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懷芷的心沉了沉。

不能再踏仙途, 這是多麽殘酷的懲罰啊。

她隻要一想到自己再也握不了劍,內心不亞於是鑽心剜骨一樣的痛了。

她忽然似有所感一樣,抬頭對上了父親的視線。烏茂庭站在台階之下, 投過來的目光嚴肅得像暗沉的夜,又帶了些期待。

薑懷芷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的心仿若沉到了更深的地方。

不會吧, 父親,您不會這樣對我吧。

不要這樣啊, 求求您了。

我比任何人都要愛劍的不是嗎。

她生平第一次避開了父親的眼神,垂下了頭。

宋盞師姐是最先開口:“既然如此, 那我們抽簽吧。”她聲音沉靜, “多謝薑峰主這些時日為我們研製解藥……”

薑辭月道:“不用謝,”她還是不忍心,“抽簽之事再緩緩吧,我再去查查古籍, 看能不能找點新的法子。”

話是這樣說,可在場的人誰都知道希望渺茫。

之後, 烏茂庭單獨找到了薑懷芷。

“孩子, 如今冬虛劍尊閉關, 我已決定即刻啟程,去找那能解萬毒的滄海月明之珠,這解藥,先給……”

薑懷芷心緒紛亂,隻聽清了最後幾個字,道:“爹, 我不要, 我為了練成今天的劍法, 比任何人都要努力你難道不知道嗎?”

“我在歸雪的每一天,從來沒有休息過,您說我是下一代首席,要劍法出眾,要有雄韜偉略,我真的很努力在學了……”

烏茂庭:“可是歸雪首席,第一條便是要以他人為先。”

薑懷芷提高了音量:“您口口聲聲這樣說,捫心自問,如果您處在我的處境之上,您會怎麽選啊?”

烏茂庭沉默一瞬:“我會讓給別人。”

薑懷芷覺得有點好笑,但是她笑不出聲來,隻道:“是,您高義,您舍身為人,可是我做不到。”

她第一次反抗了自己的父親:“我不會讓出來的,您女兒就是這樣自私的人。”

她從父親身邊走過去,卻見到母親在一旁的角落,不知道聽他們的談話聽了多久,神色看起來很難過。

薑懷芷垂眸,背對著他們離開了。

如此耽誤了兩日,眼看著一月之期越來越近,最終宗主還是允了他們抽簽。

七根簽文,以抽到“上上簽”者放棄解藥。

那一天天氣很好,甚至冬虛劍尊曾種下的碧桃也開花了,那是很特別的碧綠的桃花,夾在一片紅色裏美不勝收。

薑懷芷也不知道自己抽簽的時候到底是什麽心情,隻記得指尖在冰涼的簽文上觸了觸,然後她就看見了“上上簽”三個字。

像是諷刺一樣。

她拿著簽文找到了烏茂庭,道:“爹,您滿意了吧,最後還是我修不了仙了。”

烏茂庭看著她,生平第一次沒說出話來。

薑懷芷忍住淚水,告別了自己的父親,獨自走在歸雪的山路上,隻覺得迎麵飄來的桃花花瓣紅得太灼烈了,讓她眼睛發酸。

然後她見到了自己的同門,那六個得到解藥的同門。

宋盞師姐對她道:“師妹,我們想過了,將這六份解藥混在一起,再分成七份,雖然不知道效果怎樣,但也好過……”

好像有淚水流出來,薑懷芷垂眸,道:“不必了師姐,萬一藥效就差一點,我們所有人的根基都傷了怎麽辦。”

她覺得自己說得很平靜,“隻有我一個人這樣,總好過大家都修不了仙。”

*

薑懷芷自請搬出了歸雪,趁著自己還有靈力的時候,一路跋涉了很遠,她也不知道該去哪裏,最後停下的時候,她隻望到了“朔風城”三個字。

隻是這第二次來朔風城,和之前的心情完全不一樣了。

她租了一座小院子,好在朔風城裏凡人很多,她在這裏也不算突兀。

可惜沒有春來節的時候,往生洲每日下雪,凍得她手腳冰涼。

可是以前分明是不會覺得冷的。

一個尋常的飄著雪的晚上,薑懷芷忽聽到院門被敲了敲。

她握著劍打開院門,卻看見的是衛遲的臉。

“我就說今天在街上一晃眼看到了你,還以為我看錯了……”

