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我自有劍,半出鞘(下)

【第四更】

時間變得無比緩慢。

就連雪絮飄舞而過的痕跡,依稀可見。

石台上,無數道情緒不一的目光齊聚在這風雪中直掠而來的白衣身影上。

眨眼間,蘇敗的身影便已掠出數十座石台。

最下方的石台上,一名弟子麵色慘白的望著這道如同長虹的身影。

入道七重的修為迸發而出,這名弟子強行壓製住內心的懼意,抬步上前,“我絕對不會輕易將位置讓給你的。”

雪落,蘇敗抬起頭,白皙的手輕輕的按落在劍柄上,其翩若驚鴻的身影卻未曾有所緩解,眨眼間就出現在這名弟子的麵前。低吼一聲,這名弟子長劍出鞘,嗤嗤的劍風伴隨其後。蘇敗平靜的望著這一幕,連眼睛眨都未眨,其身卻如清風飄忽不定,輕而易舉的避開這一劍。

鏗鏘!蘇敗白皙的劍指輕輕劃動,塵封的青峰古劍似遊龍般暴射出半截,勢落驚雷,其有些陳舊的劍柄轟落點落在這名弟子的身上。

嘭!這名弟子仿若遭受重擊般,整個身體直接被掀翻,撞上石台,瞬間暈眩過去。

劍歸鞘,蘇敗嘴角微微勾起,就這麽一步步的向上去。

清風徐徐,吹動的白衣隨風獵獵作響,蘇敗按著劍,無論是入道七重,入道八重,甚至入道九重,都擋不住蘇敗的步伐。

從第一千道台階至第一百零五道台階,就在蘇敗這般閑庭信步下踏至。

至始至終,蘇敗的劍都未完全的出鞘,隻半出鞘,他就像遊走於風中的雪絮,沒有人的劍可以傷到他絲毫。這些時日的廝殺,蘇敗的反應力以及身法都已至恐怖的地步,未露的劍柄雖無峰,卻猶如世間最淩厲的一劍,沒有人能夠承受著劍柄的撞擊。

劍可溫潤如玉,內斂鋒芒,未出鞘便已勢不可擋,蘇敗以著一種最悍然的姿態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下。步韻寒明眸緊緊盯著一襲白衣飄然而上的蘇敗,目光落在那張白皙的臉龐上。在那裏,步韻寒能夠感受到深邃內斂之下的鋒芒。

“他變強了,變得讓人不可捉摸。”步韻寒貝齒輕啟,輕聲喃喃道。嚴格意義上而言,步韻寒見過蘇敗出手的次數屈指可數。唯一的一次是在執法塔外。然那一劍雖淩厲,給她的震撼並非像現在這般震撼。劍未出鞘,鋒芒未現,勢已驚人。

出半劍,便已雲淡風輕的走向雲端。

“他就是蘇敗?比起隻知坐井觀天的青妖娃,出色不少。”雲端中,書生好似第一次真正睜開雙眼。目睹著踏雪攜風而來的蘇敗,半響後,緩緩的開口道。

青妖娃!

秦政眉頭微皺,微眯著雙眼。其一股淩厲無比的氣息卻破體而出,攪動雲霄。

與此同時,下方的石台中也接連泛起道道渾厚無比的氣息,這些氣息匯聚在一起。猶若利劍般割開雲霧,勢若潮水。轟然彌漫在百餘座石台上。

這些站在上方石台上的弟子,雖未出手,卻企圖以勢擋住蘇敗的步伐,然麵對這數百名弟子的合體氣勢,蘇敗嘴角的笑意卻更盛,麵對十餘隻半步凝氣妖獸的氣勢,尚且未能讓皺眉,何況是這氣勢,弱太弱,劍雖未出鞘,其身上凝聚的氣勢越越來越強,直至最後,蘇敗在眾人的眼中就是一柄劍。

第一百道台階上,林軒單手緊握著劍柄,微顫的手卻已顯示出他內心的不安。

在蘇敗消失的這段時日中,林軒曾無數次對著陳婉等人說過,若是他再次對上蘇敗,他絕對有信心將之擊敗。然真正直視蘇敗的時候,他卻畏懼了。

“黃崖,石天,吳峰,石浩!”林軒抬步躍下石台走向第一百零五道石台,“你我五人擋住他,我就不相信若是我等五人聯手,會讓他這麽雲淡風輕的過去。”

唰!唰!唰!唰!

