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 『迷』 『藥』

卻說到了第二天,也就是六月初三。

早朝後,皇上去了武誠殿,召集了將軍行署各位大臣、內閣首輔、次輔、兵部和戶部相幹官員,舉行了一個禦前軍事會議。討論了西北戰局的最新進展以及今後的計劃,還有就是已經接近尾聲的閩浙對倭海戰,第三件就是晉王即將去籌措建立海軍的事宜。

第一個問題上,李齊賢報告了我朝使者與吐蕃布迪貢讚普接洽後的結果。

“布迪貢雖然口頭上答應不會與我朝為敵,但是,據潛伏的探子回報說,布迪貢讚普一直在與阿布圖汗保持頻繁聯絡,而且,在吐蕃和回疆交界處,經常發現吐蕃軍隊的秘密調度!”李齊賢道。

“這麽看來,戲沒演好啊!”皇上沉思道。

“皇上,微臣以為,現在應該增加軍隊在青海和甘肅與吐蕃交界處的演習次數,以震懾吐蕃,令布迪貢回心轉意!”晉王道。

眾人皆表示同意,皇上說道:“好,那就依照五弟所言!廖愛卿,即刻擬旨,命陝甘總督華博與駐守青海的平西侯馮遠格共同協調,盡快增兵前往指定地點!”

廖全恩起身領旨。

這時才聽皇上說道“打得好才能談得好,就讓他們好好兒的去那邊練吧!”

語詩聽著心裏笑了,沒想到他還是挺懂兵法的嘛!

她這麽想,底下的大臣們也是同樣。對外敵,皇上是這樣,對自己的臣子,他不也是一邊打一邊嚕嗎?這幫人都是肱骨之臣,皇上的手段,他們領教的可不是一次兩次了。這次在吐蕃邊境練兵沒嚇住布迪貢讚普,說不定就是演習的力度不夠大造成的!就看接下來會怎樣吧!

之後,皇上又命戶部將年初準備的軍需糧餉一並調撥到西北前線。

到了第二件事的時候,楊士奇又說唐繼海是否有故意拖延戰事之嫌?

皇上沒有說話,隻是坐在那裏閱讀著唐繼海的戰報,語詩站在一旁。

“稟皇上,”說話的是戶部右侍郎張自明,“朝廷每年投往閩浙戰事的錢糧數目巨大,倭寇一日不剿完,這戰事就要多耗國庫的儲備。臣懇請皇上下旨,督促唐繼海早日結束戰爭!”

“稟皇上,”楊士奇道,“臣也讚同張侍郎的建議!如今這戰爭的主動權完全在我方,唐繼海如此拖延,臣懷疑他是否另有打算?”

皇上抬眼看了看楊士奇,沒有說話,就聽見接茬的是晉王。

“楊閣老此言差矣!主動權雖在我方,但是,茫茫大海,諸多島嶼,想要將倭寇徹底殲滅並不像在大陸上那麽簡單!”晉王起身對皇上說道,“稟皇上,唐繼海鎮守閩浙多年,與倭寇長期作戰,臣以為他絕非那種隻顧私利、背負聖恩之人!請皇上明鑒!”

殿內一片沉默,皇上看了看底下坐著的眾臣,不發一言。

語詩心想,唐繼海是蔡太師的學生,如今蔡家勢力絕跡朝堂,唯一存在著的就是這個閩浙總督。當年留下他,也是為了抗倭大計,如今到了最後清理戰場的時候了,就要到收拾他的時候了嗎?

她如此想著,看他們這樣子,難道說唐繼海已經投靠了晉王?所以,晉王才會為他講話?

“哦,既然如此,”皇上也知道他們是什麽意思,便說道,“五弟不是要南下嗎?等你見了唐繼海,再敦促一下,就說他若是再這樣拖延,朕,就會依著朝廷的例律辦了!”

“是,臣弟領旨!”晉王起身道。

眾人心想,晉王明擺著就是在護唐繼海,讓他去督軍,會怎樣呢?皇上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這時,負責內閣和將軍行署聯絡事宜的內閣學士沈放起身道“皇上聖明!”