薑懷芷沒等他說完,隻勉力地笑了笑。

衛遲本來眼角眉梢皆帶著笑意,臉色卻忽而變了變,“你是受什麽傷了嗎,怎麽會身上一點靈力也無……”

薑懷芷沒能他說完,飛快地將門合上了,她背靠在門上,無力地往下垂,根本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她聽到衛遲敲了兩下門,那敲門聲也停了下來,他遲疑的聲音傳來——

“阿芷,是遇到什麽事了嗎?你願意的話,可以告訴我嗎?”

細雪又飄了下來,薑懷芷盯著空中飄渺的雪,就像看到了自己一樣。

她靠在門邊,隱去了諸多紛亂的事實,隻說自己中了“洗盡”之毒,無藥可解,如今靈力已經枯萎。

“……我再也沒有辦法找你比劍了。”

衛遲的聲音也掩埋在了風雪裏。

過了很久之後,他說:“沒關係的,一定還會有辦法的,我陪著你,阿芷,你相信我。”

薑懷芷沒有答話,她就靠在門邊枯坐了一夜,盡管凍得渾身發抖,也沒有任何心思想取暖。

第二日,她推開院門的時候,感到一陣阻礙,卻聽到衛遲急急地說:“阿芷阿芷,你開門的時候好歹說一聲啊,我差點被你這弄摔了”

他竟然也在外麵守了一夜。

薑懷芷:“抱歉。”

衛遲望著她,他那往日裏總是帶笑的眉眼沉靜下來,隻道:“你相信我。”

後來衛遲強行往她的院落裏,送了許多取暖用的爐子,又刻了一個萬物回春的陣法,隻要按時添加靈石,在院落裏就不會覺得冷。

他總來說著很多事情,說之前替他姥姥治病的神醫已經遠遊,他正在努力重新聯係上。

薑懷芷很想說她母親已是天底下排在前列的醫修了,連她也沒有辦法,這毒是解不了的。

但是她看著衛遲的眉眼,到底沒說出口。

最後那一日,衛遲的眼睛亮得驚人,臉上的笑意壓也壓不住:“我已打聽過了,大慈悲寺的舍利子可以鎮壓破軍劍,解你的毒肯定不在話下。”

薑懷芷動了動唇,沒有說她母親曾去問過大慈悲寺的方丈,方丈言舍利子之靈,用一點便少一點,破軍鎮壓與她的修為孰輕孰重,應該有所定奪。

於是他們又千裏迢迢地趕到了大慈悲寺下。

雪落滿了大慈悲寺下的台階,台階旁種著寒梅,是淺淺淡淡的紅,更平添幾分清冷。

迎接他們的是大慈悲寺脾氣最暴躁的悟憫方丈,他橫眉怒目,見到衛遲更是氣不打一出來:“我說你這小子,怎麽又來這裏了?”

“你姥姥那病,我師兄懷穀不知耗了多少修為,給她算是治好了,你現下還有什麽所求?”

“悟憫,不可無禮。”懷穀方丈走出來,對他們淡淡一笑,“兩位施主千裏迢迢跋涉而來,是想求什麽呢?”

