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發尊者厲聲問道:“不然呢?”

烏蒙老怪也厲聲喝道:“不然,就得連你一起留下!”

赤發尊者狂笑一聲,右手禪杖,往地上猛力一頓,插入地中。口中冷冷的道:“那倒未必見得!”

烏蒙老怪盛怒道:“不信你就試試!”

第二個試字才一出口,雙臂一圈,手掌連揮。十幾條銳利陰勁人同時分襲赤發尊者全身正麵十幾處大穴。

赤發尊者心頭一凜,雙掌疾掄,全力封開他幾手強勁攻勢。又還擊了兩掌,然後各自躍開。這雖然隻是幾招攻拒,但卻是性命相搏。不僅招式狠辣,間不容發,而且每一出手,都暗蓄內勁。若有一方手腳稍緩,或是內功和對方差得懸殊,早已當場立受重創。是以兩人各自躍開之後,臉上都有些微微變色!站在赤發尊者身後的四個黃衣老僧,原是大雄寺五大監寺,赤發尊者的同門師弟。武功雖然及不上赤發尊者,但也相差無幾。這時瞧到赤發尊者和烏蒙老怪動上了手,大家都是行家,自然瞧得出來。自己大師兄在內力方麵,和對方相較似乎略遜一籌,四個人不約而同向前垮了一步。

惲奇惲異兄弟兩人,一捧判官筆一執虯龍棒分站在烏蒙老怪身後。瞥見四個黃衣僧人向前移動。兩人打了一個暗號,左手迅速的套上麂皮手套,伸入左邊革囊之中,也向前逼近過去!

烏蒙老怪和赤發尊者各自躍開之後,他銅鈴似的眼光掃了四個黃衣僧人一眼。臉露不屑,回頭向惲奇惲異喝道:“奇兒,你們退下去!”那知就在他略一回頭之際,口中忽然“唔”出聲來。

赤發尊者聞聲抬頭,鼻孔中也“嘿”地冷哼了一聲。

這兩人一唔一嘿,大家眼光,不約而同齊來路上望去。這時八九條人影,正朝自己這邊飛馳而來。

瞧身法竟然沒一個弱手!兩方的人以敵友未分,全都懍然變色。日月堂主許君武向身後十來個幫中弟兄,略一揮手,要他們退到林邊。自己和嚴靖寰。尹稚英三人,也退下兩步,全神戒備。八九條黑影逐漸由遠而近。

迎麵一個身材高瘦,頷下留著一部山羊胡子的老者,突然嗬嗬笑道:“烏蒙山主和太行尊者居然全在這裏,真是巧會!哦!哦!還有許堂主!”

此人聲若洪鍾,笑得十分爽朗!這時大家業已看清發言的老者,原來是威震長江上下流的排教首席長老獨孤峰。他身邊微慺著腰,手執旱煙管的矮小老頭,卻是排教三長老的老二向老爹!啊!還有!那禿頭紅臉的,是昆侖四老拏雲手萬鬆齡。麵貌清瘦的,是以劈空掌聞名的少林寺護法祝三立。白發白須方麵大耳的,是交遊遍天下最近又以大破五台山而名震一時的老鏢頭金刀褚瑞芳。這幾人身後,還跟著三男一女,那隻有尹稚英和嚴靖寰認識,男的是褚家麒、褚家麟、祝世傑、女的就是褚家鳳。咦!

他們怎會也趕到這裏來了?

尹稚英心中暗暗納罕。

卻見烏蒙老怪雙掌高舉,縱聲大笑道:“今天是什麽風兒,把你們幾位全湊在一起來了!敢情有什新鮮事兒?”這時萬鬆齡、祝三立、褚老鏢頭也紛紛和兩人點頭為禮。赤發尊者雖因五台山這檔事和昆侖少林,尤其是褚老鏢頭心中不無芥蒂。但人家既然招呼在先,自己不好不理,隻得也勉強答禮。

向老爹卻雙肩一聳,吸了兩口旱煙,向烏蒙老怪笑道:“說起事情倒真是有一件事,不過烏蒙山主平日難得向中原走動,這次也許例外。”

烏蒙老怪突然雙目圓睜,大聲問道:“向老哥,你說可是一個月後的碧落之會?”

向老爹哦了一聲,道:“敢情烏蒙山主也接到了碧落宮的請柬?不過那是一月以後的事,咱們這一回卻是眼前的事兒。”

烏蒙老怪聽得大感不耐,臉色一沉,道:“向老哥,你怎不說說清楚?”

向老爹頭頸一縮,吐著舌笑道:“啊啊!山主這個火爆脾氣,數十年來倒還真是老樣!”

