灑掃幹淨的四合院中,銀杏樹上掛著的吊燈散發著淡黃色的光芒。
銀杏樹下堆著一個雪人,雪人的脖子上係著一個紅圍巾。
陳時平路過雪人的時候,忍住一腳踢飛的衝動,拍了拍雪人的腦袋就進屋去了。
推開厚厚的門簾進去,一陣熱氣就撲麵而來,屋裏的爐子上的水壺邊上放著幾個橘子散發出一陣焦糊的清香。
陶慧閔穿著睡衣曲腿坐在沙發上正在看電視,嘴上還磕著五香瓜子。
“又是橘子又是瓜子,你不怕上火啊。”陳時平脫掉外套笑著說道。
陶慧閔嗑著瓜子心不在焉地回道:“我還泡茶了呢。”
“看什麽呢這麽入迷。”陳時平笑著靠近看了一眼電視,挑起眉頭說道:“編輯部的故事?”
“嗯嗯,太好玩了。”
陶慧閔傻樂一聲,忽然扭頭看向陳時平問道:“怎麽沒人拍這種類型的電影呢。”
陳時平聳聳肩說道:“戲劇張力不夠,電影時間太短,而且進電影院是要花錢的。”
陶慧閔哦了一聲,忍不住說道:“聽說現在不少廣告公司都參與電視劇製作了,你說我開一家廣告公司怎麽樣?”
陳時平沒想到陶慧閔還有這種心思,好奇地問道:“想拍電視劇啊?”
“對啊,這種情景劇多有意思。”陶慧閔興致勃勃地說道:“我也拍一個.呃.舞蹈團的故事怎麽樣?”
陳時平忍不住好笑,還以為陶慧閔是想創業呢,感情是閑不住了。
“行啊,我支持,回頭我幫你找幾個編輯過來。”陳時平坐到她旁邊摟著她說道:“再給你找央視電視劇中心的人給你拍攝許可證。”
“那我去找幾個姐妹來演,肯定比編輯部的故事好看!”
陶慧閔傻笑一聲,在陳時平懷裏蹭了蹭,忽然抬起頭問道:“你著不著急要孩子啊?”
“不著急,怎麽著,咱媽催你了?”
“昂,說退休了,想帶孩子當外婆。”
“那我給咱媽介紹一個月嫂的活吧。”
“哈哈,那你去和她說,反正我不敢。”
“我也不敢,要不讓咱爸去說吧”
兩人在沙發上笑成一團,沒結婚的時候催結婚,結婚了催孩子,似乎永遠沒有盡頭。
不過這也是中國特色嘛,要是過年沒有這個環節,還真少了點味道。
對於生孩子的問題陳時平還真沒想過,好端端的生孩子幹嘛,隻能給自己找麻煩。
他現在的麻煩已經夠多了,每天上班都是一大堆麻煩事。
次日一早北影廠的導演室中來了幾個新人,導演室中的人都看向這幾個年輕人,眼睛裏都帶著冷漠。
這個時候來廠裏的年輕人肯定都是陳時平找來的。
王曉帥幾人也主動打了招呼,見沒人理他們也懶得廢話,反正是來砸鍋的,有什麽好聊的。
在王曉帥等人入職後,梅娟就掐著點來了。
“王曉帥、婁夜、路學長、張園.”梅娟一連點了幾個名字後,笑容滿滿地說道:“製片部有幾個電影找你們做導演,都過來吧。”
王曉帥等人立馬站起來說道:“謝謝梅姐!”
導演室中的其他人都忍不住冷哼一聲,就知道陳時平要玩這套。
不過這幾個愣頭青能拍出來什麽好片子!一點經驗都沒有能幹啥!