衛遲道:“懷穀方丈對姥姥的救助之恩,在下沒齒難忘,隻是我這位朋友身中‘洗盡’之毒,現下靈脈枯竭,不得已又求到了方丈身上。”

懷穀方丈打量了薑懷芷一眼。

以前懷穀方丈來歸雪講學的時候,薑懷芷曾見過這位方丈的,她當即行了一禮的。方丈不知為什麽,也沒有點破她的身份。

“衛小友,以老僧和眾同門的實力,對洗盡之毒實在束手無策,”懷穀方丈道,“唯一能救她的隻有我寺的聖物舍利子。”

聽到方丈的話,薑懷芷心裏沒有多少意外,她來這一趟,本也是因為衛遲的堅持,她小聲說:“衛遲,我們走吧。”

“刷”地一聲——

衛遲抿著唇,跪在了懷穀方丈身前,他眼神堅毅,背脊也彎了下去——

“方丈,懇求您,能不能借舍利子一用。”

薑懷芷從小生在歸雪,長這麽大很少有受挫的時候,她從沒有求過人,更遑論像這樣,不顧及臉麵的去求人。

她心顫了顫,隨衛遲一起跪下去,輕聲說:“真的不用這樣的,我已經習慣了……”

真的習慣了。

悟憫方丈看他們這樣,更生氣了:“你們真的知道舍利子是拿來做什麽的嗎?豈能因一己私欲隨意使用,今日你來求了,明日別人再來求,那我大慈悲寺要不要答應啊?”

懷穀方丈看著這兩個跪在他身前的小輩,長長歎了一口氣:“舍利子,也不是老僧或者大慈悲寺一人所說了算的。”

“舍利子能化解破軍劍的四溢的劍氣,”方丈頓了頓,“若你們能擋住三道破軍劍氣,那舍利子借你們一用也無妨。”

“好,多謝方丈。”衛遲道。

*

大慈悲寺的寒梅之下。

薑懷芷望著衛遲的臉:“你真的不用為我做到這樣的。”

衛遲臉色比來的時候輕鬆了很多:“什麽啊,”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麽,“你說向方丈下跪,苦苦哀求他嗎?”

他笑著搖搖頭:“阿芷,我說你啊,就是太有傲骨了,你總是不肯輸,不肯低頭,但其實贏的方法,也不一定要死磕。”

薑懷芷:“可是求了有什麽用呢?破軍劍氣,我如今修為已失……”

衛遲:“還有我啊,我這和你打成平手的劍法,怎麽接破軍三招該是可以的吧。”他說著話的時候,還不忘拿酒壺灌了口酒。

喝完之後他欲蓋彌彰似的:“罪過罪過,在這佛門之地喝酒了。”

*

破軍之劍在大慈悲寺的最高處,被關在一間窄窄的屋子裏。

薑懷芷一進到那屋裏,就感覺陰涼之氣從腳底躥起,一直到讓她指尖泛涼。

破軍之劍,為上古魔劍,每一任主人都是殺伐之輩,到現在,已經沒有人能掌控這把劍。就連冬虛劍尊,也不免被破軍劍氣所傷。

那也是她第一次見到舍利子,在破軍劍之上,柔柔地發著溫和的光。

懷穀方丈問衛遲:“準備好了嗎?”

衛遲笑:“好了。”

舍利子一離開破軍劍,那劍身上陡然迸濺出一陣黑色的光,整個天地全部黑暗籠罩,接著地麵仿佛凹陷下去一樣。

從地麵底下伸出來無數斷肢殘骸。

衛遲手持著劍,向前走了三步,擋在破軍劍之前。

懷穀方丈閉了閉眼,嘴裏不知念誦著什麽經文。

破軍的第一劍,是一招急急地劈砍,其實初初看來,並不如何驚豔,可這一劍卻像是急急來的風。

該從哪裏才能避開風呢。

衛遲沒有躲避的地方,直麵受的這一劍,隻一劍他心脈幾乎快斷裂,血濃得在身上化不開。

懷穀方丈:“破軍劍之主皆為不世之才,是以即使是破軍劍靈,也已悟快慢、因果、生死之道法。”

衛遲掙紮著從地上站起來。

薑懷芷喊道:“停下吧,衛遲夠了!我不希望你死在這裏,我的修為以後還會有機遇,可是你死在這裏才是什麽都沒有了。”

她走上前去,握住衛遲的手,“走吧,求求你,不要死在這。”

衛遲望了望他們相握的手,道:“我們居然是在這種情況下,第一次牽手的。”

薑懷芷:“這什麽時候,你能不能不要說這種話啊!”

