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識逍跟著那些人的去處,大跨步地往前走,烏夢榆慢吞吞地綴在他後邊。

這裏麵的劍忽長忽短的,牆壁也高高低低的,撲麵而來的劍意最是磅礴。

不過烏夢榆是難以感覺到劍意的磅礴浩渺的,她隻覺得有點冷。

她跟著季識逍的影子走著,讓自己的影子和季識逍的影子貼著,最好能完全縮在季識逍的影子裏。

季識逍:“……你幹嘛?”

烏夢榆:“幫我擋擋風呀。”

季識逍顯然不想搭理她,反而走得更快了。

穿行過條長長的陡路,來到了一處圓圓的平台上。

這裏隻有三把劍,斜斜地插 | 入如冰一樣的地麵。

其中便有剛剛那些人提到過的長繡劍。

烏夢榆小步小步地跟過來,看季識逍在一把劍前停下了。

她雖然劍法天賦很差,但是對劍塚裏的這些劍倒是能如數家珍。

“哎,看來這些人還是有點本事哎,長繡劍感覺已經快認主了。”

哎,一個二個劍道天賦都這麽厲害嗎。

深深悵惘·烏夢榆少有地和季識逍一起沉默了。

季識逍:“拿了這劍,心術不正,也隻是糟蹋。”

烏夢榆:“也別這麽說嘛。”

季識逍挑眉:“?”

烏夢榆這人可是從來不會為別人說好話的,對他更是落井下石來得歡快。

“我想起來了,剛剛可能是你那些追隨者愛慕者吧,打聽了你的行蹤。”

季識逍:“我不認識他們。”

“你不知道嗎?烏夢榆撇撇嘴,“自你從歸雪宗走後,宗裏的好多人日日夜夜為你茶不思飯不想,為你消得人憔悴……”

季識逍,有一種迫不及待地,想拔劍的衝動。

烏夢榆說著說著,又想起了很開心的事情,眉眼又舒展開——

“我賣你的傳音鶴都賣了好多錢,我還搞了個拍賣,居然有傻子花五百靈石買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真的笑的好誇張,季識逍想,別人傻不傻不一定,烏夢榆是笑得挺像傻子的。

“總之就是,她愛你,他也愛你,他她它牠祂都愛你。”

“人見人愛季小逍!”

烏夢榆“啪”地一聲打了一個響指。

季識逍終於完完全全地看向她了,雖然表情不太溫和。

烏夢榆一點也不怕他的臉色,反正季識逍心情好的時候也是死人臉。

他說:“烏夢榆,你還真挺聰明哈。傳音鶴,耗費的是我的神魂。”

遠距離的傳音鶴,需要接收者的神魂。

烏夢榆當初為了能聯係到(?)季識逍,準確的說,是在心情不好的時候,罵一罵季識逍,特意找季識逍做了很多傳音鶴。

一小縷一小縷的神魂,合起來也是對心神極大的損耗。

烏夢榆猶豫:“那不然,我分你錢?”

季識逍一言不發看著她。

烏夢榆又想了想:“不然,你也去賣我的傳音鶴?雖然,好像沒什麽人想聯係我哈哈哈……”

季識逍:“……”

劍塚裏的劍大多是鋒利的,而光卻很溫和,夜明珠的光就這樣柔柔地映在清澈的地板上。

烏夢榆望了望這滿滿的劍,又看了看季識逍,幽幽地歎口氣——

“季識逍,其實有時候我挺羨慕你的……你看,你不僅是萬人迷,還是萬劍迷。”

季識逍:“你閉嘴吧。”

烏夢榆:“你可以不喜歡我說的話,但是你不能不讓我說話。”

“噌”——季識逍從地上的劍裏隨意選了一把,劍靈幾乎是瞬間認了他為主人。

烏夢榆:“你好隨意啊,你就這樣挑一把劍,你讓其他那些愛慕你的劍怎麽辦?除卻巫山不是雲,見了你,以後還怎麽認別人……”

