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荒古銅殿(上)

“我卻覺得蘇敗不會如此輕易的死去。”李慕辰望著沉默的楚歌,黯淡的眸子漸漸明亮起來。

“理由?”楚歌沒有反駁李慕辰,輕聲道。

“根據悲戀歌等人的敘述,蘇敗如今的肉身強度已經遠遠超過百尺宗的笑蒼生,甚至可以比擬普通的先天境武者,劍域之圖關閉後的威壓雖然恐怖,但以他如今的肉身強度應該能夠支撐住。”李慕辰沉吟片刻道。

雲太虛眼前仿佛浮現出蘇敗以肉身硬撼劍意傳承台上威壓的那一幕,愧疚的臉龐上難得露出一抹喜意,隻是這喜意稍縱即逝,搖頭輕歎道:“但前提是蘇敗能夠在五名先天強者的追殺中幸存下來。”

“有機會的,蘇敗最後展現出來的身法叫做鯤鵬風翼,據牧涯交待,這是昔日某位強者觀看鯤鵬演化出來的身法,蘇敗展現這鯤鵬風翼的時候速度遠遠超過劉子昂等人。”邊道城立即反駁道。

“但那種鯤鵬風翼對他的真氣消耗極大,以蘇敗的修為是無法長時間施展鯤鵬風翼。”雲太虛搖著頭。

楚歌隻是平靜的望著死城,他何曾不希望蘇敗能夠在劍域之圖中幸存下來,隻是他知道這種概率簡直微乎及微,昔日琅琊宗就有數名先輩被封印在劍域之圖中,到頭來也是化成一堆黃土。

注目著遠行的諸宗弟子,楚歌悵然一歎:“李慕辰,你知道嗎?我羨慕蘇贏並非是他的天賦,而是羨慕他的**不羈,他的敢愛敢恨,他敢一怒為紅顏獨上西陀爛柯殿,而我卻隻能親手將我的妻兒送到秋道武宗當人質,妻女客死異鄉我卻未能將她們帶回來。”

“有時候我回過頭看著自己所做的事情才發現真不是男人做的事情,我也想像蘇贏那樣,可是我不能,因為我是琅琊宗的宗主,我的態度和言詞代表著琅琊宗的態度,代表了琅琊宗域的千千萬萬子民。”

“我怕,我怕因為我的衝動將這些人帶向地獄的深淵,我怕在這個命賤如草芥的世界,他們變成無根的浮萍任人宰割。”

“在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時候莫過於被人信任,他們相信我將所謂的命運交付給琅琊宗,而正是因為貪婪這座幸福,我才更加害怕失去這種寂寞,所以我走的如履薄冰,思前顧後,深怕走錯一步。”

“宗主……”李慕辰扭過頭看著楚歌,他忽然覺得楚歌有些落寞,低聲說:“琉璃的死並不怪你,我想她也不會怪你,我也不會怪你。”

“修兒怪我,至今他都未曾再叫過我一聲父親……”楚歌聲音低沉的都要碎開。

李慕辰微低著頭,目光略微有些不甘的望著漸漸化作死寂的劍城,輕微一歎,轉身過身,他隻看見一襲白衣的楚歌寂寞蕭索的走過那荒蕪的石道,斑駁的陽光也無法驅散這道身影上所滲出的寂寥。

莊不周轉過頭衝著染婉玉道:“有時候外表越是光鮮的人,他所承受的東西也就越多。”

染婉玉咬著嘴唇,明媚的眸子落在莊不周的麵容上,低語道:“我覺得你和他很像。”

“有時候人原本就是無根的浮萍,很多時候都身不由己,楚歌為了琅琊宗將自己的妻兒送至秋道武宗當做人質,我為了莊夢閣爬上武盟的床榻,成為肮髒的麵首。”

莊不周轉身望著螓首微低的滄月,語氣同樣有些悵然,隻是這抹悵然眨眼間就消散,他轉過的刹那,他又是運籌帷幕,睥睨天下的莊夢閣宗主。

染婉玉看著莊不周,有時候她覺得這個男人就在她麵前,而有時候又遠在天邊。

染婉玉驀然一歎,腳步微慢,看著走上前的滄月,“妮子還在恨我?”