烏蒙老怪臉上微微一紅。

獨孤峰連忙接口笑道:“近日江湖上傳說紛紜,老哥大概也有個耳聞?碧落真君這次不但向枯木大師挑釁,而且江湖上各門各派,全都接到了一張請柬,邀請參加他一月後的‘碧落大會’。名義上當然和當年泰山論劍的性質相同,是屬於以武會友。實際也許還另有陰謀也說不定,這倒是一月以後的話。兄弟和萬老哥等一行,卻是為了萬老哥他們從五台山下來有一位姓尹的女俠突告失蹤。據各方麵所得的蛛絲馬跡推斷了那尹女俠失蹤之日與海南來人由太行山下來的時間極為吻合,可能就是被海南來人擄去的了……”

烏蒙老怪笑道:“你們這就合夥追蹤?”

獨孤峰笑了一笑道:“事情還不是如此簡單!當時萬老哥的小師弟昆侖一少嶽少俠和萬老哥的令媛,聯騎追蹤,那時他們還認為是玄陰教派人所為,兩人兼程趕追蹤上神女峰去!”

尹稚英聽得心中猛然一震。喲!敏哥哥、琪姐姐,果然趕上巫山去了,萬一把事鬧情大,這該如何是好?

但此時人家話還沒說好,自己不好是突然插口,隻得沉住了氣,聽獨孤長老繼續往下說去:“可是嶽少俠,萬姑娘兩人,一去之後,竟然杳無消息。當然!以嶽少俠和萬姑娘的武功而言,可以說斷不會失陷在神女峰上。後來萬老哥他們,根據各方線索推判,知道尹女俠準是落在海南來人之手。如果嶽少俠兩人,撲上神女峰找不到尹女俠下落,再一聽到江湖上的紛紜傳言,把各種情形連貫起來,也許會推想到海南擄人這條路上去。這就和祝老哥、褚老哥,趕到敝教,因為海南來人無論來去,湖南當然是必經之地,當由兄弟通令敝教壇下弟子隨時注意。果然!前天下午就發現海南門下的蹤跡,一行八騎向南急馳。咱們此來,第一當然希望把尹姑娘截下來,萬一截不住人家至少也要阻攔嶽少俠和萬姑娘,別忙著趕上海南去,大家好從長計議。可是追到現在還是被海南的人先走了一步。”

尹稚英聽他說到這裏,並沒說出敏哥哥消息,心頭緊張,正得出聲相詢。

驀聽赤發尊者急吼著道:“獨孤老哥,你說海南賊道業已往南去了?”

獨孤峰笑道:“敢情尊者也是為了追蹤海南之人來的?”

赤發奪者這回卻並不答話,陡的臉泛怒容,喝了聲:“好狡獪的賊道!”接著向烏蒙老怪說道:“老怪物,此時我尊者急須追蹤海南賊道,要先走一步,咱們這場過節,隻要你劃下道來,我無不遵命。”

烏蒙老怪點頭應道:“好!老夫就等‘碧落大會’之後,再作了斷好了!”

“好!”赤發尊者提起禪杖,口中叫了聲好,人卻已經雙足頓處,率著四個黃衣老僧和兩個徒兒,匆匆離去。

幾條人影,瞬即閃入黑沉沉的夜幕之中。

尹稚英卻在此時,一閃身跑近萬鬆齡跟前,急急問道:“萬伯父,敏哥哥琪姐姐兩人不知可有下落?”

這突如其來的一問,萬鬆齡弄得十分糊塗。無端端地怎麽又鑽出一個女子口氣,男子打扮的少年出來?口中敏哥哥琪姐姐的也叫得怪親熱!就在他微微一愣之際,隻見對麵少年淡淡一笑。

熟練迅速地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磁小瓶,打開瓶塞用手指輕輕一蘸。接著雙手向臉上一陣搓抹,立即換了一人!

萬鬆齡嗬嗬笑道:“咦!尹姑娘,果然是你!還學會了百變大師的易容之術!”

話沒說完,突見褚家鳳驚喜的叫了一聲:“尹姏姐!”

她人早已一個乳燕投懷,向尹姑娘撲來:“尹姐姐,你快些告訴我,怎麽來的?嗯!真急死人呢!”