哦,對了,這個人是跟著晉王的!語詩心想,看來,晉王這兩年還真是——

說完了閩浙海戰,就接著討論第三個議題,那就是籌建海軍的事情。

再過兩天,晉王就要離開京城南下,先去安慶府見敬德候,然後就要去福建見唐繼海,籌劃海軍的建立。

戶部尚書程昭續稟奏說,戶部已經準備好了先前預算的銀兩,等晉王抵達安慶之時,建軍銀兩必盡快運抵。兵部尚書王朝山稟報說,第二批戰船也已試驗完畢,可以派往閩浙。

“如此甚好!”皇上讚道,又對晉王說,“五弟,一切就按照之前商議的辦,”晉王起身領命,又聽皇上說道,“敬德候帶兵多年,擅長水戰,此事,你多多請教他的主意。至於唐繼海嘛,他手下那個叫常鈺的將領,朕看他也是難得的人才,就命他協助你一同辦差!”

說著,語詩在一旁已經按照他的意思擬好了草稿,他看了一下,點點頭,語詩便交給了一旁候著的輔理司的官員。

這時,就聽得李齊賢稟奏道:“啟稟聖上,如此大規模的調兵,再加上要新建海軍,各防區已無多餘的兵力可調!再加上最近四川又不穩定。臣建議,過了秋收就開始征召士兵,以緩解目前兵力緊張的局麵,懇請聖上允準!”

行署第二副大臣唐澤元也起身道:“李大人所言極是,臣也懇請擴大各防區編製,請聖上恩準!”

征兵,擴大軍隊編製,這又是要增加軍費!

程昭續和張自明,這兩個管理國家財政的大員,一聽這話,頭皮就開始發麻了。

為了現在的軍費,朝廷已經想了許多辦法來開源節流,其實多數是在緊鎖開支,征稅的比例幾乎沒有什麽顯著的增加,所以,現在上哪兒再去找多出來的軍費呢?

皇上把禦案上的奏章又擺到一起,整整齊齊的一摞,說道:“目前主要是在西北用兵,至於海軍嘛,有兩江、閩浙還有兩廣的兵力。閩浙駐軍連年征戰,將乏兵疲,既然戰事到了終結之時,就命兩廣總督胡誌宗派兵前往閩浙前線,也去曆練一下。兩廣所轄海域不是也老有海盜嗎,多去練練兵,也沒什麽壞處!”

皇上還沒說完,就聽廖全恩道:“皇上聖明!”

皇上歎道:“聖明不聖明的,讓後人來說吧!”對語詩道,“就擬旨吧!”

從武誠殿出來的時候,已經快到午時了,皇上便命劉全傳了膳,去了海瀾堂。

“我看了戶部的邸報,財政並沒有緊張到那種程度啊!”她問道。

他也沒看她,一邊給她夾菜,一邊答道:“你總得留些錢往以後用吧!天有不測風雲啊!”

她點點頭。

“這兩年彈劾唐繼海的奏章也是很多,可是,唐繼海還是沒有任何損失。你知道為什麽嗎?”他突然問道。

“不是因為仗沒打完嗎?你不是還有約定嗎?”她問。

“那是一方麵,”他說,“我其實什麽話都沒說過,”他看著她,“是五弟,是他暗中保了唐繼海!”

她放下筷子,沉思道:“你說,蔡太師臨走前見過王爺,”他點頭,她接著說,“你又說,王爺這兩年安排了不少人,而且這些人以前跟他沒什麽深的瓜葛,”他點頭。

“他又保唐繼海!”她說道,“你的意思是,王爺接手了蔡太師的人馬?”

他點頭道:“這是明擺著的。還有麻煩的就是,一些地方大員,比如說兩廣總督胡誌宗,現在也和他走得很近!”

她沉默了,原來,晉王從來都沒有放棄過當初的想法!

他不再說話,慢慢地吃著飯。

可是,她卻沒有胃口。

他還是給她夾菜,勸她道:“你這樣餓著自己是想讓我心疼嗎?”

她微笑著搖搖頭,又開始吃飯了。

“你既然知道他的圖謀,又為何把籌建海軍這麽重大的事交給他去做?”她問道。

“我跟你說過了,他還處於可控的狀態。我想讓他怎樣他就得怎樣,他還沒有能力來顛覆朝廷!”

聽他說這話,她不知道該怎麽想,是為晉王悲哀呢,還是為皇上高興?

為什麽大家總要站到對立麵?她心中如此感歎,卻沒有對他說出來,因為,她知道他也是不易的。不止是他,還有晉王和陸嘯峰,大家,都卷入了這樣的爭鬥。是心甘情願走上這條路的,還是被迫?時間久了,誰都說不清楚!