等王曉帥他們走後,導演室裏就熱鬧起來了。
“陳時平這是被我們逼得沒招了,都找剛畢業的大學生了。”
“可不,我看廠裏今年的生產計劃怎麽完成,到時候還不是得來找我們。”
“你說他是不是吃飽了撐的,好端端弄這個製片人製度幹嘛。”
“嘿嘿,人家是想幹大的,再往上升呢。”
“合著就拿我們來做墊腳石,反正他不取消這個製度,我一天不拍片。”
“反正這群年輕人沒什麽經驗,最後肯定拍不成,坐看陳副廠長的笑話咯。”
導演室裏的導演眾多,大家嘴上都這麽說著,不過說話的幾個都是資曆老一些的,資曆淺的導演就算沒有製片人製度的試點,也沒什麽機會拍片。
不少年輕人此時心裏都有些動搖,王曉帥他們剛來就能拍電影,可把他們羨慕壞了。
與其在這裏和老家夥們統一戰線,還不如投靠陳時平呢。
和老家夥耗到最後,就算贏了也輪不到自己拍片。
最後還不是在辦公室坐冷板凳,進劇組給前輩們打雜。
製片人製度分走導演的權利是不錯,關鍵他們也沒做過導演啊,哪來的權利被分走。
李紹紅坐在角落裏,聽著大家的議論一直都沒有發表言論,她這幾年和陳時平打過不少交道,總感覺陳時平還有後手。
他們想看陳時平的笑話,就怕最後自己變成笑話,或許真的會被年輕人給拍在沙灘上。
在電影廠時代的導演中心製,導演的權利太大了。
製片廠通過審批後,電影怎麽拍完全是導演說了算,用哪個演員,怎麽拍,劇本怎麽改等等全是導演說了算。
不像是後來資本進入影視行業,導演上麵還有一個投資方來限製,現在的導演真的是權利大到無以複加的地步。
很多導演為了接近某些女演員,就利用自己的權利來以權謀私,找編劇寫個劇本,讓廠裏給錢,然後自己拿來討好女明星。
這種事情在圈裏可不少見,說句難聽點的,很多導演都是花著廠裏錢來泡妞!
甚至是花著廠裏的錢來請演員,然後抬高身價一起黑廠裏的錢。
此時導演室裏又來了一個人,嘴上留著小胡子,頭發亂糟糟的,整個人看起來油膩的不行。
“各位好久不見啊。”滕文寄笑著和他們打招呼,挨個派煙後找了個位置坐下。
滕文寄看到大家的眼神都有些奇怪,就好奇地問道:“聊什麽呢各位?”“老騰,你這個時候調到過來,也是陳時平請你來的?”有人試探地問道。
滕文寄搖搖頭說道:“不是,怎麽這麽問?”
“廠裏搞製片人製度你不知道?這個時候過來可不是好選擇。”
“嗐,我也愁呢,本來是帶著本子過來的,這下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滕文寄歎口氣說道:“實在不行我就回西影廠去,反正吳廠長說了隨時歡迎我回去。”
“那你還不回去,別在這耽誤時間了,你還有老東家,比我們強多了。”
“就是,我要是你,現在就回西影廠去。”
滕文寄看這些導演對陳時平都很有意見,心裏算是有譜了,從內部打倒陳時平。
陳時平這是犯眾怒咯,沒準真有機會把陳時平搞下去,上次竟然還和自己打官腔。
自己好歹也是導演協會的秘書之一,竟然一個投資名額都不給自己!
導演室裏此時都成了陳時平批鬥大會了,但是另一邊的製片部卻是火熱朝天。
不提王曉帥他們幾個人的電影要開拍,就說陳時平的情書和夏剛的大撒把都夠這些人忙活的了。
現在整個廠裏都忙的腳不沾地,隻有導演室一群大爺們閑的嗑瓜子喝茶聊天。
廠裏的各個部門此時都忙著呢,對於到底是製片人製度還是導演中心製,他們也不是很關心,反正輪不到他們做主。
不過真做起事情來,他們發現自己現在的權利也不小,自主權大了不少,沒有那麽多的限製。
關鍵是很多電影項目同時處理起來,他們發現效率上提高不少,有一種流水線作業的感覺。
就好比美術車間的人,在做服裝和道具的時候,就可以同時製作,而且還形成一套標準。
就比如六代們的這幾部電影,全都是一個類型的,按照同一個標準來製作道具的話,以後再拍這種類型的電影,就不用這麽麻煩了。
甚至在陳時平的要求下,美術車間現在已經可以開始自行製作一些標準化的道具,哪怕現在用不著都無所謂,反正以後會用到。
除此之外,文學部現在也感覺創作氛圍更加輕鬆自在。
不用辛辛苦苦寫劇本,然後再報上去等待判刑。
現在製片部會過來提要求,不會單獨要求創作一個劇本,而是提出一個類型片的要求,大批量的要劇本。
比如要警匪片,就不會單獨要一個劇本,最少都要三個以上,同類型的電影大量產生,也會影響其他部門的生產很容易形成一套流水化作業的標準。
縱觀電影廠之前那些的電影,每年拍攝的電影很少有類型相同的,相同一個題材甚至好幾年才會重複一次。
這對工業化發展形成是不利的,有些東西做出來隻用一次,完全就是小作坊的模式。
陳時平現在的要求就是批量打造類型電影,讓電影市場上的電影過多,把整個電影市場填充起來。
文藝片是打造一個經典,但是商業片是打造一堆小精品。
現在也就是還不成熟,等到稍微成熟一點,就可以做大片,然後高頻率的產出大片,讓工業化進度加快!
