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飄著小雪,屋外一片潔白,空寂的像是整個世界死去了一樣。
溫暖的房間裏一身黑色孝衣的俞飛紅坐在沙發上捧著一杯茶怔怔出神。
她身前的櫃子上放著一張黑白遺像,遺像前的香緩緩燃燒著。
鏡頭中的青色煙霧緩緩上升遮住俞飛紅的眼睛。
陳時平看著俞飛紅此時的表演,忍不住點點頭,未亡人的感覺還是不錯的。
想到未亡人,陳時平的思緒就有些發散,皺著眉感覺鏡頭中少了些感覺。
這個鏡頭原本隻有兩三秒鍾,陳時平這一愣神就忘記喊哢了。
趙飛不明所以,以為陳時平不太滿意,就慢慢調整著鏡頭。
俞飛紅心裏也有些奇怪,握著茶杯的手也不自覺的捏緊,心裏開始有些慌張。
此時鏡頭正好推到俞飛紅的手上,用力的關節有些發白,和她平靜的麵孔以及安靜的環境形成對比。
陳時平這才眼睛一亮,主動喊道:“很好,過了!”
聽到陳時平喊過,整個片場所有人頓時都鬆了一口氣。
片場中響起此起彼伏的舒氣聲,俞飛紅握茶杯的手也微微鬆開,心裏的那塊石頭算是落了地。
這要是演不好,肯定要被陳時平當著這麽多人麵罵一頓。
要是說什麽又黑又胖的,自己還活不活了!
陳時平此時沒管那麽多,伸手把趙飛叫過來說道:“整個電影的基調都很穩,運鏡很少,所以畫麵的動靜結合和張力一定要注意,不然看的人要睡覺了。”
趙飛點點頭表示明白,他做的分鏡大多都是固定鏡頭,為的就是貼合情書這本書的氛圍,的確忽略了陳時平剛剛說的問題。
無論是哪種製度的拍攝,導演都是能夠決定一部電影上限的存在。
製片人製度能夠保住下限,但是電影的上限在哪裏就看導演水平了。
製片人中心製,就像是一個命題作文,大綱和答題紙給你了,能寫出什麽作文就看導演水平。
趙飛作為攝影的確能做出來分鏡頭,但是他沒有導演思維,做出來的分鏡隻能是一部電影的下限。
想要拍出經典,還是要看導演水平的。
陳時平雖然沒有參與情書的籌備,但是拍攝還是以他為主的,他的存在就是拉高電影的水平。
製片人守住底線打好地基,導演使勁往上添磚加瓦!
隨著電影的拍攝時間推移,劇組很多部門現在都有這種感覺。
籌備期間,大家都覺得自己當家做主了,但是真到拍攝的時候,才感覺到自己做的工作,隻是打地基。
房子設計成什麽樣子還是看陳時平這個導演的設計。
原本很多人還覺得製片人中心製有沒有導演好像區別不大,這會才忽然反應過來導演的重要的性。
這樣的事情不光發生在情書的劇組中,廠裏其他開工的劇組此時也有這種感覺。
一部電影還是離不開導演的,好電影更是如此!
製片人中心製不是去導演,而是篩選掉那些不合格的導演。
陳時平現在拍攝電影感覺可輕鬆了,劇組每天拍什麽都不用他來操心,劇組的管理也不用操心。
隻要每天提前拿到第二天的拍攝計劃,然後操心拍攝的事情就可以了。
這樣的導演做起來不要太輕鬆,隻需要考慮電影的藝術創作,不用被別的事情分心,簡直完美啊!
那些之前負隅頑抗的導演,等正的上手後會體會到這種快樂的!
陳時平忽然有些後悔之前推行製片人中心製的時候沒喊給導演減負的口號。
要不然哪來這麽多的抵抗。
人都是懶惰的,能躺著為什麽要站著呢?
