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總是會麵臨各種各樣的選擇,昏黃的燈光下,陳時平看著拎著包的朱林,也在麵臨選擇。
朱林紅著臉看著陳時平,雖然也不知道自己心裏在想什麽,但是總有一種衝動。
或許是在這個劇組壓抑的太久,總忍不住想要釋放一下吧。
陳時平抬起手腕看一眼時間說道:“房間還有的,你去前台和服務員說吧,記在劇組的賬上就可以。”
“你不陪我一起去嗎?”朱林看著他輕聲問道。
陳時平搖搖頭說道:“以後有機會的話,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後麵要加快拍攝進度了。”
朱林心裏閃過一絲失望,心裏有些不明白陳時平到底是個什麽人。
看起來像是好色之徒,但是又能一次次拒絕自己。
等陳時平轉身消失在走廊裏,朱林才拎著包去前台重新要了一間房。
陳時平倒不是不心動,畢竟那是國王陛下,誰能不心動呢,隻是工作時間的原則決不能打破,不然有了一次就會有兩次。
沒準下一次拍電影,還沒開機呢,就開始琢磨怎麽潛規則了。
劇組現在好不容易穩定了,就不要去破壞這種平衡,沒事找事不是閑的。
電影順利拍完才是王道。
後麵的這段時間,陳時平每天不用操心演員的狀態,全身心的投入到拍攝中,整體的進度非常快。
唯一麻煩的就是冬天下雪的戲份不好拍,現在剛剛入秋,秋老虎都沒走呢,想要拍冬天的戲份,隻能人工降雪。
這年頭的道具雪隻能用發泡塑料小球,看起來還是很假的,不過陳時平也隻需要屋頂和院子有積雪就可以了。
雪花飛舞的淒美等到冬天在補拍幾個鏡頭就可以了。
冬天的戲份拍完,就剩下最後的頌蓮瘋了的戲份。
為了和二太太爭,頌蓮假裝懷孕,四院的燈就沒有熄滅過。
頌蓮在大院裏的權利也達到頂峰,吃飯都不在飯廳,每天讓下人搬到自己院子裏吃,每天也能夠捶腳,想要什麽都能夠滿足。
就連身子不舒服讓二太太親自給自己按摩都行。
這樣的權利,讓頌蓮徹底迷失在權利的欲望之中,認為自己成為這座大院的主人。
隻是這種權利是從老爺身上來的,這座大院用規矩,用討好老爺獲得的特權,形成一張無形的大網,將所有人網住。
權利和欲望,攀比和嫉妒,一點點侵蝕著每個人的內心,但是她們甘願沉迷在這樣的夢裏。
這段時間,劇組陸陸續續迎來演員的殺青。
雁兒把頌蓮裝懷孕的事情告訴二太太,頌蓮被老爺封燈,大紅色的燈籠全部被罩上黑色的罩子,惱羞成怒的頌蓮揭穿雁兒私藏燈籠的事情,不肯低頭認錯的雁兒凍死在冬天。
三太太出軌高醫生的事情也被因為被封燈的頌蓮在酒醉下說出來,二太太帶人去捉奸,三太太也被關進屋頂的小屋凍死在寒冷的冬天裏。
親眼看著三太太死在樓頂小屋的頌蓮瘋了,她一遍遍地囔囔著殺人,終於明白這座院子到底意味著什麽。
老爺殺人了,她也殺人了,她殺了雁兒,殺了三太太,也殺了自己。
頌蓮瘋了,把三太太房間裏的大紅燈籠全部點亮,把自己的大紅燈籠全部點亮,坐在大紅色的燈籠中徹底瘋了。
三太太死了,四太太瘋了,二太太贏了嗎?
並沒有,因為老爺又新娶了五太太,新一輪的爭鬥又開始了。
隻要人心裏的欲望還存在,這座大院就會不斷吞噬每一個人!
新入門的五太太坐在正對大門的位置上,享受著捶腳看著院子中穿著學生裝不斷徘徊在紅燈籠下的頌蓮,好奇的問這個人是誰。
下人也是說是以前的四太太,腦子不好。
頌蓮在紅色的燈籠下轉著圈,白色校服和黑色的裙子和大紅色的燈籠形成鮮明的對比。
紅色炙熱的燈光在這一刻格外冰冷,隻有一個瘋掉的女人不斷轉圈徘徊,找不到過去的自己,也看不到自己的未來,隻能在這座院子裏盲目的轉圈,永遠也出不去。
陳時平放下手裏的取景器,默默的歎口氣,電影到這裏就結束了。
但是大紅燈籠卻不會熄滅,它在每一個人的心裏燃燒。
陳時平覺得自己的心裏也有一個大紅色的燈籠,在內心最幽深的地方搖搖緩緩地擺動不斷散發著紅光,遲早有一天會把他徹底吞噬。
陳時平揉揉臉聲音沉悶地說道:“妻妾成群,殺青!”