褚老鏢頭瞧著尹姑娘安然脫身,心頭極是高興,連忙攔著他女兒笑道:“你別纏著尹姑娘,好讓她把此行經過說出來,反正尹姑娘回來了,咱們就無須再緊追下去。唔!獨孤長老,現在咱們可以好好的到貴教壇上,叨擾一番哩!至於嶽少俠和萬姑娘的行蹤,這得由貴教負責連係,在半途上截住他們,別闖上海南去就是了。”

獨孤長老掀髯笑道:“這個自當遵辦。”說著回頭向烏蒙老怪笑道:“烏蒙山主,碧落之會為期非遙,如不嫌棄,同上敝教去盤桓上幾天,老朋友也可暢敘一番,如何?”

向老爹沒等烏蒙老怪開口,就搶著說道:“老夫下山而來,不到你們擅上痛飲幾杯,又上那兒去?不過你酒可準備好了沒有?”

他學會烏蒙老怪的口氣,這末一說。不由引得烏蒙老怪哈哈大笑,道:“向老哥,你這一說,倒真給你說到我老怪心眼裏來了,隻要有酒喝,我老怪什麽地方都去。”

祝三立忙道:“我說獨孤長老,這會你們君山倒可掛上一塊招牌,專門接待各路上海南去的人物,怕不大大的撈上一筆?”

向老爹瞪著祝三立道:“祝老哥,你敢情瞧著眼紅?”

他們一陣說笑,日月堂主許君武因王三元何成蛟兩人,業已漏網。自己責任未了,便向眾人告辭,俾便繼續追緝。

獨狐長老搖手道:“王三元何成蛟兩人,既是嶽少俠殺父仇人,又是貴幫叛徒,他們隻要在湖南地麵上還怕逃上天去?許堂主遠來不易,且到敝教去住上幾天,此事由老夫派人查探就是。”

許君武心知推辭不得,隻好說道:“既然老長老吩咐,在下隻好厚顏打擾。”這時尹稚英也把別後情形,同大家細細述說了一遍她隻是把穀飛虹學著自己和敏哥哥口氣說話這一段,略過不說。大家聽尹姑娘說起碧落三仙的麻旡咎以“隔空擒拿”一招之間就把她製住,不由全都一愣。在場諸人都十分清楚,她武功劍術,決不在自己幾個老一輩的之下。對方一招就把她製住,還可說尹姑娘一上場,疏於防範。但崆峒五通的百變大師通幻道人,也隻在人家舉手之間,就栽了觔鬥。這就可見碧落宮三仙,確實不可輕視。碧落三仙已是如此,碧落真君自然更厲害!難怪他野心勃勃,抱著獨霸武林有惟我獨尊之念了。看來一月之後的碧落大會如無奇跡出現,中原武林這場浩劫在所難免呢!幾個老一輩的想到這裏,不由全都心情沉重起來。褚家鳳卻拉著尹稚英的玉手,唧唧噥噥地向尹姐姐訴說別後情形。她從嶽天敏,萬小琪聯騎上神女峰,說到萬鬆齡、龐百川、祝三立、公孫明等一幹人追截金花劍莫寒波以及自己爺爺向南北鏢行發出緊急通知,要各地同道協助查訪尹稚英下落。終於發覺海南門人一行的動向和出事日期,極相服合,猜想尹稚英可能落在海南來人手上。又恐怕嶽萬兩人闖上神女峰發生誤會,才由公孫明兼程趕赴四川,好把兩人截回。

大家卻一路南下,到了排教總壇。再由排教通令水陸各地弟子,偵查海南來人行蹤,詳細說了一遍。直聽得尹姑娘十分感動的流下淚來!為了自己一人竟然勞師動眾還發生了如許事故!她尋思這許多人,怎會如此重視自己,關心自己呢?唔!他們為了關心一個人,重視一個人,才連自己也關心重視起來了,這就是敏哥哥啊!她想到敏哥哥,一絲甜意從掛著晶瑩淚珠的臉上,突然綻出笑容。可是再一想敏哥哥和琪姐姐兩人,為了追蹤自己,不知是否已經闖上神女峰去?最好紫衫劍客公孫明能把兩人截回,否則這事情耵鬧大了,她臉上不禁又露出一絲憂慮。

“噫!褚家妹妹,錦雲妹子呢?”她突然想起眾人之中,怎地不見上官錦雲?又低低的問了一聲。

褚家鳳笑道:“哦!我忘了告訴你呢!上官姐姐已由龐老前輩伴送她上西天目去了。”

這時獨孤峰、向老爹、萬鬆齡等人和烏蒙老怪也邊說邊走。到了五公橋,向老爹找到三艘排教弟子的快艇,大家分別落船。排教長老從不輕易出門,教下弟子奉若神聖。這會許多貴客,居然由兩位長老親自陪來,落了自己的船,這還得了?三艘快艇上的水手一個個精神抖擻,何用吩咐,早就使出吃奶氣力,掌柁的掌柁,劃槳的劃槳。三艘快艇在水麵上像箭一樣的飛駛起來。船頭上這時也早已香煙繚繞,擺出了排教中最隆重的香陣。顯示出船上的人乃是排教中至高無上的權威人物。三湘七澤遇上這種情形,其他的船隻就得紛紛讓道,引帆遠避。