其上的石台上方,四道矯健的身影直掠而下。

五人依次而立,目光皆是落在持劍而來的蘇敗身上,眼中絲毫不掩蓋其恨意。當初就是蘇敗曾眾目睽睽之下打斷自己的雙腿,也就是因為這件事情讓他們失去了臉麵。

步韻寒微蹙著眉頭,看向李慕辰一眼:“不管嗎?”

“宗考的規則裏麵可有限製不允許他人聯手?”李慕辰反問道。

“他會做出很瘋狂的事情。”步韻寒貝齒微咬著朱唇。

“什麽事情?”李慕辰問道。

步韻寒卻未回答,明眸停落在蘇敗的身影上。蘇敗踏上第一百零五道台階,看著五道熟練的臉龐,仿佛見到許久未見的老朋友:“是你們,看來你們的腿已經好了。”

聽到腿這個字眼,林軒眉頭皺的更深,就像當眾被揭起傷疤似的,臉色有些陰沉:“我已非昔日的我,早已突破至半步凝氣。”

“在月前,我劍下就染了不少半步凝氣的血。”蘇敗輕笑道。

噙著笑意的話語卻讓林軒一寒,此刻他方才意識到,站在自己眼前的蘇敗並非打斷自己腿那麽簡單,至少在一月前,有著五名半步凝氣的弟子死於蘇敗劍下。

“你覺得以你我之間的恩怨,我會輕而易舉的讓你踏上這座石台嗎?”林軒握住劍柄的力道更大了數分,甚至手心處已經滲出汗水,隻是察覺到後方那投落而來的目光,林軒隻能挺著身子。

寒意至平靜眸子中漸漸湧出,蘇敗微搖著頭:“你也覺得以你我之間的恩怨,我會輕易讓你走下這座石台嗎?”爭鋒相對,林軒知道無論是氣勢還是話語上,自己都已經落入下方,所以,他沒有絲毫猶豫拔劍出鞘,劍光殘影環繞周身,“出手!”

其餘四名弟子也瞬間出手,這五人經過無數次配合。其攻勢接連在一起的刹那就像狂風暴雨般,橫掃而出,如虹的劍光都淩厲無比,四周的空氣在這些劍光之下被壓迫至一旁,眨眼間蘇敗所之處儼然形成一片真空帶,就算站在其內,都有種窒息的感覺。

不得不說,林軒五人這天衣無縫的配合讓人眼前一亮,就算遠處駐足觀望的內門弟子也暗自點頭。兩名半步凝氣,加上三名入道九重,這配合形成的攻勢確實恐怖。

“疊劍!”林軒嘶啞的聲音透著陰冷,隻見五人縱橫交錯而過的身影同時向著蘇敗籠罩而去。同時,一道道撕開空氣的劍影猶如受到某種力量的牽扯。漸漸的融合在一起,形成一道更加凝練的劍影,駭然的向著蘇敗的眉心暴射而去,宛若一道從天而降的流星般。

蘇敗巍然不動,就站在漫天的風雪中,眼神漠然的望著那五道首尾交替在一起的劍影,無論半步凝氣。還是凝氣一重,在麵對如此恐怖的合擊之術,必然朝後退去,避其鋒芒。蘇敗卻不退。在絕對的力量鴻溝前,任你的合擊多麽天衣無縫,出色,我自一力破之。

就在無數道不可思議的目光中。蘇敗白皙的手指輕輕劃動,緩緩揚起。點落而出。

以指擋住這五人的攻擊?

這家夥莫非是瘋了不成。

一抹淩厲無比的鋒芒至蘇敗的劍指上迸發而現,瞬間,蘇敗的劍指猶若長槍般,一往直前點落而出,這一指尚可撕開青妖血蛇上的鱗片,鐵槍指。

鏗鏘!