院子裏的陶慧閔還在轉著圈,還沉浸在角色中,直到陳時平走到她麵前一把將她拉進懷裏。
陶慧閔怔住了,感受著陳時平寬厚溫暖的懷抱才忽然回過神來,抱著他忍不住哭出聲來。
陶慧閔的哭聲讓陳時平把她抱得更緊,就那麽任由她不斷痛苦,這個角色太壓抑,這部戲太壓抑,哭出來就好了。
晚上收工回到招待所後,陶慧閔都一直沒有從電影的情緒中擺脫出來。
她總是在想,女人這一輩子到底是為了什麽,想到自己之前為了一些流言蜚語心裏爭風吃醋,忽然覺得自己很幼稚。
頌蓮是可悲的,但是天底下又何止一個頌蓮呢。
陶慧閔不知怎麽的想到陳時平之前的寫的那本紅牆,裏麵的故事是新時代的人,但書裏的女人和舊時代的又有什麽區別呢。
她還想到很多人,想到了劉小慶,想到了關之林,想到了江姍,最後想到陳時平。
陶慧閔扭頭看著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陳時平,看著自己被他握住的手,輕輕掙了一下抽回自己的手。
陳時平發現陶慧閔的心思不太對,沒有說話,隻是去打了熱水給陶慧閔洗臉洗腳,想照顧孩子一樣照顧她。
心思木木的陶慧閔,看著陳時平為自己跑前跑後,小心翼翼的照顧自己,心思也慢慢活躍起來。
“走了那麽多路,腳累了吧。”
看著陳時平小心翼翼給自己捏腳,每按一下都小心的模樣,陶慧閔忽然笑出來。
是了,陳時平在她麵前就是陳時平,從來不是什麽陳老爺,陳老爺哪會給自己的太太按腳呢。
陶慧閔笑著抬起腳故意在陳時平臉上踩一下說道:“好好按。”
“得嘞,保準讓您滿意!”陳時平笑著托住陶慧閔的腳給她捏腳。
電影是電影,頌蓮不是陶慧閔,陳老爺也不是陳時平,有什麽好值得傷感的。
讓陳時平按了一會後,陶慧閔就衝著他輕輕招手說道:“按這麽久累了吧,過來,我給你按按。”
陳時平笑著坐到她身邊把手遞過去說道:“其實我手不酸。”聽到這話,陶慧閔白他一眼說道:“那你哪裏酸?”
陳時平嘿嘿一笑說道:“心酸,你剛剛嚇死我了,都想著以後不讓你拍戲了。”
陶慧閔怔了一下,緩緩搖頭說道:“等結婚之後,就不出去拍戲了。”
陳時平點點頭說道:“好,那我快點攢錢把你娶回家。”
“說的好像我衝你要彩禮一樣。”陶慧閔輕輕打他一下抱怨道。
陳時平笑著沒說話,不要才給,要了反而不想給。
此時另一個房間的朱林默默地收拾著自己的東西,這部戲拍完她是身心疲憊,隻可惜身邊沒人能夠給她安慰。
國王陛下可不就是孤家寡人一個。
收拾完東西後,朱林看著空****的房間,心裏也空空的,這個時候她都不知道能和誰聊一聊。
父母不支持自己的事業,前夫也成為過去,身邊連個說心裏話的人都沒有。
有的時候她也在想自己選的這條路到底對不對。
在朱林獨自垂憐的時候,外麵忽然響起敲門聲。
“出來吃宵夜啦!”
朱林抬起頭看向房門,聽出是陳時平的聲音。
“朱林姐快出來啊,今晚灌醉陳主任!報仇的機會到了!”
“你小子,可算讓你逮著機會了是吧,晚上比一比誰先放到陳主任!”