旭日東升照得水麵上霞光萬道。波光雲影,長天一色!三艘快艇又穩又快的轉出沅江直奔君山,忽見江麵遠處,隱隱現出一條快艇,乘風破浪迎麵而來!雙方船隻一來一去,全都運槳如飛,距離自然逐漸接近。三艇快艇上的水手,眼看對方竟敢朝著自己這邊開來。難道瞎了眼連香陣都沒瞧清楚?若要換在平時,早就大聲吆喝過去了。可是今天,船上坐著的是教中長老,怎敢胡亂的叫出聲來?水手們心中暗暗冷哼,也好!讓你們瞎了眼的龜兒子自己找晦氣罷!不多一會駛來的快艇,越湊越近了,原來船頭上還直挺挺跪著一個漢子。

這時忽然雙手高舉,口中叫道:“壇下弟子馬子安,奉總柁主之命,有緊急要事叩見長老!”

向老爹沒等獨孤長老吩咐,早已立起身來走出船頭。

心中卻十分嘀咕,總柁主閔長慶為人幹練沉穩,壇中大小事兒全由他一人作主,自己早已不再預聞。這會卻派馬子安急匆匆的趕來,難道總壇出了什麽重大事故?

“子安,你過來再說!”

水手們趕緊勾住來船,馬子安站起身子,來不及等水手放下跳板,急匆匆的腳尖一點,向這邊船上蹤來。身子站穩,一眼瞧到獨孤長老,正含笑望著自己。

心頭一急,趕緊跪了下去,口中說道:“弟子馬子安,叩見兩位長老。”

獨孤長老擺手,道:“子安,你先見過這位烏蒙老前輩和萬大俠、祝大俠、褚老鏢頭!”

馬子安偷眼一瞧,艙內除了兩位長老之外。還踞生著一位身材高大,頭如笆鬥,絡腮胡子的黑袍老人。和拏雲手萬鬆齡、祝三立、褚老鏢頭等人。

自己一時心急,怎的沒瞧清楚,不禁臉上一紅!

什麽!烏蒙老前輩,難道這絡腮胡子的黑袍老人就是善養各種毒物,名震江湖的烏蒙派掌門人烏蒙老怪?

他這時無暇多想,連忙站起身來,再次要向烏蒙老怪跪下行禮。

烏蒙老怪一聲“哈哈”!左臂微抬,口中說道:“馬舵主不必多禮,你兼程趕來,想必有甚要事,向你們老長老請示,還是請便罷!”

說也奇怪,烏蒙老怪這微一抬腕,馬子安一個身子好像被什麽東西托了起來,再也跪不下去。心頭這份震驚,簡直無法形容。隻得向在座諸人,行了常禮,然後向獨孤長老躬身說道:“弟子奉總柁主之命,向長老稟報,海南碧落宮的古九陽派人下書,說三日之內當親來君山,把以前一段過節,作個了斷……”

向老爹不待馬子安說完,臉色倏變,怒道:“什麽?古九陽約我們三日之內,在君山了斷過節?碧落宮不是發了一份請柬來,約咱們去參加一月後的碧落大會嗎?老雜毛居然如此不顧江湖過節?”

馬子安不敢作聲,迅速的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雙手遞上。口中說道:“這是古九陽的來信,恭請兩位長老過目。”

獨孤長老手捋長髯,接過信封,抽出信紙,隻見上麵寫道:“書奉排教獨孤長老,向長老賜鑒:月前湘西之行,實為古九陽奉命調查宮下三代弟子,迭在貴境內無故死傷。不期前因未獲石出,複與貴教發生衝突,致雙方嫌怨,勢成冰炭。玆者,本宮真君,鋻於泰山論劍,迄今垂三十年,此會久曠,特訂一月之後,廣約武林同道,藉作碧落之敘。古九陽以貴教過節,倘未了斷,特請準真君,重赴君山,藉在會前,先作小結,三日之內,古九陽當專程領教。敬泐不一。”

古九陽頓首

獨孤長老看完之後,隨手遞給向老爹,微哂著道:“碧落宮出此一著,為的是想在碧落大會之前,先把我排數個別擊破。免得咱們占了南北交通要道的地理之便,先和各門各派有了連絡,大家一致對付他們呢!”他說到這裏,回頭問道:“子安,這封信是什麽時候送來的?”

