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老式照相機的鎂光燈一閃爆出一陣白煙,相機前的兩人就被定格下來。

“二位老板,少年裘馬,甭管穿什麽衣裳,什麽款式,隻要一上身兒,保管您兒都體麵,都標誌!”

相館老板溜須拍馬地說著,旁邊的學徒也立馬拿著新款式的短褂長袍過來。

相館外麵鬧哄哄的,學生的遊行口號喊得震天響。

相館裏麵的程蝶衣和段小樓絲毫沒有被影響,脫下身上的西裝換上長袍短褂。

程蝶衣往段小樓身前一站,腿微微彎著下身前傾,上半身微微向後,幫著段小樓整理衣裳。

手掌拂過衣角的時候,還能看到微微翹起來的尾指,就像是一個賢德淑良的女子為心愛的人整理衣裳一樣。

長袍遮著的腿都是內八,能看出來那股子柔弱的勁,坐下後捋袖子的小動作也讓人忽略了他真實的性別。

倒是段小樓大大咧咧的坐下,甩了一下長袍就坐著不動了。

陳時平坐在監視器後麵撐著下巴看著張國榮的表演,心裏滿意的不得了,雖然沒開口說話,但就這麽一個動作就將程蝶衣演活了。

監視器後麵還擠著好幾個人,王曉帥幾人都伸頭看著這個新鮮玩意兒,監視器可太方便了!

片場屋外的窗戶邊上,留著縫的空擋處也有幾個姑娘伸頭看呢。

鞏麗看著張國容剛剛那麽一段表演,立馬感覺到壓力,這個演技給她的壓力太大了。

在鞏麗看來張峰毅演的也不差,但是和張國容比起來就差了不止一籌,演的平了一點都不出彩。

不過這也和段小樓這個角色有關係,不能全怪張峰毅。

窗縫後麵鞏麗的腦袋下麵還擠著一個小腦袋,張慜也看見張國容剛剛的表演。

心裏覺著他剛剛那麽一動一靜,女人味太足,就是自己也沒有這樣的女人味。

真好,真羨慕這樣的演技啊。

怪不得被陳時平那種嚴苛的人直接選中呢。

張慜覺著自己一輩子都不會有那樣的演技,演技能有一半自己都能憑著這張臉混的風生水起了。

隻可惜自己隻有這張臉,演技嘛,隻能說勉勉強強及格。

各人看這一場戲都有不同的想法,有的人看的是機器,有的人看的是壓力,有的人看的是羨慕。

當然,也有的人看到的是無力感。

徐客和施南生對張國容的演技不關心,對陳時平的新設備也不關心,隻是覺得這樣的電影,香江一輩子也拍不出來。

內地導演對電影的態度要比香江認真得多,現在的香江電影看起來很輝煌,但是底蘊太淺了。

拍來拍去就那麽三板斧,而且也沒有人隻求質量,全在追求賺快錢,這樣下去吃棗藥丸。

陳時平此時已經喊了哢,並沒有對剛剛的戲份有太多的評價,張國容現在的狀態不錯,就別去說什麽演的好了。

浸到角色裏比什麽都重要,本身就是經驗豐富的演員,怎麽演戲不用陳時平說的太多。

導演嘛,給演員找準狀態就行呢。

手把手教演員演戲的,那都是被逼無奈的舉動。

不過切景的時候,看戲這會人就湊過來了。

鞏麗和張慜都跑到張國容麵前說說笑笑,陳時平則是被王曉帥他們圍住了。

陳大師,我們來學習的啊,這工可不能白打!

“導演,這個東西真好用啊,貴不貴?”王曉帥好奇地問道。

陳時平看他一眼說道:“你等幾年再考慮這個問題。”

婁夜倒是不關心這個問題,好奇地說道:“導演,你讓我們來劇組不能隻是打雜吧?”

“當然不是,這是給你們機會了解劇組是怎麽運轉的。”陳時平看著他解釋道:“不說教你們拍戲,你們得知道作為獨立電影,怎麽管理劇組,每個部門之間怎麽配合怎麽工作。”

婁夜點點頭,倒是明白陳時平的用意了,旁邊的張園湊過來問道:“他們後麵有其他戲份嗎?就是那種的?”

陳時平抬頭看他一眼問道:“你對這種戲份有興趣?”