白皙的劍指狠狠的印在璀璨的劍影上,眨眼之間,手指所點的位置,一道恐怖無比的勁道洶湧而出,就像全身的力量聚集在這一指上,嘭!

五道身影猶如那斷線的風箏,身軀被拋向上空,手中緊握長劍更是不受控製的脫手而出,無力的直墜而下。而偏偏,先前巍然不動的蘇敗卻動手了,白皙的劍指輕飄飄的夾起插在腰間的竹葉,腳尖一點地麵,整個身體猶如飄落的雪絮般,帶著幾分清風飄逸,瞬間掠出數米,手中那柔軟的竹葉卻鋒利如劍,輕描淡寫的劃過林軒五人的脖頸,刹那間的猩紅毫無征兆的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

蘇敗身落地,抬步向上繼續走去。

嘭!嘭!嘭!嘭!嘭!

直至蘇敗邁出數步後,五道屍體方才狠狠的砸落在石台上,濺起的血染紅了一地的雪,望著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就算是坐在石座上的長老,雙目也瞪的發直。

這家夥在眾目睽睽之下,居然殺人了。

步韻寒畫眉蹙的更深,看著有些錯愕的李慕辰,貝齒輕啟:“我說過,他會做出很瘋狂的事情。”在執掌刑罰的長老麵前殺人,這簡直是對刑罰堂的挑釁。

“跟他老子簡直就像是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李慕辰臉上猙獰的刀疤輕微扭動,整張臉變得更加猙獰,然臉上卻露出一抹笑意。

數名內門弟子怔怔道:“長老,他殺人,難道不管嗎?”

“宗比的規則上有限製不能殺人嗎?”李慕辰雙眼一瞪,冷聲喝斥道。

聽到這句話,出聲的內門弟子立即噤若寒蟬,今日這李慕辰難不成轉性子了不成,宗比雖然沒有這規則限製,但是宗規就有限製。

一滴猩紅至竹葉上滴落,蘇敗單手按住劍柄,左手的指尖間隙上夾著竹葉,繼續朝前走去。風驟起,雪下的更急。看著走來的蘇敗,這些往日裏宗門的翹楚,幾乎都沉默了。甚至有些弟子識趣的退出數步,將位置讓給蘇敗,就算來自西秦的琅琊宗弟子也是這樣。

盡管秦政皇子在背後注視著,但他們就是壓製不住內心的畏懼,在生命和前程間,他們選擇了後者。就這般,出現了極為詭異的一幕。往日裏高高在上的宗門翹楚,在這道白衣身影前低下了高傲的姿態,默默的退下一道石台。

衣裙搖曳,安嫵站在石台,驕傲的就像牡丹一般。直至她明眸注視著那越來越近的白衣身影,她嫵媚的麵容已毫無血色。他來了,他的步伐還是那般從容不迫,臉色還是那麽平靜,但就是這種平靜讓安嫵感到畏懼。

不過當她的目光觸及第十道石台的刹那,慘白的俏臉恢複了少許血色,要踏至第十座石台對於任何人而言是件很簡單的事情,但對蘇敗而言卻是一件難以登天的時候,因為前十座石台,每一道石台上都蘊含著強者的劍氣。

在踏上石台的刹那,這道劍氣就會洞穿而出,融入踏至者的體內,凝聚於踏至者的丹田之內,溫養著修煉者的肉體,直至離開石台時,這劍氣方才再次融入石台中。

丹田破碎,未能貯存這道劍氣,這道劍氣就會變得淩厲無比,足以瞬間將身體撕碎。

外門十強讓這麽多人爭奪,甚至讓不少人甘願忘記新晉內門弟子的資格。隻為站在這石台上,以劍氣溫養自己的肉身,就算隻有一日的溫養,然帶來的效果卻超出想象。安嫵俏麗的嘴角微揚,“你敢向前踏出嗎?”

隻是這一點,安嫵懂,蘇敗就不懂嗎?

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蘇敗一步踏在結結實實的石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