現在的片場中,陳時平清閑的很,拍完戲就坐在小馬紮上喝茶看雪,麵前還一直都有小火爐煮茶。
這待遇哪裏是被分權的導演啊,妥妥的是全劇組待遇最好的。
不過礙眼的就是一直都有個跟屁蟲。
身穿黑色孝衣的俞飛紅也搬著小馬紮天天坐在他旁邊。
“你幹嘛總在我這坐著?還來烤橘子。”陳時平扭頭看著俞飛紅問道。
俞飛紅默默地挪挪屁股說道:“你這暖和,整個劇組就你這有小火爐。”
“你這是嫌棄待遇不好?”陳時平好笑地問道。
俞飛紅搖搖頭,伸手從小火爐邊上拿下一個燙手的橘子,小心的剝了皮遞到陳時平的麵前。
“我聽你說話咳嗽,吃個橘子就好了。”
陳時平眉頭一擰,沒想到橘子是給自己烤的。
哎呀,之前罵的有點狠了,早知道溫柔一點。
陳時平看著俞飛紅遞過來的橘子猶豫一下伸手接過,放進嘴裏一口就吃光了。
滾熱鮮甜的橘子在口腔裏滾了一圈就被咽下去,發癢的喉嚨也舒服很多。
俞飛紅細細的手指上沾著不少黃色的橘子汁,她放進嘴裏輕輕吮了一下又拿起一個橘子繼續撥。
“喏,還有一個。”俞飛紅又舉著橘子遞到陳時平麵前。
陳時平看著俞飛紅的手指,又看看她的淡粉色的雙唇,不由地清了清嗓子。
這橘子怕不是有點別的味道。
“不想吃了嗎?”俞飛紅眨著眼睛問道。
陳時平看著她沒有說話,拿起橘子又丟進嘴裏。
見陳時平吃了自己的橘子,俞飛紅立馬小聲地說道:“你吃了我的橘子,以後能不能不罵我了?”
“不能,我吃的是橘子,又不是豆腐。”陳時平擦擦嘴翻臉不認人地說道。
俞飛紅氣的想跺腳,怎麽有這麽厚臉皮的人!
陳時平此時張嘴啊了一聲說道:“繼續剝啊,不是還有一個嘛。”
俞飛紅:“.”你是屬狗的,屬狗的!
老男人!吃我橘子,還罵我!
這個烤糊的也給你吃!反正你是黑了心的!
陳時平感覺情書拍的太爽了,每天烤火喝茶還有未亡人給自己剝橘子吃,這小日子真不錯啊!
要是晚上休息的時候還有寂寞未亡人の**就更好了。可惜啊,這大冬天的,陳時平隻能自己焐被窩。
早知道就不讓老宋把景選的那麽遠了,離京城近一點的話還能每天晚上回家呢。
唯一不好的就是容易傳出一些流言蜚語,畢竟俞飛紅一天天的跟個小女仆一樣,開工之前必帶一兜橘子還有茶葉來。
小旅館中,陳時平坐在床邊泡腳,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
陳時平簡單地擦一下腳,就踩著拖鞋跑去開門。
門外是俞飛紅,她此時還穿著黑色的戲服,眼睛紅紅地看著陳時平。
陳時平奇怪的挑起眉,這是解鎖新劇情了?情書裏麵沒這一段吧。
“你這是怎麽了?”陳時平奇怪地問道。
俞飛紅咬了一下唇看著他說道:“我能進去說嗎,外麵太冷了。”
陳時平伸頭出去看一眼,見走廊沒人才側身讓她進來。
俞飛紅看到床邊放著的腳盆,又看著陳時平隻穿著涼拖鞋的腳,主動說道:“你上床待著吧,別凍著了。”
陳時平:“???”未亡人!你到底要幹什麽!
俞飛紅臉紅紅的,也覺著自己說錯話了,大半夜跑到男人的房間讓人家上床,怎麽聽怎麽不對勁。
“我那個,你不是感冒嘛,怕你凍著。”俞飛紅解釋一句,但是感覺更怪了。
陳時平無語地說道:“別說了,你就說什麽事吧。”
問起這個,俞飛紅的話匣子頓時打開了。
“導演,你知道現在劇組背地都怎麽說嗎?”
“他們說我不要臉勾引你!”
“關鍵是我沒勾引啊,氣死我了!”
“你說我勾引你了嗎?!我虧不虧啊!”
“明明是你讓我烤橘子給你吃的!是你說你的茶不好,我才帶著的!”
俞飛紅越說越氣,感覺自己好像竇娥,外麵的鵝毛大雪都是為她下的!
陳時平此時都驚了,自己什麽時候讓她烤橘子了?
小姑娘,不要給自己亂加戲好不好!陳廠長可是很注重名譽的!
“你說,現在怎麽辦吧?這個虧我是不能這麽吃了!”俞飛紅抬起頭看著陳時平眼神中帶著躍躍欲試,好像要找補回來一樣。
陳時平往後退一步,懷疑她今晚過來壓根不是訴苦的,是準備把流言坐實的!