張園點了下頭又搖搖頭說道:“不是對這種戲份有興趣,而是對這種情感關係比較有興趣。”

陳時平沒什麽意外,張園後來可是專門拍過一部同性的電影,而且尺度還不小,隻不過拍出來的內容很多都引人不適。

“行了,別湊在我這了,都去琢磨琢磨,劇組到底是怎麽回事,也多去看看製片人這個時候在劇組要做什麽。”

陳時平揮揮手打發走他們後,劇組這邊也準備好下一場戲了。

外麵的天兒很熱,陳時平在場務指揮群演站位的時候,走到徐客和施南生麵前。

“我這次去威尼斯想明白一個道理。”

徐客和施南生扭頭看著陳時平,不知道他忽然過來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陳時平沒管他們繼續說道:“和你們玩實在沒什麽意思,浪費時間,以後按我的規矩來,不會虧了你們的。”

徐客和施南生不知道陳時平抽什麽風,都皺著眉頭沉默不語。

陳時平站在二樓扶著欄杆,指著下麵的群演和忙碌的劇組工作人員說道:“商業電影你們很有經驗,但是你們永遠拍不出來這樣的電影。

我這次是威尼斯看到好萊塢的公司在宣傳新電影,叫終結者二審判日,超級明星加大導大製作還專門成立了特效公司,這樣的電影你們也拍不出來。

所以你們注定是要被淘汰的一群人。”

徐客和施南生都不說話了,隻感覺臉有些紅,不說實話我們還能做朋友!

“行了,你們自己考慮吧,是想活下去,還是繼續做美夢。”

陳時平甩甩手就走了,這天熱的要命,出來一會就出汗。

徐客看向施南生問道:“他是唬人的!”

施南生歎了一口氣沒接話,反而說道:“我剛剛看到陳時平在給幾個年輕人上課,好像都是導演畢業生,他之前在北電的演講我也聽說了,他現在是真的覺得浪費時間。”

徐客輕笑一聲說道:“所以他的目標是好萊塢?香江都擋不住,內地能追上?!”

“幾十年前誇鴨綠江的時候很多人也覺得內地不行。”

施南生認真地說道:“我們必須要認真考慮未來的情況了,一旦灣灣放開好萊塢電影的限製,限製香江電影的進入,一旦內地電影也排斥我們,香江電影圈要餓死多少人你知道嗎!”

會餓死很多很多,要不然王胖子也不會拍那麽多的爛片。

施南生沒興趣繼續看下去了,內地電影市場就算是再差,哪怕跌入穀底,內地電影人都不缺飯吃。

這是香江永遠比不了的地方,內地太大了,大到內地導演就算拍爛片也能吃的滿嘴流油。

在這個時候和人家爭誰高誰低有什麽用呢,人家就是拖都能拖死你!陳時平此時走到樓下,站在陰涼處看著亂哄哄的群演。

外麵的大街上,穿著學生裝的群演們,此時情緒高漲,就等著張國容出來亮相呢。

這大熱天的,過來還能是為了一份盒飯?!

雖然盒飯的確很不錯,但是那根本不重要,看明星才重要啊!

下麵的群演都多是高校的大學生,正是對偶像感興趣的年紀。

待會還有和張國容麵對麵的戲份呢,被選中的那幾個群演此時都開心壞了。

隻拍後腦勺怎麽了,能見著偶像就行!

相館的樓梯上,戲院老板護著程蝶衣和段小樓下來,外麵的口號喊得震天響,學生們舉著旗子發泄自己的憤怒。

“保衛華北,打倒RB帝國主義!”

“唉!這不是照片上那兩戲子嘛!”

一個學生認出程蝶衣和段小樓,頓時將矛頭轉向他們。

“眼瞅要當亡國奴了,你們知道嗎!”

“妖裏妖氣的你們唱什麽戲!”

“沒家沒國的,你們有沒有中國人的良心!”

程蝶衣有些害怕地站在段小樓身後,戲院老板那也想要站出來,身後的段小樓卻先開腔了。

“唉唉,都看清楚了,這是正緊八百的中國人。”段小樓豎著大拇指,指著自己怒罵到:“你們都給我看清楚了!!”

學生們頓時鬧騰起來,那爺連忙陪著笑臉安撫這些學生。

“沒錯,都是中國人!”