馬子安垂手答道:“稟告老長老,這封信是今天清晨,在總壇大廳上發現的,總舵主看了之後,就吩咐弟子兼程趕來。”

“沒有人瞧見送信的人?”

“沒有。”

“碧落宮當真視咱們排教無人?”

獨孤長老憤憤的說了一聲。

孥雲手萬鬆齡和獨孤長老向老爹感情深厚,這時接口道:“向老哥,古九陽信上說些什麽?”

向老爹把信遞了過去。

烏蒙老怪銅鈴似的眼睛一轉,打了個哈哈道:“古九陽!他是碧落真君的嫡傳弟子,碧落三仙中人物?這敢情巧!咱們沒上碧落宮之前先會會他門下弟子也妤,究竟海南碧落宮出來的有多少道行?”

祝三立和褚老鏢頭也同聲附和著道:“長老!烏蒙山主說得不錯!這回咱們得先給他一個下馬威才對。”

四艘快艇,運槳如風,在遼闊的湖麵上,劃起四道白色的浪花,向君山方向如飛駛去。

湖麵上許多木排,商船以及沿湖的漁民。一眼瞧到快艇船頭按著的香陣,無論遠近,大家全都肅然起敬。同時也心頭微凜,意味著平日裏安靜無事的洞庭君山,似乎發生了一件什麽大事?

大概是下午申牌時候,四艘快艇緩緩的駛進君山腳下一處港灣!

岸上,總舵主喪門旛閔長慶早已得報,率領著幾位柁主和壇下弟子鵠立恭候,大家上岸之後,夾道兩邊一列緊身衣靠的排教弟子,這時鴉鵲無聲,隨著總舵主一齊跪下,迎接教中兩位長老。

獨孤峰微微點頭,一麵就陪同烏蒙老怪、萬鬆齡、祝三立、褚老鏢頭和一幹小俠,緩步穿過廣場,向大門走去。

尹稚英數月之前,曾和敏哥哥同來,但這次氣氛顯然和上次大不相同。從埠頭一直到排教總壇,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大家全都混身勁裝,腰跨單刀一臉肅穆,明卡暗樁,如臨大敵,真是把君山上下布置得鐵桶似的。

不由心中暗暗好笑,難道碧落宮來人,會把這些壇下弟子放在眼內嗎?但這也難怪,排教中兩位長老,為了自己和萬祝諸人,一同追趕海南的人去了,總壇上隻剩下總舵主閔長慶一人,獨當大局。如今突然來了強敵,在兩位長老沒有回來之前,他這份責任可也著實不輕,那自然隻有集合教下弟子,全力對付的了。想到這裏,不由向閔長慶瞧去!

總舵主喪門旛閔長慶,隨在向老爹身後,正在向眾小俠挨個見禮。

這時一眼瞧到尹姑娘,趕緊踅近過來,含笑說道:“尹女俠果然吉人天相,安然脫險,可喜可賀!”

尹稚英連忙答禮,一麵笑道:“多謝閔大哥關心,隻是小妹雖然脫險,但敏哥哥和琪姐姐兩人卻上四川去了還沒有消息,可能他們也會料到小妹是落在海南來人之手追蹤下來,是以還要麻煩閔大哥呢!”

閔長慶連稱不敢,笑著說道:“尹女俠,你是說嶽少俠和萬女俠嗎?前幾日萬大俠一行,駕臨敝教之初,兄弟已傳令水陸各地弟兄,大家密切注意海南來人行蹤,如果發現嶽少俠和萬女俠兩位就請他們到敝教總壇來。後來海南的人果然打這裏經過,但嶽萬兩位卻依然不見蹤跡。方才向長老一下船,就吩咐兄弟,多派教下弟兄分頭在交通要道上守候,兄弟業已分派出兩位舵主,負責水道和陸路的去了。”

尹稚英聞言,才知人家早已派出人去,這真是人多好做事!當下連忙道謝。一行人進入大廳,分賓主落座,早有壇下弟子,端上香茗。

總舵主閔長慶率領一行舵主,重新和烏蒙老怪等人一一見禮。少時西花廳擺好筵席,獨孤長老又肅客入席,自有一番熱鬧,不在話下。盛宴之後,大家同樣心情隻是在等候海南來人,好痛痛快快的廝殺一場。尤其是馬蒙老怪,正想會會這位碧落三仙中的人物。可是古九陽的信上隻是說三天之內,並沒肯定日期。當然!以碧落三仙的身份,信上說明白三天之內,自然會在三天之內趕到,決不會第四天才來,也決不會爽約。但事實上,一天,兩天悄悄的過去,不但碧落三仙的古九陽一點影子也沒有。就是連派出去守候在水陸各處要道上的弟兄,也同樣不見有嶽天敏萬小琪這樣兩個少年書生打扮,騎著一赤一白兩匹神駒的人過境。

