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蒼樵子所指的並不是什麽坦途大道,連羊腸小道都稱不上,山邊有一條手臂粗細的長藤,沿峰而上,仰頭望去,見山峰上半隱入雲霧之中,不知還有多高,讓人望而生畏。

郭靖當前領路,腰間綁緊一根野藤,野藤另一頭係在楊月瑤身上,楊月瑤背負著劉瑛,最後黃蓉在後麵幫襯著,這才慢慢的向山上爬去,好在郭靖內功深厚,野藤的韌性也足,楊月瑤和劉瑛倒大半是被郭靖拉上去的,她們隻要定住身體就行了,出不了多少力。

踏上峰頂後,眾人心有餘悸的望著腳下的雲霧,接而相視一笑,現在站在雲端,頗有點神仙的滋味。不過很快的就被一陣牛叫聲吸引了。

郭靖疑惑道:“怎麽這半山上的也會有牛?”

“嗬嗬,大哥,既然是漁樵耕讀,剛剛遇到過漁和樵,現在自然就是耕了,有耕自然就有牛囉。”楊月瑤抿嘴笑道,其實她也覺得奇怪,就算是身負武功的他們要上山也頗不容易了,還有誰有這能耐可以將一頭牛送上山來,這不成了陸地神仙了,看來應該有一條好走的上山的路。

郭靖晃了晃頭,這沒有意義的問題就不要再理會了,還是趕緊闖關的好。

轉過一個彎道,就看見一個農夫正和一頭大黃牛拚力氣,真真是莫明其妙,不過那農夫的蠻力甚是驚人,一頭三百多斤重的黃牛硬是抵住了,看樣子還遊刃有餘。

農夫見郭靖等一行人後,皺著眉粗聲粗氣地問道:“你們是何人?”

“在下郭靖,受恩師洪七公所咐到此見過一燈大師!”郭靖抱拳答道。

“嘿!”農夫忽地一用力,將那牛撂倒後,打量了一下郭靖才道:“原來是洪幫主的弟子,在下武三通,恩師座下三弟子。剛剛那牛受了驚嚇所以發瘋,這不才讓它安靜下來。”

恐怕不是它自己安靜下來的吧,四人可憐的看著昏迷的老牛,攤上這麽一個主人是它的不幸。

“既然郭兄弟是來見恩師的,那麽就請繼續往山上走吧,恕武某不能接待了,你到了山上後,我那個酸溜溜的師弟自然會接待你們的。”武三通說完也不等郭靖有什麽回應,就繼續去擺弄那可憐的牛去了,等郭靖走遠後,仍可聽到他怒喝的聲音:“…死牛,快起來幹活了,再裝死,老子烹了你!”

搖了搖頭,黃蓉不屑的道:“怎麽南帝的弟子就這副模樣?就那個樵子還好一些,其餘兩個粗鄙不以!”

劉瑛雖然很虛弱,但也不想放過可以數落南帝的機會,“看弟子就可以知道師父是什麽德行了,段智興就是這麽一個歹毒之徒,所以我說這趟是白來了,他不會救我的。”

勸了幾句後,見劉瑛依然沒有放下對南帝的成見,也明白這十數年的恩怨不是三言兩語可以消除的,郭靖也就無奈的不再勸解,繼續前行了,最好快點醫好劉瑛,交給老頑童讓他頭痛去。

順著山路向前走去,行不多久,山路就到了盡頭,前麵是條寬約尺許的石梁,橫架在兩座山峰之間,雲霧籠罩,望不見遠處。如果是平地,這自然沒什麽了,尺來寬足夠郭靖他們施展輕功飛渡了,但現在是在山上,石梁下可是深穀,一個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這心裏壓力可是很沉重的。

到了這地步也不能說退卻了,郭靖對劉瑛道:“大嫂,這裏甚是危險,如果還是由月瑤妹子和蓉兒扶著你,恐怕難以渡過,所以三弟放肆,要背負大嫂過去了。”

劉瑛猶豫了一下,但很快就歎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們江湖兒女也不必太講究,不過就是辛苦三叔了,如果事不可為,還是算了吧。”

郭靖點了點頭,心中卻沒有放棄的念頭,背起劉瑛,望了望楊月瑤和黃蓉,說道:“這石梁凹凸不平,又常年在雲霧之中,石上肯定滑溜異常,所以…”還沒說完,黃蓉就打斷道:“靖哥哥可別小瞧了我桃花島的輕功,區區石梁還難不倒蓉兒的。”還揚了揚小拳頭,一副你看瞧不起我就讓你好看的樣子。楊月瑤也微笑道:“大哥不必擔心,月瑤雖然不才,但全真金雁功也不是浪得虛名的。”

見兩女堅決,郭靖也就不多說什麽了,對於她們的實力郭靖還是放心的,正如黃蓉所說,區區石梁還不在話下。

郭靖爽朗的一笑,提步快速而行,奔出七八步後,石梁突然中斷了,約七八尺就一個缺口,於是就加快幾步,借著衝力飛躍而起,嘴裏還不忘提醒道:“你們要小心,石梁中斷了!”

