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院出來之後,凝竹便用薄霧將秦漠陽包裹起來,以形跡。這種障眼法高明之極,便是修為在她之上的高人也極難窺破。不空發覺了內中情況後,凝竹立即便想到,那是因為菩提珠的原因。像菩提珠這種法寶,雖然不張揚,可隻要不是像處在玉貔貅那種封閉空間中,哪怕凝竹護持在秦漠陽身周的神識再強大,仍會有一絲靈氣溢出。不空是禪宗高僧,能感受自家法寶並不稀奇。

可自從進了金頂洞天,這法術便失了效用,凝竹對結成這處洞天的高人不由十分佩服,同時對這裏能助秦漠陽破關的信心更足了。

將秦漠陽放於金頂正中後,凝竹便撤了薄霧,但護持在秦漠陽身周的神識卻未收回。

適才在外間與不嗔相鬥時,凝竹感到自己的一絲神識透入了菩提珠中。但那絲神識入了菩提珠後,她卻無法感應到菩提珠內的情形。而且雖然她和自己的那一絲神識之間的聯係尚在,卻說什麽也收不回來,好像是被菩提珠束縛在了裏麵。

其實接連幾天,凝竹一直在嚐試能不能穿過菩提珠的屏障,好了解一下秦漠陽的情況。一路過來,她以神識護持秦漠陽,同時也在做這著這方麵的努力。最後終於能將一絲神識透入,卻沒能達到預期的結果,讓她好生失望。

不過做到這一步,凝竹也並非一無所獲,總算是和菩提珠之間有了一層聯係,雖然隻是單方麵的。她立即將“心境通”附於神識中,向菩提珠內中透去。雖然還是沒有回應,凝竹卻相信秦漠陽一定能感覺得到。

秦漠陽入境不出,當然是碰到了什麽麻煩。凝竹帶給秦漠陽的心意也很簡單,有關懷,有期盼。隻不過發乎於心,內中還隱有一些其他心思,就連凝竹自己都不知道。她當然更不知道因此而給秦漠陽帶來的變化。

凝竹坐在秦漠陽身旁,一會看看麵前的人,一會又研究一下金頂。從先極別院起身,到和不嗔的較量,再到進入這裏,她隻是依目標而行,並沒有其它心念。便是在與不嗔相鬥時分神照拂秦漠陽,也隻是這目標中的一部分。而這時靜候在旁,心思居然有些亂了。

金頂的奧妙並不是心念不靜的凝竹能參詳得出的,而且她對陣法的了解也遠沒有到這個層次。隻能大概看出,灑在金頂以及周邊的雲層上的金光並非她所期盼的“佛光”。

“這個陣法或許也是有周期的,便像困住我的那個陣法一樣。也不知何時能見到‘佛光’?”想到這凝竹竟有些急切,覺得等在這裏的時間比在困龍陣中時要難熬多了。

“啾啾”兩聲,卻是將軍從凝竹的懷裏探出了頭,繼而跳了出來,落在了秦漠陽身旁,伸出火紅的尖喙在秦漠陽臉上輕輕啄了兩下。

“不要搗亂。”凝繡嘴角含笑,伸手朝將軍抓去。將軍拍了下翅膀,便向上飛衝,速度奇快,卻還是被凝竹給擒了下來。

“聽話,不要打擾他。”凝繡把將軍放在了自己膝上。將軍也不再逃跑,反而在凝竹的膝上打了幾個滾,就像是小孩子在長者懷中撒嬌一樣。

凝竹在將軍的身上輕撫著,有這個小家夥相陪,心裏覺得平靜多了。目光移到秦漠陽腕上的菩提珠,秀眉漸漸皺了起來。

她進來時天已向晚,過了這些時候已經到了夜裏,外麵早就黑了。這洞天之內在金光的照耀下卻依然明亮,但和初進來時比,還是暗淡了些。可見這處洞天雖然神妙,仍非超然世外。凝繡也是據此斷定此處陣法是有期周期的,那些金光也並不是佛光。

但菩提珠上的光華就和凝竹剛到這金頂之上所見到的一樣。排除了佛光的原因,又是什麽讓它生出了這種變化?

這件法寶頗為神妙,凝竹無法以神識感知它的變化,隻能以肉眼相觀。凝繡記得和不嗔相鬥時,菩提珠的光華就曾變了數次。進到金頂洞天後,她見菩提珠上的光彩和之前不同,便未多想。此時細細考究起來,到底是不是進來之後,菩提珠上的光彩才變成這樣的,她竟然一點把握都沒有。

想到這凝竹就有些慌亂了,下意識的用神識去探秦漠陽。一探之下仍是空空如也,但並非被菩提珠所阻隔,這回是真的空了。

凝竹知道菩提珠中有須彌天境,這時便想到,秦漠陽的神識應該是離了神俯,進了那須彌天境中。

“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凝竹怔怔地想道。她對這件法寶了解不多,自己也沒有用過,而且從來沒有人以這件佛門法器助“境通”之修,所以凝竹的見識再廣,也想不出答案。

間想回去找淩空問問,卻離不了秦漠陽身邊。要說I回去問淩空,那不是就要離開這金頂了麽?