那爺說著舉起手喊道:“中國人不打中國人!”

學生們愣了一下也跟著喊起來,都是年輕人最容易被人帶著情緒走,更何況是這樣的口號呢。

“都是一個老祖宗!”那爺又喊了一句,看著學生們說道:“老祖宗錯的了嘛,錯不了!”

一場矛盾就這麽被化解,那爺連忙護著程蝶衣和段小樓上了人力車揚長而去。

大街上到處都是學生,喊口號的,打砸日貨的比比皆是。

坐在人力車上的段小樓還在生氣,罵那些學生隻會瞎嚷嚷,有本事出城幹去!

那爺也在旁邊附和著,倒是程蝶衣一直沒說話,進了胡同沒了刺眼的光,才笑著說道:“領頭喊那個唱武生倒是不錯,哎,咱兩兒第一出別姬在哪唱的來著?”

“驢年馬月的事,全讓你記住了。”段小樓淡淡地回了一句。

旁邊的那爺卻叭叭地說是自己領著他們去的張府,讓他們出了名成了角。

這場戲拍的糟心,陳時平看著沒什麽毛病就給過了。

群演們演的都不錯,情緒很高漲,張國容一開口溫柔的嗓音也非常好,倒沒白訓練這麽長時間。

陳時平停了這場戲後,就讓劇組歇著了,這麽多的群演光是收拾起來也不簡單。

外麵鬧哄哄的,後麵的內景戲也不好拍啊。

同期聲能把外麵的聲全錄進去,拍了也是白拍。

休息的空擋,張國容坐在戲院的後台,正在臉上描著,不大一會就畫出來一個虞姬的妝。

張慜湊在旁邊興致勃勃地讓張國容也幫自己畫一個。

“這個妝真好看!”張慜看著張國容的妝容,感覺他真的像是個花旦,美的很。

眉眼都是溫柔如水的模樣,真把自己代入到角色裏了。

陳時平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正在和徐風聊著後麵的拍攝,正聊得起勁呢,就聽見張國容哎呀一聲。

“我給畫重了,沒弄到眼睛裏吧?”張國容放下筆,小心翼翼地伸手按著張慜的眼皮,彎著腰扣著內八字的模樣還真是程蝶衣的樣子。

陳時平和徐風都被這一幕吸引過去,兩人都忍不住盯著他看。

“你真選對了,他簡直就是程蝶衣本人!”徐風忍不住說道。

陳時平也點點頭,張國容現在還真不是瘋魔,而是入了魔,人戲不分了屬於是。

張慜睜著眼睛不敢閉,隻能這麽看著張國容,看著張國容小心翼翼地給自己擦臉上的顏料,感覺自己的心都怦怦跳的。

一個男人怎麽能這麽美!

他要是個女人,估計張慜都能被掰彎了。

等張國容擦完,還哄了哄她,雖然不是很熟,但是他就這麽個性格,對誰都是好朋友的樣子。

張慜擦了臉上的妝,此時也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好像差點心動了,現在還有些心有餘悸。

這人是怎麽入戲這麽深的呢?這種狀態演出來的角色該有多好啊!

張慜忍不住跑到陳時平和徐風麵前蹲下來,好奇地打聽他們是怎麽讓張國容演的這麽好的。

徐風說是天賦,陳時平說是做自己,讓張慜有些摸不著頭腦。

天賦能理解,做自己是什麽意思?

陳時平解釋道:“演員呢,要相信自己就是角色,做自己就是做角色。”

“你說的我都懂,但是怎麽相信呢?”

張慜是真的被張國容的表演打動,現場看和電影裏看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原本沒什麽追求的她,此時完全被觸動。

就像是男人某天心血**卸載軟件刪除網址,發誓要好好學習一樣,大多都是三分鍾的熱度。

真正能堅持下來的人很少,但是堅持下來的都成功了。

陳時平見她忽然這麽有學習熱情,就說道:“你要是真想進步,回頭我給你推薦幾本書看看,有時間和你講講。”

“我這幾天戲份都不多,我能天天來嗎?”張慜立馬問道。

“可以啊,想進步是好事嘛!”

“那今天晚上可以嗎?”

“晚上不合適吧?”

“沒什麽不合適的,就當拜師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