季識逍終於忍無可忍似的,拿劍抵住了她的咽喉。

劍尖是鋒利的,烏夢榆甚至能感覺到它在脖頸上冰涼的觸感。

可是這一劍一丁點殺意也沒有,一點也不像季識逍的劍。

怎麽都說季識逍殺意重,我感覺他收放自如得挺好呀。

烏夢榆的小腦袋往右邊輕輕地移了移,再用指尖慢慢地把這柄劍往下壓。

劍很快往下垂——季識逍把劍收了回去。

她笑著:“那我閉嘴了。”

劍塚裏一下子安靜下來,隻有隱隱約約的劍嗡鳴之聲,光拉長了他們二人的影子,倒顯出幾分寂寥來。

季識逍看了眼烏夢榆,她很快感覺到他的眼神,接著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來。

這人吵的時候是真吵得他靈台都不清明了,可她不說話的時候……也很煩。

季識逍恍惚覺得,“無窮碧心法”其實一點用也沒有,起碼不能讓他在烏夢榆吵的時候,保持平和的心態。

他望了望劍塚的深處:“我會去查一查那些人的,你最近,好自為之吧。”

好自為之?

他爹的,又好自為之。

她以前要去秘境曆練,季識逍說“好自為之”,她要改修毒功,季識逍說“好自為之”,她要參加“十派會武”,“好自為之”……

季識逍一定沒有好好聽過文學課,詞語竟然匱乏到這種地步!

烏夢榆清清嗓子:“我不行!”

“季……少俠。”她有心想找個好點的稱呼,但她一向對季識逍直呼其名,一時間怎麽也想不出來好的詞。

“我不能好自為之的,我一個人待著就會出事,你得保護我,你不在的時候,我都差點被木長老殺了。”

雖然她有好多好多符籙、丹藥,防身的法寶,逃跑的靈器……

可是,該省則省嘛嘻嘻。

烏夢榆神色誠懇真摯,一分是懇求,九分是理直氣壯。

季識逍:“你能有點求人的態度?”

烏夢榆是個很能屈能伸的人,立馬可憐巴巴:“求……求求你啦?

季識逍:“?”

她又揉了揉眼睛:“現在感覺不對,哭不出來,等什麽時候有氛圍了,我再來哭著求你。”

季識逍:“……”

劍峰在地上劃過一道痕跡,“刺啦”一聲像是劃過冰麵。

季識逍今日來劍塚,主要是為了選一把趁手的劍,然而他每年都會來劍塚修行,始終沒有找到完全契合自己的劍。

眼下既然隨意地挑選了一把,那麽用著柄劍參加十派會武也無妨。

他打算回日月崖了。

烏夢榆笑:“我得回第三峰了。看一看我的七個小奴隸有沒有在好好幹活。不和你玩了,拜拜。”

季識逍點了一下頭:“你走吧。”

烏夢榆看著季識逍的臉色,心裏更加高興,這人肯定早就想讓她走了,但是吧又拉不下臉來和她吵。

嘿嘿,讓季識逍不開心她就開心。

她轉過身離開劍塚。

季識逍抬了抬眼皮,眼角餘光看到烏夢榆離開的背影。

她的步伐很歡快,隻是幾步就快走出劍塚了。

劍塚裏到處都是鋒利的,隻有地板上印出來她的影子是柔和的,一頭黑發柔順地披下來,戴的是刻著桃花的簪子——

烏夢榆忽然轉過身,對上了他還沒收回的眼神。

“你今天回第三峰嗎?”

季識逍握劍的手鬆了一瞬,第三峰桃花爛漫,桃紅草綠,是一片安寧祥和之景。

然而下一瞬,他又想起了自己在鬼哭江上的日夜。

劍心不穩,心魔漸生。

“……我需要留在日月崖。”

烏夢榆點點頭,笑得更開心了:“好!你可千萬別回來啊,現在第三峰人太多了,怪擠的。”

季識逍更覺鬱氣難消,道:“放心,我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