“不,我並不恨你,因為我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你們沒有必要因為無關緊要的人去改變自己的立場,我恨的隻是我,若是我的實力足夠強勢的話,留在裏麵的人就不是他而是你們這些老家夥。”

滄月看著染婉玉,淡雅精致的玉臉上泛起比陽光還燦爛的笑容,她很認真的看著染婉玉,時而抬起頭望著周談秋,好似要深深的將這些麵容記住。

周談秋走在前方,他突然有種遍體生寒的感覺,轉身恰好迎上滄月的笑容,眉頭輕微一皺,這是怎麽樣的眼神,沒有任何的情感波動,淡漠如水,但就是這種眼神卻讓他莫名的心顫。

染婉玉悵然一歎,“蘇敗和你僅僅隻有數麵之緣而已,沒想到他在你心中的地位如此之高。”

“有些人明明認識了一輩子卻始終形同陌路,而有些人明明隻有數麵之緣就卻認識了一輩子,染姨你知道這種感覺嗎?就算我閉上自己的雙眼,置身於茫茫人海中我也能夠聽到他的腳步聲,因為隻有他的腳步是踏在我的心頭。”滄月貝齒輕咬著紅唇,輕柔的聲音顯得有些苦澀。

抬起頭,滄月其後柔順的青絲倒垂至纖細柳腰間,明媚憂傷的眸子凝視著上空,在斑駁的陽光中,她依稀再次看見那道噙著燦爛笑容的麵孔。

……

天地間刹那無光,無盡的黑暗籠罩而下,陣陣悠揚的劍吟聲彌漫這片破碎的廢墟間,一座巍峨古老的地下宮殿靜靜矗立,倒塌的斷壁殘垣盡是向這座宮殿倒去,整座宮殿充滿了歲月的滄桑。

這片天地聲響靜的有些可怕,沒有任何的聲響。

最可怕的是這片天地間彌漫著一股刺骨的寒意,這股寒意使得溝壑處的水流凝結成冰。

一道白衣身影如同死屍般橫躺於廢墟間,蘇敗仿佛察覺到這股徹骨的寒意,身體下意識的輕顫數下,蘇敗微閉的雙眸緩緩睜開,撕心裂肺的痛楚自四肢百骸間蕩漾而出。

蘇敗艱難的撐坐起來,打量著這片陌生的區域,“這是先前我所看見的地下宮殿。”

蘇敗踉踉蹌蹌的站起來,抬眸望著上空那道陰森的溝壑,依稀可見到那蔓延的冰層,喃喃道:“我記得劍域之圖關閉的時候,暗流中的威壓驟然暴漲,那股巨力直接將我的身體衝向這片地下宮殿。”

一股恐怖的壓迫至周圍的天地間滲透而出,蘇敗略微有些後怕,“幸虧我的身體是落在這裏,否則以暗流中湧動的威壓足以壓垮我的肉身。”

“如今劍域之圖關閉,琅琊宗的諸位強者應該會認為我是死在劍域之圖中。”

“也不知道劍意傳承台的到底會落在哪個宗門手中,雲太虛等人若是不選擇退讓,琅琊宗弟子恐怕是凶多吉少,不過滄月和胖墩兩人應該無礙,畢竟莊夢閣還是極為重視他們二人。”蘇敗輕聲喃喃道,眉宇間露出些許擔憂,如果雲太虛和邊道城隕落,諸宗強者絕對會斬草除根。

“這裏暗流洶湧,姬月等人應該也未重見天日,不知道這些人會不會直接被暗流中的壓力擊潰?”森冷的寒意在蘇敗眸子中閃現而過,他之所以落得如此狼狽的下場,就是拜這些諸宗強者所賜。