下午的時候,過了未時初刻,詠凝公主便來到宮裏找語詩,去了乾清宮,劉全說語詩陪著皇上在海瀾堂呢,這邊去請。過了約莫兩刻鍾的工夫,語詩便從海瀾堂趕了過來,皇上也來了。詠凝公主對哥哥笑道:“皇兄親自跟過來,這是不放心我麽?”

“你這丫頭,哪有你這樣跟皇兄講話的?”皇上對妹妹笑道,又跟語詩說,“不要太晚了!”

詠凝公主見狀大笑:“喲,皇兄,就分開一個下午,至於這樣兒麽?你還怕我拐帶人不成?”

“朕怎麽會怕呢?你那寶貝駙馬爺還在皇兄的手上呢,你信不信等會兒就把他關到乾清宮的小黑屋裏麵兒?”皇上打趣道,語詩在一旁隻是微笑著。

詠凝公主做出個求饒的動作,道:“皇兄,妹妹不敢造次!請不要把我家振飛關到小黑屋裏,”皇上和語詩,就連一旁的劉全等人都笑了。

誰知公主『露』出壞壞的笑,說道:“關就算了,你可以餓他三天,我沒意見!”

皇上愣在那裏,詠凝從他身邊拽過語詩就跑了,邊跑邊說:“皇兄,保證在天黑前給你還回來!”皇上無奈地笑了。

到了青霄門外,公主的馬車就等候在那裏,兩個人上了車,一路往東而去。

語詩問去哪裏,公主卻隻說“好地方,你隻管跟著我去!”

一路上兩個人閑聊著,很快就出了內城,直接去了外城。

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馬車揚起灰塵朝東北而去。

路邊花紅柳綠的,雖然寂靜,卻沒讓人覺得冷清,反倒是有種輕鬆的感覺。

車內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公主突然問道:“嫂嫂,你,恨五哥哥嗎?”

語詩望著她,她的神情專注認真,一點都沒有平日裏那刁蠻任『性』的模樣。

“為什麽要恨呢?”語詩歎道,“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

公主卻說道:“我其實一直都很討厭你!”

語詩笑了。

“那時,你剛和五哥哥成親,我就很看不起你,”她看著語詩,絲毫沒有覺得自己說的話會讓別人覺得不舒服,她就是這樣的個『性』。

“我很不喜歡你,我覺得你配不上我哥哥!”她嘟著嘴,說著這些孩子氣的話。

“那個時候還老是針對你,”她歉意的笑了,語詩隻是表示沒關係。

“總之過去的事,太多了,我隻是想跟你說,對不起!”

語詩含笑道:“算了,我知道你的『性』格,有什麽說什麽的人,沒什麽關係!”

公主還是覺得很抱歉,說道:“其實,我後來也慢慢感覺到了,你這個人,跟別人不一樣。怎麽說呢,咱們兩個還是有些像的!隻不過,我是有什麽就說出來了,你不說而已,其實,咱們是一樣的。”

“如果不是因為哥哥,我是不會討厭你,也不會,不會喜歡你!”她被自己的話說的不好意思了,有些臉紅紅的,語詩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我很喜歡哥哥,跟你說個秘密,不要告訴任何人!”她囑咐道,語詩點頭。

“這個世界上,我最愛的人是五哥哥,不是顏振飛!”

語詩被她這句話給驚呆了,她知道詠凝公主跟晉王走的近,可是沒想到——

“我的世界是圍著哥哥轉,哥哥喜歡什麽我就喜歡什麽,哥哥喜歡誰我就喜歡誰。”

“以前,他喜歡霍槿鬱,我就跟她走的近。後來你嫁給了哥哥,你們兩個又不好,所以我才討厭你。再後來,再後來,我發現五哥哥竟然愛上你了,可你卻,卻跟皇兄——”她麵帶著苦澀的笑容對著語詩,“我有陣子是恨你,可是,你不在的這兩年,哥哥他,他也過的不好。我想,如果我再像以前那樣排斥你的話,哥哥就更傷心了!”她的聲音略帶著鼻音,語詩拍拍她的手。

“所以,我要做些讓哥哥開心的事,那就是接納你。即使你們不是夫妻了,可是,隻要哥哥他心裏一日當你是他的王妃,我就一日認你是我的嫂嫂!”詠凝握住語詩的手。

馬車依舊在飛奔,語詩轉過頭,發現京城竟然越來越遠——

“公主,你,你這是帶我去哪裏?”她問道,顯然開始緊張了。

詠凝公主『露』出難以名狀的笑容,說道:“當然是帶你去見一個人了,否則你以為是什麽?”