“那你明天別來烤橘子了,茶也不用帶了,劇組這邊我會管的。”
“不行!那樣反而顯得我心虛!”
陳時平一攤手說道:“那你想怎麽辦?”
“反正這個虧我不能吃,我什麽都沒做,憑什麽被他們說,除非除非我真做了!”
俞飛紅上前一步盯著陳時平,看著他深邃的眸光問道:“你說這個主意好不好?”
陳時平直接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腦門說道:“好你個頭!滾回去睡覺!”
說完就拉著俞飛紅把她丟出去,門一關上床睡覺去了。
門外的俞飛紅跺了一下腳,左右看一眼後扭頭回自己的房間了。
膽子大一點也不行啊,還以為陳時平喜歡這種直球呢,柔柔弱弱的樣子不行,打直球也不行,難不成他真覺得我又黑又胖?
俞飛紅回到房間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忽然歎了一口氣,從小到大還沒被人這麽說過呢。
前二十年積累的信心,在陳時平這裏全被打碎了。
早知道就不鬧著演情書了,簡直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俞飛紅看著桌子上一兜橘子還有一罐茶葉,撐著下巴發了會呆,想著明天要不要繼續給陳時平烤橘子吃。
第二天一大早,程道明就進組了,他的氣質和情書中吹玻璃的男主還挺像的。
都有那麽一股子淡淡的裝逼味,這個時候的程道明味道還沒有後來那麽重,穿上寬鬆的工裝後倒是顯得文藝感更重一些。
程道明來找陳時平報到的時候,俞飛紅正在專心的給橘子翻麵。
“陳廠長!”程道明笑著伸出手和陳時平握一下後說道:“終於能和你合作了,我可是期待已久啊。”
陳時平笑著點頭說道:“我也很期待。”
程道明和他打完招呼後,才轉頭看向俞飛紅說道:“你就是女主角俞飛紅吧,很高興認識你。”
俞飛紅手裏捏著橘子正在吹氣,對著程道明笑了一下就低頭繼續剝橘子了。
程道明有些尷尬,不過也知道俞飛紅的背景,並沒有說什麽。
陳時平此時白俞飛紅一眼,對程道明說道:“她腦子不好,不用理她。”
“你才腦子不好。”俞飛紅反駁一句,把剝好的橘子遞到陳時平嘴邊說道:“啊,張嘴。”
程道明看著這一幕人都傻了,這是怎麽回事?你們倆什麽情況,都不避人了嗎?!
陳時平現在很想給俞飛紅一個大逼兜,幹啥呢這是,非得傳出流言蜚語才高興啊。
他剛想開口教訓一下俞飛紅,嘴裏就被塞進一個橘子,俞飛紅都把手指塞到嘴裏了。
“好了,今天就吃一個,我先去化妝準備啦。”
俞飛紅飛快地說完,站起來就跑了,深怕慢一步被陳時平抓著罵一頓。
程道明此時尷尬地站在原地,看著嘴巴鼓鼓囊囊的陳時平說道:“那什麽,我也去化妝了,回見啊。”
陳時平坐在馬紮上嚼著橘子,滿嘴都是橘子的清香,不過表情卻沒有什麽變化。
腦子裏都已經開始預想,流言蜚語傳出去後會有什麽影響,自己應該怎麽化解可能出現的問題。
他實在是沒想到俞飛紅會忽然這麽大膽,到底圖什麽呢?
情書女主角都演上了,沒必要討好自己啊。
難不成她的癖好是喜歡有婦之夫的老男人?
陳時平摸摸自己的臉,現在自己還不算老男人吧,不過自己的身份的確會讓很多人忽略年齡。
全中國的電影廠能做到副廠長的,幾乎都是四十多的老男人,陳時平這樣的的確是頭一份。
媒體和電影學者也都把陳時平歸結為第五代導演,和一群四十歲的老男人處於同一檔。
陳時平鼓動著腮幫子,看著俞飛紅的背影,琢磨著自己要不要找機會試試俞飛紅。
這小黑妮腦袋裏到底在想什麽呢,娛樂圈的女演員都這麽大膽的嗎?
不過細數一下八九十年代的女明星,好像很多名演員都搶過男人。
難不成這是女演員之間的某種定律?
踩著名導的老婆上位,然後順利成為家喻戶曉的名演員?
這麽一算好像的確挺劃算的,就是苦了大導演們,麵對這麽多勾引多累啊。
陳時平長長地歎一口氣,感覺自己遭受了人生不可承受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