蘇敗靜靜的坐在廢墟間,背靠著斷壁殘垣,其暗淡的肉身上閃爍出淡淡的白光,蘇敗心神微動,所剩無幾的功點值立即化作能量匯聚而來,蘇敗微弱的氣息也漸漸變得雄渾起來。

蘇敗是一個行事果斷的人,就算知曉劍域之圖關閉也沒有任何的慌張,他知道目前的首要任務並非是知曉自己所處的位置,而是讓自己的身體盡快複原,特別是在陌生的環境裏,蘇敗更需要將自己的身體調整至最佳狀態。

溫和的能量蕩漾在蘇敗四肢百骸中,滋潤著蘇敗的身體。

半時辰後,蘇敗方才再次睜開雙眼,望著那已經歸零的功點值,嘴角牽扯出一抹無奈的笑意,旋即感受著體內的傷勢,難得輕吐口氣,幸好傷勢沒有想象中那般嚴重,起身,蘇敗這時方才真正打量這片區域。

這片區域有諸多宮殿遺跡,這些宮殿大多數都倒塌,破碎不堪,最讓蘇敗在意的是那座位於正中央的宮殿,唯獨這座宮殿保存的還算完整,然而卻給蘇敗一種蒼涼無比的感覺。

蘇敗走上前去,整片區域回蕩著瓦礫破碎的哢嚓聲。

“銅殿?”蘇敗雙手結出數道劍印,憑借微弱的光芒,蘇敗清晰的看見這座宮殿上麵有不少的銅綠繡跡,蘇敗右手輕輕按落在其上,冰冷刺骨的金屬感立即在手指間蔓延,“怪不得四周的宮殿都破碎開來,而這座宮殿卻保存完好。”

“咦!”

蘇敗一聲輕咦,眸光似電,直勾勾盯著他的腳下,他見到這座宮殿周圍的地麵上赫然布滿著道道數米寬的裂痕,直接裂痕像蜘蛛網般蔓延到四麵八方,直至那些倒塌的宮殿中。

盯著這些裂痕,蘇敗緩緩蹲下身,手指輕輕劃過這些裂痕,喃喃道:“這些裂痕並非是地表運動而產生的,更像是受到巨物的衝擊而產生的。”

蘇敗猛然抬起頭看向這座堪比城池的宮殿,低語道:“莫非……這道宮殿原來並不存在這裏,而是憑空出現後墜落至這片區域,周圍的宮殿都是受到這座宮殿的衝擊而倒塌。”

轉身,蘇敗再次望向來時的溝壑:“不對,通向這裏的出處隻有那道溝壑,但這座宮殿龐大無比,是無法通過那道溝壑出現在這裏的,隻能是通過劍陣傳送至此處。”

“隻有這個解釋才說的通。”蘇敗目光鋒利如劍,迅速的掃過這遍地滿目瘡痍,在某道裂痕下竟是有著一角圓壇露出。

“果然是傳送劍陣。”

蘇敗輕聲道,盡管隻是一角圓壇,蘇敗卻知道這恐怕是某座祭壇的一角。

雖然這座宮殿是如何存在於這片區域,但蘇敗卻不敢深入進去,而是圍著這座宮殿轉了數圈,整座宮殿鏽跡斑斑,但依然無法掩蓋那一副副模糊的刻圖。

這些刻圖大多數赫然是一名名持劍的身影,就算刻圖模糊,也掩蓋不住那道道淩厲的氣息。

蘇敗有些遲疑,片刻後他還是決定動身深入這座宮殿,畢竟自己已經毫無退路,劍域之圖已經關閉,這片區域中彌漫的威壓已經暴漲數倍,以他的肉身是絕對不能在暗流中支撐多長的時間。

深呼口氣,蘇敗踏上塵封已久的古階,整座宮殿空曠無比,有著說不出的寂靜,但就在蘇敗踏至其中的刹那,立即有著悠揚的劍吟聲在宮殿中回蕩,蘇敗的眼瞳也是劇縮,難以置信的望著眼前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