“你這是要綁架我?”語詩問道。

“綁架?我怎麽會綁架嫂嫂呢?”詠凝手上的扇子滑過語詩的臉龐,“我說過了,我的世界就是圍著哥哥轉的,為了哥哥,我可以做一切事情!”

她『露』出詭異的笑容,扇子一直滑到語詩的胸前,說道:“你知道麽,哥哥他一直有件想做卻沒有機會做的事,在他走之前,我會幫他實現他的願望!”

語詩還沒弄清楚怎麽回事,就被公主扇子裏的『迷』\『藥』給『迷』暈了······

陽光好舒服啊!

仿佛是站在海邊,海浪一**朝著她襲來,淹沒了雙腳,然後又退了回去。一次又一次,,她閉上眼,感受著這美妙的刺激。

海浪聲,在她的耳畔不停地回響,此刻,就連這樣的聲音都是一種享受。

她不知道有多久沒這樣放鬆了!

不對,怎麽會在海邊?

她猛地睜開眼,坐起身,第一個反應就是看看自己的衣服是不是還完整。

接著,她就聽到一個男人的歎息聲,就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

她的腦袋轟的一下,想起了剛才是和詠凝公主在馬車上,聊天聊著她就暈了,接下來,接下來的事,她竟然一點記憶都沒有了!

一個念頭突然竄進她的腦海,難道說,難道說自己被,被——

她不敢再往下想,緊緊閉上雙眼。

她沒有回頭,隻是那樣坐著,呆呆地坐在**。

“你,睡那麽久,是因為中午沒休息嗎?”是晉王的聲音,而且他還起身朝她走過來了。

她緊緊攥住雙手,閉上眼不願看他。

他遲疑著,一隻手向她的肩膀伸去,卻又收了回來,想了想,還是把手放在了她的肩上。誰知她一把抓住,使勁咬了一口,他沒有出聲,隻是那樣靜靜地望著她。她沒有鬆口,淚水卻止不住地流在他的手背上。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放開,無言地哭了起來。

他坐在她身邊,輕輕地擁住她,不說話。

她卻是閉上眼,任由淚水將自己淹沒。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她問道,語氣中帶著忿忿的感覺。

“我想你!”他的下巴搭在她的肩上,他的聲音那麽溫柔。

雖然以前是自己對不起他,可是,也不意味著他可以用這樣卑鄙的手段占有自己!

“你,為什麽要對我做這種事?”

“我後悔了,真的後悔了。我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麽那樣放開你,為什麽讓你去了他的身邊。我更後悔,後悔自己為什麽要寫那封休書!”

“因為後悔,你就要做這種卑鄙之事?”

“我隻是想見你,想在自己走之前見你一麵!”他的語氣竟有些激動。

“你時刻都在他的身邊,除了這個辦法,我根本不知道如何才能和你單獨相處!”他伸手捧著她的玉顏,望著她的梨花帶雨,他一時間『亂』了心,想要吻她,卻被她推開。

“王爺,”她站在地上,擦去眼淚,“你我曾是夫妻不假,可是,如今我們已經沒了夫妻名分,請,請你自重!”

聞言,他先是驚了一下,很快又苦笑道:“自重啊,我是該自重!”

他看著她,眼神卻是那麽的悲傷,她不自覺地心痛了一下。

“那個約定,你,沒有忘吧!”他問道,她點點頭。

“後天,後天我就要走了,這一去,不知道多久才能回來。”他走到她身邊,縷縷她耳畔的秀發,柔聲道,“宮裏的情形很複雜,特別是母後,她不會讓你輕鬆的。即便是你現在不踏足後宮,要想給你找麻煩,有的是辦法!”她點點頭。

“你,你剛才,是不是,我,我們,沒,沒有,沒,”她抬頭望著他,但見他朗聲大笑道:“這個詠凝,就喜歡搞這種把戲!”

她不解地望著他,他說道:“你想的沒錯,我是想要你,而且不止一次這麽想過,”她想要退後,他見狀笑了,緊緊攬住她的腰,說道:“可是,我不會趁人之危。”他微微眯著眼,意味深長地笑道:“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心甘情願的來找我。在那一天到來之前,我,趙翊寧,絕不會碰你!”