衛遲堅決地放開了她的手,並且設了一個法陣將她困在了原地。

他的背影,固執又堅決,看向破軍眼神孤傲得像平原上的冷月。

第二劍和第三劍是同時到的,呼嘯而來的劍意裏,不知凝了多少凝了多少鮮血,來的時候聲勢浩大,止的時候卻像乍然停住一般。

薑懷芷隻看得見衛遲的背影頓了一下,倒在了地上——

一道劍光斬下了他的左臂。

薑懷芷恍惚了一下,站立不穩一樣,跑到衛遲的身前,卻見她的左臂之處冒著絲絲的黑氣,血卻止不住地流出來。

她感到自己生命裏好像有什麽東西也隨著這血一樣一同消失了。

她對衛遲道:“不值得阿……”

衛遲好像聽到了她說的話,動了動唇:“別哭。”

*

薑懷芷借舍利子之靈恢複了靈力。^

衛遲受了重傷,在大慈悲寺養了半年的傷。

他那被斷掉的左臂之處,據懷穀方丈說,因有破軍之劍意,這世間沒有能斷肢重生的辦法。

薑懷芷總是會怔然地望著他的臉,覺得眼前這一切都很不真實。

明明初見的時候是那樣的啊。

她還能想起來初見時他意氣風發的模樣。

反而是衛遲安慰她:“沒事,這不是握劍的手還沒傷嗎,還是可以和你比劍的,你到時候,可別輸給我就行。”

薑懷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衛遲:“停停停,我平生最聽不得別人說這三個字,你要說這個,能不能說點別的啊?”

薑懷芷感到有淚流下來,“你想聽什麽啊?”

衛遲看了她許久,眼神在大慈悲寺的雪裏顯得那樣溫暖,他道:“比如,比如你以後可以對我好點啊,下次去姥姥那裏做飯,就你去幫忙吧,我歇著。”

*

衛遲傷好之後,他們一起回了朔風城。

薑懷芷再一次推開自己的小院門時,卻見到了自己的同門。

他們待在她的院子裏,看她回來似乎是鬆了一口氣。

“薑師姐,你總算回來了,我們在這找了你好幾天了。”

薑懷芷這才知道歸雪的這些長輩放心不下她,特意找十方派算了她的行蹤,千裏迢迢趕了過來。

他們送來很多不需要用靈力的符籙,再為她這間小小的院落加了許多陣法。

可是,她的父母沒有來。

宋盞師姐對她道:“懷芷,薑峰主自你走後,就病倒了,如今在回春峰上,還沒有醒過來。”

薑懷芷點點頭:“好。”

宋盞道:“我看你靈力有恢複,該是有了一番機緣,也不知日後是何打算?”

薑懷芷:“我暫時不想回歸雪了,”她苦笑一下,“師姐,你知道的,我暫時不想見我爹娘他們,抱歉。”

宋盞笑笑:“沒事,隻要你平安就好了,這一次,也隻是想來看看你。”

歸雪的同門似乎隻是為了專程來見她一麵,便匆匆地走了。

十派會武將至,他們將啟程去準備了。

而薑懷芷靈力還未恢複,加之此時心境不穩,便婉拒了師姐的邀約。

那天,她同衛遲喝了一次酒。

薑懷芷喝了很多酒,還是覺得心中鬱氣難平,道:“其實我,很不喜歡我父母那樣的人。”

衛遲聞言,把酒杯放下了,看著她,做出了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我知道,他們都是很好的人,是高義之輩,受人敬重,可是我,我做不到那樣……”

酒氣上湧,她連說話也不自覺多了幾分軟意。

“父親總叫我胸襟寬廣,可是我永遠做不到他那樣為人。我有時候想,如果他們不是我父母的話,我其實根本不會和他們成為朋友……”

“可是……偏偏就有這麽多年的感情連在一起,讓我覺得連討厭他們,都令我痛苦……”