這已經是第三天的傍晚,派在嶽陽城的排教弟子急匆匆的來報。說嶽陽樓上來了兩位身穿白衣的書生,一個是三十來歲的中年文士,一個卻隻有二十左右。兩個人中隻有一匹白馬,因為和上麵所說的兩人不同特來請示。另外一個也從嶽陽城裏趕來,說他看到有一個白衣文士,在一處顯眼的牆壁上用木炭寫字。可是等他跑到臨近,那白衣文士忽然不見。

隻見壁上寫著。

“飛飛飛,往南飛。”幾個木炭字兒,正在打量之際,忽從自己身後走出一個頭挽道髻,背負長劍的老道士,手上拿著一張四方的紅紙,也往牆上貼去。

那知略一回顧,再看道士也沒有了蹤影。自己等四下沒人注意,就把那張紅紙揭來。說著從身上取出一張四方紅紙,呈到總柁主閔長慶手上。

大家一瞧,原來這張四方紅紙分五角方位,寫著五個“通”字。那是上麵中間一個,稍低分左右各兩個,下麵左右,又是兩個。但這五個通字隻有左下角一個是向外書寫的,其他四個卻全朝裏。大家正猜不透那寫“飛飛飛”的白衣文士和貼紅紙的老道是誰?但大家都知道這兩種東西,準是江湖上的一種暗號。

驀聽祝三立拍手笑道:“有了有了!這方紅紙上五個通字,可能是崆峒五通的暗記。如果不是四通找另外一通,那準是一通在找四通!”

向老爹大拇指一翹,笑道:“祝老哥真有你的,那末這個‘飛飛飛’呢?”

拏雲手萬鬆齡沉吟著道:“據兄弟看來,‘飛飛飛,往南飛’六字,在今天海南門人向中原挑釁之際,如果不是碧落宮的人,在某種任務完成之後通知其他的人,我們已經先走。

那末就是武林同道,相約往南去的一種記號。那個寫字的白衣文士,不知可是海南門下?中原武林中像這種穿白衣的人也是極少……”

獨孤峰給萬鬆齡一說,突然向馬子安揮手說道:“子安,你趕快往嶽陽樓去瞧瞧,那兩個白衣文士是誰!”

馬子安立即領命退出。忽然另一個教了弟子,騎著快馬從津市趕來,報告的是:中午時分,由湖北通往常德的官道上,有一匹火紅色馬匹,由北向南,縱轡急馳。因為實在跑得太快了,隻見一條紅線,絕塵而去。不要說馬上的人長相如何?就是連人家服飾都無法瞧得清楚。但因上麵指示的兩個人中,有一個是騎紅馬的。恐怕耽誤正事,特地趕來報告。這人可真糊塗,連人家影子服飾都沒看清楚,就巴巴的趕來送信。其實這也難怪,憑嶽天敏萬小琪兩人的身手,坐下又是兩匹千裏神駒。別說普通教下弟子,就是武功稍差一點的,又何嚐能瞧得清楚?

尹稚英聽得心中猛然一動,急急的道:“敏哥哥騎的赤龍駒,那準是他!”

她霍的站起身來,要待追出。卻被祝三立搖手製止,一麵說道:“據報告所說,那紅馬是赤龍駒,該是已無疑問。因為除了萬老哥的那匹雪獅子和赤龍駒之外。其他的馬,就是跑得再快也決不會隻像一條線似的一瞬即逝。由此推想,準是嶽老弟了,他怎會……哦哦!適才嶽陽樓不是棱現了一匹白馬和兩個白衣書生?其中一個可能就是萬老哥的令媛。他們原來分道追蹤,這就難怪白衣文士要在牆上寫‘飛飛飛,往南飛’了。尹姑娘把嶽老弟追回當真十分重要。不過他由湖北公安,經臨澧,常德,這條路過了常德,便須繞道益陽。由此出發水路比陸路要快捷得多,不過最好有人同往,庶可互相策應……”

他話未說完,早有嚴靖寰、褚家麒、褚家麟、褚家鳳等人,全都要去。

萬鬆齡笑道:“此去隻是截回小師弟,人去多了,也是不便,以老朽之見,還是由嚴老弟尹姑娘辛苦一趟。再就是等馬舵主回來,如果嶽陽樓上確是小女,那末就由她騎著玉獅子追趕下去好了。”