所謂關心則亂。凝繡躊躇半晌,心道:“我去問問那兩個和尚。”心念轉完便向門戶飛去。

將軍從凝竹身上滾落,拍著翅膀追了過去,飛了不遠卻又轉了回來,複停在秦漠陽身邊。這回將軍不再搗蛋地去啄秦漠陽,而是在秦漠陽身邊緩緩踱步,一副警惕地樣子,倒真像個尋邊的將軍。

沒多久凝竹就回來了。二僧早就走遠,她當然找不到。而一出了金頂洞天的門戶,便失去了對內的感應。

凝竹對將軍點了點頭,在秦漠陽身邊坐了下來,臉上憂色更甚。也不知過了,突然見到秦漠陽緊閉的雙目中湧出兩行淚水來。

凝竹看得一怔,低下頭去,舌尖輕輕在秦漠陽的淚水上嚐了一下,突然之間芳心大亂。

“是什麽事情讓他變得那麽傷心,又那麽絕望?”

凝竹輕輕的問自己,卻找不到答案。思忖了一下,又輕輕說道:“其實,也沒什麽可怕的。至少,你還有我。”說完又低下了頭,將櫻唇湊到秦漠陽嘴上,將本命真元化為龍涎渡了過去。

驀然間,凝竹發現自己感覺到了秦漠陽的心念。他正處於一個極不利的局麵,可以說已經到了絕境。但他心中卻不是絕望,也不是不甘,而是充滿對自己的信任,以及愧對自己信任的內疚。

凝竹在感覺到這些的時候,心中生出極為複雜的情愫來,淚水奪眶而出。凝繡生具“境通”極高境界,寄情於境。若是傷心落淚,天象便有感應,化雨而下。金頂洞天中她無境可寄,淚水也就化不成雨了。

不過這淚水並非傷心之淚。淚水也分很多種的。

凝竹心念湧出,帶著自己的所有思緒,將秦漠陽包容了起來。就在這一瞬間,凝竹感到秦漠陽的心性變得十分堅定,強大的信心從他心中生起。

隨後凝竹又感到似乎有什麽東西自秦漠陽那裏傳了過來,待去分辨時卻又找不到了。再過片刻,兩人的聯係便中斷了。

凝竹抬起頭來,長長舒了口氣。伸手在自己的臉上抹了一上,喃喃地道:“原來,落淚的感覺,有時候也很不錯呢。”

將軍叫了兩聲,飛了起來,伸出尖喙朝凝竹的嘴啄去。

“別鬧。”凝繡麵帶微笑,把將軍放在膝上。將軍又叫了幾聲,凝繡說:“奇怪,你怎麽這一回醒得這麽早,而且胃口好像也大了不少呢。”這時才想到,這一回將軍吃了煉化後的火元丹還不到一天就醒了。

凝竹取出五顆火元丹,煉化後給將軍喂了下去。將軍吃了之後,在凝繡懷裏伏了一陣,又跳了出來,向她叫個不停。

“難道你要功成了麽?”凝竹大感興味,再喂了將軍一顆。如此這般,直到她所帶的火元丹都煉化後進了將軍的肚子,這小家夥仍然吵著要吃東西。

“看來是差不多了。”凝繡略算一下,這大半年來,將軍吃了有四十多顆煉化火元丹。若是換作一個人,擁有了四十多顆煉化火元丹中所蘊含的全部元息,再都轉化成真元,應該能達到“煉元”境界的修為了。秦漠陽便是以這種方式積聚真元的,所用的元丹卻還沒有將軍多,可他的真元修為已經有了“煉元”的水準。

凝竹的推斷大體不差,隻不過她不知道,秦漠陽自五行融合後,體內留存的那枚天狼內丹便開始發揮了效力。秦漠陽自元丹或是內丹引氣起,積蓄起來的真元要遠較那些丹中所含為多,便是因為天狼內丹中的真元被引了出來,積在他體內。

自內丹或是元丹中引氣,原本丹藥就各不相同,並沒有什麽比量的參考。所以就連秦漠陽自己對這一情況也不明白。

將軍圍著凝竹轉了幾圈,凝竹拍拍手說:“沒有了。以你現在的情況,還不知要多少才能喂飽你。等這裏的事情了了,我用別的辦法幫你。”

將軍聽了凝竹的話,不再討要火元丹吃,卻也不肯安分,在金頂上四處亂飛。似乎以前吃完就睡的生活給它積蓄了太多的精力。

凝竹也不去管它,靜靜守在秦漠陽身旁,漸漸地心生出一股煩躁。

這煩躁並非因為枯守一旁,也不是因為將軍的四處飛躥。凝竹隻道是因為剛才渡了龍涏給秦漠陽,有些傷了元神,再加上心神激蕩,才會變成這樣。

她默運玄功,過一會,總算平複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