她說得語無倫次,說了許多,連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麽。

到最後,她隻記得衛遲溫柔的眉眼,和他最後說的:“沒關係的,感到痛苦的事情就不要想,你人生裏還會有很多快樂的。”

確實如他所說,和衛遲還有他姥姥在朔風城裏的日子很快樂。

直到某一天,衛遲說他姥姥想念家裏做的牛肉餅,需要回家一趟。

薑懷芷猶豫了許久,想著許久沒有回歸雪,還是想回去看看。

*

終年不枯敗的桃花簌簌地落,整個歸雪寂靜得讓人心驚。

位於歸雪山上的鍾,極其清明地開始敲起,一聲長過一聲,一共敲了九十九下。

即使是宗主歸墟,鍾聲也不過敲九下。

巨大的恐慌將薑懷芷籠罩住,她連身法都使不穩了,跌跌撞撞地走上了歸雪的山。

在這令人心驚的寂靜裏,隻有桃花還是那樣生機勃勃。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迎麵望見了宋盞師姐。

薑懷芷心鬆一口氣,卻見師姐麵色發白,著了一身比她的臉色還要白的白衣,連握劍的手都是顫的。

不應該啊,師姐怎麽會握不住劍呢。

宋盞見到她,愣了許久,才道:“懷芷你來了。正好,今天有樁事需要你幫幫忙了。”

薑懷芷:“師姐你說,我一定去做。”

宋盞道:“陪我去,認屍。”

*

這一次的十派會武,在歸雪附近的麒麟秘境進行。

魔門單方麵撕毀了條約,在麒麟秘境出口屠殺了剛剛結束十派會武的修士們,十派皆死傷慘重。

後來即使各派支援趕到,也隻是杯水車薪。

宋盞師姐,在最後隻剩一個人的時候,獨挑魔道高手十八人,殺出了血路。

為此次十派會武魁首。

除此之外,歸雪宗無一人生還。

麒麟山腳之下,滿是覆著白布的屍體,前來收拾後事的人不多,皆麵帶戚容。

薑懷芷握著宋盞的手,不自覺心裏發顫,可是,可是師姐都還沒有倒下,她決不能在這個時候退縮。

宋盞的手,殺過了魔道圍剿的生死路,此時卻發著顫,連一張薄薄的白布都掀不起來。

薑懷芷:“師姐,我來吧。”

她手輕輕掀開第一塊白布——

第一具屍體,是歸雪最年幼的小師弟,今年不過十三歲,薑懷芷還記得他入門的時候,還是她擔任的接引使者。

接著……第二具屍體她也是認得的,這位師妹修行很勤奮,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但平時不愛打打殺殺,隻愛在峰頭上鼓搗靈藥。

……

這一具屍體,是歸雪第六峰一位鑄劍的長老,平日裏不沾酒,不沾葷腥,隻守著他的火爐子,就連薑懷芷的第一柄劍,都是他鑄就的。

……

最後一具屍體,是一位老奶奶,她即使是躺在那裏的麵容,也看起來很慈祥。這位奶奶境界到了瓶頸,大限將至,本來打算十派會武之後就離開歸雪,去凡間小城安度晚年的。

……

薑懷芷顫著聲音:“師姐,已經全部認完了。”她感到眼淚不斷地流出來,可是心裏卻像破了個大洞,吹進來的全是冷風。

宋盞:“……好,懷芷,好……”

除了“好”,她也再說不出其他的話來。

“帶他們回去吧。”師姐道。

薑懷芷忍著悲痛,手落在白布之上,目光卻忽然凝了一下——

剛剛沉浸在悲傷之中,她竟然沒有注意,這屍體上的劍痕,熟悉得讓她不敢確認。

她同衛遲比過那麽多次劍法,怎麽會認不出這劍法呢。

薑懷芷聽見自己的聲音比冬季裏枯萎的花還要幹枯:“師姐,來圍殺我們的到底是什麽人?”

宋盞:“很多人,魔門十三派裏風月派,扶鈴宮……當然,若說出力最多的,當屬魔門北境衛氏。”

“這是衛氏的碧海垂青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