白衣秀士嚴靖寰連連應‘是’,就和尹稚英乘了艘快艇,立即動身。並由總舵主閔長慶挑了兩匹健馬,另行裝上一艘快艇,同時出發。

尹稚英和嚴靖寰剛走不久,馬子安已匆匆的回來。說自己趕到嶽陽樓,那兩個白衣書生業已走了一會。據夥計說,那匹白馬確是沒有一根雜毛,神駿非凡,可能其中之一就是萬女俠。而且夥計還說照那兩人品茗閑聊的悠閑神氣上看來,決不像匆匆趕路之人,可能就落店在附近客棧之中。現在已由教下弟子分別到各家客棧調查去了。正說之間,突然又有一個教下弟子急匆匆的趕來,報告在城陵磯附近,發現有四個服裝奇特,口操廣東音的人,敢情就是海南碧落宮門下。正和另外幾個道士裝束的人打得非常激烈,特來報告。眾人聽著這一連串的報告,心中正在紛紛揣測。

烏蒙老怪心急如火,一聽城陵磯發現了碧落宮的人。不由精神陡振,呼的站起身來,嗬嗬笑道:“好!咱們這就趕去瞧瞧!”

獨孤長老卻倒十分為難,因為古九陽下書約定三日之內,是到君山排教總壇上作個了斷。那末在古九陽未來之前,自己自然不便走開。可是烏蒙老怪遠來是客,城陵磯發現了碧落宮人的蹤跡,他要前去瞧瞧,自己又不好阻攔。沉吟了一下,突然想到嶽陽樓上那兩個白衣書生其中一個如若果真是萬小琪。

那末她一定也是發現了碧落宮來人的行蹤才跟蹤下來的,極可能也會到城陵磯去。

心念轉動,便回頭笑道:“烏蒙山主既然有興前去瞧瞧,向長老,你就陪烏蒙山主去走一遭。還有萬大俠,兄弟猜想嶽陽樓上兩個白衣書生其中有一個,如果真是萬大俠的令媛,此時也許會在城陵磯出現,萬大俠是否同去瞧瞧?這裏就由兄弟和祝老哥、褚老鏢頭一同守候,好在兩地相隔非遙,如果有什動靜,兄弟再派人連係好了,萬大俠以為何如?”

拏雲手萬鬆齡笑道:“獨孤老哥,設想周到,兄弟確也有如此想法。”

大家計議停當,就由向老爹陪同烏蒙老怪、萬鬆齡、惲奇,惲異四人,坐了排教特備快艇,直向城陵磯方向駛去!

夜色迷蒙,星月無輝,城陵磯麵水背林,黑森森的沒有絲毫動靜。隻有洞庭湖水,微波蕩漾,激撞著石磯,發出澎湃的水聲!和嶽陽城中的萬家燈火遠遠閃爍,寫出一幅幽靜而富有詩意的夜景。這時從臨湘通往嶽州的官道上,正有四條人影向城陵磯這邊如飛而來。瞧他們行雲流水似的身法,輕快沉穩,確實稱得上是武林一流健者。四人中為首一個,看上去年約五旬,頭挽道髻,身穿墨綠色道袍,手執拂塵,他正是海南碧落宮三仙的古九陽。在他身後三人,第一個年齡和古九陽相仿佛,可能還老一點,身上穿著一襲古銅色長袍,麵情冷寞的,是碧落宮三代首席大弟子無情居士木遵化。另外兩人,身穿唐裝,(廣東人稱短衫褲為唐裝)緊袖紮腳,一個手提流星錘那是搖頭獅子饒天來,一個手捧量天尺那是霹靂手鄺天來。他們四人是奉了碧落真君之命,向中原武林各門各派散發請柬,邀請參加一月後的碧落大會。同時更因數月之前,海南和排教結下梁子。深恐排教占了南北交通要道的地理之便,在會前連絡中原各派,一致對付海南起見。才順便要古九陽在回程途中個別擊破,先挑了排教總壇以配合麻旡咎上太行山之行。俾使這一南一北兩件大事,給碧落大會樹立威望,同時也給中原武林瞧瞧顏色。

古九陽上次雖然在昆侖一少嶽天敏手上,栽了一個大觔鬥,但排教總壇又何曾放在他眼裏?這時他率著三人,目的地當然是訂了三日之約的君山排教總壇。但當他們剛一走近城陵磯,忽見前麵樹林中突然轉出五個人來,有意無意之間恰巧攔住自己去路!古九陽微微一哂,敢情是排教埋伏著人,在這裏攔襲自己?嘿!這真是螳臂當車,心頭不屑,連正眼也沒有瞧一下,依然視若無睹的向前走去。兩下距離,漸漸接近,對方有人發話了。

“來者可是海南碧落宮門下?”蒼老之中,聲音鏗鏘,顯然此人功力極深!