時間不等人啊,在好萊塢強勢登陸之前,陳時平要豎起第一道防線,絕對不能做別人的票倉!
灣灣電影市場就是內地的前車之鑒啊,都去搞小眾文藝,最後在商業上輸的一塌糊塗,從此成為別人的票倉。
市場被打擊,文藝片也陷入兩難的境地,最後整個電影行業都陷入半死不活的狀態。
陳時平心裏的緊迫感是沒辦法對別人說的,隻能自己默默發展,哪怕大家都不理解。
“張園這個項目不行,換個名字,這他媽起的什麽名字!”陳時平看著梅娟劈頭蓋臉地罵道:“你就這麽當製片人的?雜種能行嗎?!電影本身爭議就多,還起這個名字,還想被禁嗎?!”
梅娟有些無奈地看著陳時平,知道他現在壓力大,所以火氣也大,但還是耐心地說道:“一開始不是這個名字,但是張園那邊”
“他怎麽了!他要是有意見就滾蛋!改個名字就不會拍電影啦!就顯得他叛逆是吧?!”
陳時平把計劃書往桌子上一拍,指著梅娟說道:“製片人是幹什麽的?你要是幹不好,就換個人!”
梅娟默默拿起計劃書說道:“我知道了,現在就去改。”
“還有,導演室的那群做過好幾次副導演還沒做過導演的新人都去挖一挖,從內部瓦解他們,讓製片部的人都主動一點,別他媽我催一次才動一次!”
梅娟默默聽著壓根不敢說什麽,雖然她已經讓製片部的人都去做工作了,但是現在沒取得成果,在領導眼裏那就等於沒做。
隻有做成了,才算是做事了,不然隻會顯得自己無能。
不過等幾天宣布夏剛接手大撒把的項目後,導演室裏的那些年輕導演應該就沒有什麽心理阻礙了。
到時候就能一舉從內部攻破導演們的攻守同盟,到時候該著急的就是那些項目被搶的導演們著急了。
靜靜等待局勢的反轉,北影廠的製片人製度必須成!
等梅娟走後,陳時平才喝口茶順了順氣,一抬頭就看見辦公室門口一個小腦袋鬼頭鬼腦的往裏看。
俞飛紅抿著嘴偷看陳時平,感覺他剛剛太嚇人了,沒想到他脾氣會這麽暴躁。
前幾天被罵的時候,還以為那就是陳時平的毒舌極限,沒想到他還有暴君的一麵。
陳時平看著俞飛紅放下杯子,皺著眉喊道:“有事就進來說,鬼鬼祟祟幹嘛呢?”
“哦。”俞飛紅乖巧地進來,走到陳時平麵前小聲地說道:“我就是想問問,什麽時候開機,我好計劃減肥美白。”
“半個月,你自己把握時間吧。”陳時平看她這個樣子,也懶得繼續說她了。
都打定主意不辭演了,就不能一直打擊了,不然進組還怎麽演。
看到俞飛紅還站在那裏沒走,陳時平又問道:“還有事?”
俞飛紅點點頭,鼓起勇氣問道:“我能知道你心裏最適合的人選是誰嗎?”
“中山美惠。”陳時平頭也不抬地說道。
俞飛紅回憶一下,想起來中山美惠來內地拍過陳時平的精武英雄。
想到中山美惠的長相和氣質,她這才明白陳時平為什麽會嫌棄自己。
俞飛紅越想越覺得有些不對勁,怎麽感覺陳時平是完全按照中山美惠的形象來寫的情書呢?
陳時平該不會是喜歡中山美惠吧?所以他才生氣自己來演?
破案了,自己壞了他和美女一親芳澤的機會!
可是自己也不差啊,也可以給你機會一親芳澤的,俞飛紅紅著臉看一眼陳時平。
陳時平:“.”這是什麽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