉聯係……”
“這麽說，回去我應該好好獎賞一下采妍了。”徐華彪點了點頭。
“……”
“哦，對不起，秀妍大人，你繼續說。”
“徐大人。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對世家這麽敵視，但是，跟世家作對，真的不是什麽明智的選擇。”鄭秀妍一臉的認真，“沒有士人和世家的支持，大人你就算隻想做一任洛陽太守，怕是也不容易的。”
“是因為你是潁川鄭家的人你才這麽說的嘛？”
“徐先生，我是很認真的在給你建議……”
“我明白，鄭秀妍大人。”徐華彪也收起了笑容。
站起了身來，對著鄭秀妍，深深的作了一揖。
雙手的袖子，甚至都已經到了地麵。
也很嚴肅的表情。
“徐大人你……”鄭秀妍被徐華彪忽然的表情變化給弄得有點蒙圈。
“我當然明白，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敵人多堵牆。”
“那你還……”
“可我並不在意有多少堵牆啊！”徐華彪笑了笑，“我們平心而論，現在的我，除了李秀滿大人因為我曾經數次對他有恩，甚至救過他的命，所以對我還算寬容，能容下我在洛陽為所欲為，還有誰，能允許我這樣下去？”
說到這裏，徐華彪的話一頓。
“包括天子。”
徐華彪補上了一句話。
安靜。
“越是這樣，你越不能這樣啊！”鄭秀妍的表情，變得比剛剛更嚴肅了。“這樣下去，李秀滿大人怕是也未必能護著大人……”
“李秀滿，又能活多久？”徐華彪反問了鄭秀妍一句。“他死了之後，怕是他的繼任者也容不下我吧？到時候，就算世家之人容得下我，又有什麽用？”
安靜。
“公子，你的話我聽著好嚇人啊！”在旁邊的林允兒已經沒有了看戲的心情了。
“那徐大人你什麽意思？”鄭秀妍的眼神，眯了起來。
“沒什麽意思啊！”徐華彪笑著兩手一攤，“我是想說，我將來的命有多久，活得怎麽樣，跟世家看我順不順眼，甚至，別的勢力的人看我順不順眼，沒有關係。就像現在，就算李秀滿大人看我不順眼，能奈我何？潁川鄭家，看我不順眼，想要采妍背棄我回潁川，做到了嘛？現在有幾個人殺得掉我？”
安靜。
“所以，我根本不在乎那些又不會為我效力的世家人怎麽看我。”徐華彪看著若有所思的鄭秀妍，笑著說：“我隻管跟我的朋友搞好關係，讓他們成為我真正的朋友，而不是什麽單純的利益關係的合作夥伴，隻要他們不背棄我……就算天下的世家都看我不順眼，我有一支信得過的軍隊，有一批肯為我而死的手下，還有一些可以把後背交給她們的朋友，我就心裏不慌。”
“你這樣未免太封閉了吧？你就沒有想過認識一些新朋友嗎？”
“我這不是一直在交朋友嘛！揚州的楊賢碩也好，他的女兒也好，還有……秀妍大人你，如果你的家族真的要你與我為敵，你難道不會幫我說話？”
“……這個，還真不好說。”鄭秀妍愣了一下，笑了。
“如果你會那麽做，你是不會跟我說什麽不要和世家的人為仇作對的話的。”徐華彪笑著說，“所以……嗯，我可以跟你說，我欠你一個人情。”
“……欠我人情？”
“將來有機會，我會還給你的。”徐華彪一臉的認真。
“……算了，你自己開心的就好。”鄭秀妍也放棄再勸說徐華彪的。
“既然秀妍你都跟我這麽推心置腹了，那我不妨也說一句推心置腹的話。”徐華彪歎了口氣，大人兩個字，也被他從稱呼裏去掉了，“如果這一次我順利的幫助李秀滿把長安收回陛下治下，而且贏得很漂亮的話，無論是潁川鄭家，還是弘農李家，都會選擇忘記掉我之前做過的事。你是世家的人，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雖然世家向來比較現實，可也不會這麽沒臉沒皮吧？”鄭秀妍有點訕訕的。
“到時候我們看吧！”徐華彪笑著搖了搖頭，“如果沒有別的什麽事，我們明天路上再繼續聊吧？今天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又跑了一天，也到了該休息的時候了。”
“哦！也好。那徐大人你早點安歇吧，明天見。”鄭秀妍點了點頭，離開了徐華彪的營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