古九陽微微一震,舉目望去。隻見一丈開外一共站著四道一俗五個老者,一律背負長劍。

為首那個,年約六旬,頭挽道髻,長髯飄胸,身穿杏黃道袍,凝神而立,道貌岸然。兩道炯炯目光,正含笑瞧著自己。

古九陽雖不識其人,但瞧人家這份氣派,也決非尋常之輩。

可是古九陽生性狂傲,目無餘子,又那會把當麵五人瞧起得眼。聞言冷冷的道:“不錯!貧道正是碧落宮古九陽便是。”

“無量壽佛!”長髯道人打了個稽首道:“貧道崆峒山通化道人率四位師弟在此恭候多時了。”

“哦!崆峒五通!”古九陽這次到中原來散發碧落大會請柬,自然對各門各派的著名人物,全都調查清楚。是以聞言之後,哦了一聲臉露不屑的道:“你們要待怎的?”

通化道人瞧著他這份狂妄態度,微微一笑道:“貧道想請古道長把尹姑娘留下。”

“胡說!”古九陽怒喝了一聲。

這在古九陽來說,對方要自己留下什麽尹姑娘根本就是胡說。但通化道人他們,可不知道尹姑娘是麻旡咎擒去的。因為聽新掌門入萬小琪說過,她有個妹妹,落入海南來人之手,大家向南追蹤。這會既然遇上了海南的人,自然要截住他們要人。

古九陽這一聲‘胡說’聽到通化道人耳中,卻以為對方見自己要他把人留下,才罵自己胡說。這胡說當然是不肯把人留下,含怒拒絕。站在通化道人右邊的通霄道人是個火爆脾氣的人。聞言那還忍得住氣,大喝一聲:“古九陽,這裏可不是海南任由你賣狂。來來,貧道先領教你碧落宮絕藝。”

古九陽橫了通霄道人一眼,冷笑道:“你們還是五位一起上,免得貧道多費手腳。”

口氣狂傲,可謂囂張已極。崆峒五通,在江湖上也聲名赫赫,焉能受他如此輕視?是以通化道人身側的三通一劍,全都臉含怒意。

通化道人卻嗬嗬笑道。“既然古道長吩咐,貧道也確有此意。”

說著抽出背上長劍,劍尖向天一圈後移了三步。他身後的三通一劍,得到大師兄暗號,也各自拔出長劍,向後散開,立時布成一座劍陣。

通化道人抱劍問道:“古道長還是獨闖劍陣?還是四位一起下場?”

古九陽放眼望去,隻見四道一俗,這時已按金、木、水、火、土五行方位,各自站立。

五人一式右手托劍,左手掏訣穩如山嶽,蓄勢以待。古九陽當然清楚,這正是崆峒派著名的‘通天劍陣’。心想大凡這等劍陣,生克變化縱橫合擊。所發出的威力,絕非這五人功力的總和。可以能要超過五人原來功力數倍之強。而且各大門派,有時隻須門下弟子所布下劍陣,使得武林高手也不容易闖過。他上次受挫於嶽天敏之後,對中原武林各大門派自然去了不少輕視之心。此時瞧著四通一劍的‘通天劍陣’,不由也暗生戒心。

但他乃生性狂傲之人,心念雖動,口中依然冷冷的道:“‘通天劍陣’雖然名聞武林,但還難不倒碧落宮三仙。”

他說到這裏,轉臉向無情居士木遵化道:“你們在此稍候我要獨自會會崆峒五通,到底‘通天劍陣’,有些什麽名堂?”手上白玉拂塵,微微一揚,人已緩緩的向陣中走去!

通化道人一見古九陽走近前來,立即右臂一振,劍尖向天。口中念道:‘一氣鴻化,五心朝天,各就宮位,…………’

通一道人一見大師兄‘劍令’出口。立即率領通霄通靈和鄔讚廷四人,各在方位上右手一豎,劍尖同時向天舉起,口中齊喝:“劍法無邊!”

古九陽拂塵當胸,剛一走近,正好他們喝到最後一個‘邊’字。瞥見陣法帶動限前人影閃處,不勞自己舉步,身子業已落入劍陣之中。任你古九陽是碧落宮三仙中人物,平日裏心高氣傲,但目睹對方陣法發動得如此快法,也不禁心中微微一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