躍過六七個斷石後,前麵出現連續幾個小斷口,本來這是難不倒郭靖等人的,但關鍵是在最重要的緩衝地帶有一個四十左右的書生端坐其中,如果要躍過到對麵,那勢必經過那書生,在不知道對方是友是敵的情況下,貿然行事很容易會被迫落深穀。皺了皺眉,郭靖先向後喊道:“前麵有個人阻擋了道路,先停下來。”接爾對那書生道:“這位大叔請了,在下受恩師洪七公所吩咐,前往拜見一燈大師,還望閣下行個方便。”前麵三人一聽郭靖是洪七的徒弟,態度就立馬不同了,可是本來無往不利的說詞現在卻無效了,那書生倒像是耳聾一般,仍在搖頭晃腦的讀他手上那本破書!郭靖連說了好幾遍他依然我行我素的。

“靖哥哥,怎麽了?”黃蓉在後麵看不到發生什麽事,於是問道,聽了郭靖述說後,望了望郭靖落腳出的斷梁可以並肩站立兩人,又說道:“你讓一點位置給我,待我看看那書生怎麽如此托大!”

黃蓉小心的跳到郭靖身邊後,不好意思的輕輕拉住郭靖的右臂穩住身體,望了望沒有留意的郭靖和劉瑛,又不敢回頭看楊月瑤的反應,一來太過明顯,二來側身扭頭不方便,隻有祈禱她沒發現自己的小動作。不過呢,她的心願是達不成了的,楊月瑤一心撲在郭靖身上,哪能發現不了,不過她似乎有心事,看見黃蓉的動作後,即心酸又有點欣慰。

見那書生讀的是儒生最常讀的《論語》,於是開口激道:“縱讀《論語》千百遍,不明夫子微言大義,也是枉然!”

書生果然不再埋頭悶讀了,抬起頭來,愕然的看著這古怪的組合,最後落在黃蓉身上,微笑的問道:“小姑娘,我雖不說破萬卷,但這《論語》還是知之甚詳的,什麽微言大義,倒要請教一二了。”

終於上鉤了,看你還能裝到什麽時候!黃蓉得意的一笑,接著就和書生展開了一場關於《論語》的研討會,大有將黃河水說到倒流的氣概。

正當郭靖昏昏欲睡就快支撐不住眼皮,雙腳飄浮快要掉下深穀時,那邊的口舌大戰也雲消雨歇了,他當下精神大振,甩一甩頭,隻見黃蓉挺起小俏胸得意洋洋,書生卻垂頭喪氣兩眼無神,看來是慘敗於小妖精之“舌”!

讓開缺口給四人通過後,書生訕訕的跟在後麵,很是不忿,見黃蓉擠眉弄眼的調皮得意狀更是懊惱,心一橫也不再裝君子了,出口諷刺道:“堂堂北丐弟子居然和一個老婦身體接觸,豈不聞男女受授不親,不知這老婦是小哥的娘親否?”話一出口就有點後悔了,雖然郭靖這行為不符現在的道德觀念,但以書生毒辣的眼神還是可以看出那老婦身受重傷,要飛渡石梁,除了郭靖這般身手還真沒一人可以做得到,他也太過執著勝負了。

劉瑛本來就心情不好,一聽書生出言諷刺更是大怒,罵道:“朱子柳,這個低微的臣子也敢出此穢語!”一邊說一邊咳個不停,最後摘下麵紗,怒目而視!

朱子柳驚駭道:“是劉貴妃!”呆了一會後,又掏出一杆大毛筆,以筆作劍,使出哀牢山三十六劍起手式,指著郭靖,確切的說是劉瑛,道:“請恕臣下不敬,貴妃,不,劉夫人與恩師有大仇,所以臣下不敢放夫人過去見恩師一麵。”

見突然出此變故,郭靖等人麵麵相覷,好在已經過了石梁,踏上平地,倒也不怕書生發難了,剛在石梁上暗中比試武功時就知道郭靖勝過朱子柳不止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