門外又響起其他人的聲音,朱林聽著忍不住笑出來,收拾一下心情站起來回道:“我收拾一下馬上就去。”
今晚的餐廳格外熱鬧,劇組很多人都跟著陳時平拍過幾次電影了。
上一次的龍門客棧沒找到機會灌陳時平,這一次都沒打算放過他。
幾十號人輪流來敬酒,陳時平可招架不住,沒喝幾杯就開始找各種借口躲酒。
朱林看著熱鬧的場景,心裏的陰霾也差不多消散,端著酒走到陳時平麵前說道:“導演,我敬你一杯,你可不許找借口躲酒啊。”
看著朱林這個樣子,陳時平尷尬地笑笑,拿起杯子說道:“辛苦,我先幹為敬。”
說完陳時平就舉起杯子一飲而盡,朱林抿下嘴目光複雜地看著他,然後也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朱林放下杯子,笑著說道:“祝你未來前途似錦。”
“也祝你未來一帆風順。”
陳時平的話音剛落就被劇組其他人拉著灌酒。
朱林看著這一幕灑脫一笑,轉身上樓去了。
電影拍完了,酒喝過了,人也見到了,那就沒什麽好值得留戀的。
就像陳時平之前對自己說的,如果以後有機會的話,也許會有不一樣的故事。
這一晚陳時平徹底被灌醉喝到斷片,第二天起來的時候都想不起來昨晚到底發生什麽。
隻記得自己最後和朱林喝一杯酒,然後被一群人圍住灌酒,後麵的事情酒全想不起來了。
“可算是讓他們找到機會報仇了。”陳時平揉揉太陽穴苦笑一聲,不過覺得昨晚是他最近一段時間來睡得最好的一晚。
陶慧閔此時走過來遞給他一杯水說道:“喝點水,東西都收拾好了,吃完飯就走。”
吃完午飯,陳時平他們就往回走了,朱林在太原就和陳時平他們分開,獨自坐車回峨眉廠去了。
陳時平回到京城都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了,這年頭的火車太慢。
回到廠裏後,陳時平也沒閑著,素材要送去洗印,還要去處理一下合拍部的工作。
陳時平剛到合拍部就一堆工作需要他處理,現在已經是九月份,合拍部積攢下來的事情太多。
黃飛鴻第二部還沒上映,精武英雄正在拍攝,新龍門客棧在香江上映後的票房分成也要處理。
陳時平是一刻不得閑,先是開會定下黃飛鴻第二部在國慶上映,又催著銀都那邊抓緊把新精武門拍出來,趕今年的賀歲檔。
處理完電影的事情,陳時平又要處理錢的事情,廠裏不少人都等著合拍片的分成撥下來好開新項目呢。
廠長辦公室裏,宋漴先是給陳時平倒杯茶才說道:“你可算是回來了,再不回來,我都要親自去抓你回來。”
陳時平無奈地笑著說道:“廠裏不是有資金嘛,盯著合拍部的錢幹嘛。”
“廠裏這麽多張嘴,都指著改善生活呢。”宋漴笑著打趣道:“你現在可是財神爺,誰不盯著你。”
陳時平撇撇嘴說道:“人家小程導就挺厲害,自己找外資。”
“嗐,你別說了。”宋漴歎氣道:“他不知道怎麽回事和德國那個製片人吵起來了。”
陳時平立馬來了興趣好奇地問道:“怎麽回事?德國人撤資了?”
“那倒沒有,不過估計以後拿不到投資了。”宋漴一說到這個心裏就煩,和陳時平仔細解釋了一下。
德國那個製片人本來對程凱歌很有信心的,但是看到程凱歌拍出來的東西和陳時平說的一模一樣,心裏頓時感覺很別扭,就忍不住想到陳時平對程凱歌的評價。
他心裏對邊走邊唱沒有太多信心,就主動找程凱歌說拍攝的問題,希望改一改拍攝的風格,但是程凱歌非要堅持,兩人自然發生分歧。
不過矛盾不算大,沒有拿撤資來威脅,畢竟邊走邊唱的投資也沒多少錢。
陳時平聽完心裏有些失望,怎麽不撤資呢,撤資的話小程導不就得找廠裏要錢,不就落自己手裏了。
“廠長,德國人這麽難伺候,幹脆讓他撤資算了,廠裏又不是沒錢!”陳時平忍不住鼓動道。
宋漴白他一眼說道:“那是外匯!”
陳時平:“.”忘記這茬了,外匯才是關鍵,電影能不能拍好都是小事。
宋漴有些心煩地說道:“行了,不說這個了,你算算香江那邊的分成,廠裏等著用呢。”
陳時平嘿嘿一笑揉著肚子說道:“我還沒吃飯呢。”
宋漴無奈一笑站起來說道:“走吧陳主任,請你吃涮羊肉行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