靜心思考一會兒,她問道:“難道說,到了今天,你還是沒有死心嗎?”

“死心?難道就隻有我一個人沒有死心?你可以問問他,他有沒有死心?”他抓著她的胳膊,幾乎要折碎一樣。

“他可有一刻對我安過心?王府裏到處都是他的暗探,你以為我不知道?”

“你隻說他對你不安心,可是為什麽不說他給了你機會,讓你出去做事?如果他要防著你的話,就不會讓你入閣,不會讓你坐到將軍行署第一副大臣的位子,你為什麽不想想這些?”她盯著他,爭鋒相對。

晉王沉默了,她說到了最令他困『惑』的一點,那就是:既然皇上一直對他不放心,為什麽還會不停地給他權利,給他機會?

“這麽多年,你隻是站在你自己的角度臆測他,抱怨他懷疑你、打擊你,你怎麽不想想他的壓力有多大?他有多少的苦?”

“他是皇上,可是,他也是你的哥哥,你唯一的親哥哥啊!”

她抓住他的衣領,幾乎是吼出來的,他也被她被給怔住了!

他吃吃地盯著她,此時的語詩,是他從未見過的,她的眼神堅毅,絲毫不畏懼他,難道說,這就是她的本來麵目嗎?

原來,原來容語詩是這樣的女子!

以前,他以為她隻是冷靜、無欲無求,可是,他不知道,她的內心竟有如此強悍的力量,令他恐懼的力量!

他默默地笑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笑,是認識到她根本就不可能屬於自己嗎?是認識到她隻是劃過自己生命的一顆流星嗎?當她沒有光芒的時候,自己沒有去注意,等到她光耀四方之時,他才開始追悔!可是,流星的到來,隻是那麽一瞬,那個瞬間閃過了,下一個輪回,不知要等上多少年?

趙翊寧啊趙翊寧,今生遇上她,是幸還是不幸?

她所說的,正是他沒有在意的,或者說是他早就遺忘的,皇上是他的君王的同時,也是他的哥哥。正因為是他的哥哥,所以才會猜忌他,卻也會給他機會。

這,不就是身為天子兄弟的代價嗎?

想要從天子手中得到權力,想要天子給他機會施展抱負,卻也要時刻被提防、被懷疑,就是這樣的矛盾。

到了他這裏,情況更加複雜,他的妻子成為了哥哥的女人,而他,竟然愛上了這個女人,最可悲的在於,她根本不愛他,她的心裏隻有他的哥哥。她為了他的哥哥守身如玉,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都不允許他來侵犯!明明,就在剛才,就在她被『迷』暈的時候,他可以下手,可以占有她的身體,可是,他最終還是沒有那麽做,他害怕被她怨恨,他害怕她離自己更加遙遠,他更怕她呼喚那個人的名字!

多少年來,他一直在想她動情時會是怎樣的嫵\媚,她的聲音又是怎樣的誘\人。甚至在剛才,他也是有那樣的衝動,可是,每一次看著她,他總是無法忽視掉她身後站著的那個人。明明,她就是自己的妻子,是自己明媒正娶的正室王妃,可為什麽,他的心情如此的複雜?想要走近她,卻又不能,最終,最終選擇了這樣的離開!

“你,不是一直都想要為國家做事嗎?”她說道,兩個人麵對麵坐著,“其實,皇上,皇上他,什麽都明白,你能得到今天這麽多的機會,好好把握著,萬一要是錯過了,就後悔了!”

他微微笑了,端起茶抿了一下,道:“錯過了就會後悔,這個道理,我懂!”

他所指什麽,兩個人都明白。

“那個,剛才,剛才,對不起,我不該咬你的,我以為,以為你,”她低下頭,不知道該怎麽說。

他抬起手看了一下,含笑道:“沒什麽關係!”她於心不忍,便起身開始在屋內尋找『藥』箱,他不解地望著她。

找不到『藥』箱,她卻發現了一壇老酒,便掏出自己的手帕,蘸著酒給他的手背上輕輕擦著。

“對不起,被我咬成這樣,還是稍微消下毒才安全!”她低著頭,認真的擦著酒,他看著微微笑了。

然後,她便用手帕包住了咬傷的位置,認真地打了個結,規規矩矩地坐回到自己位置上,再次向他道歉。

“去那裏,你自己當心些!”她低著頭說道,“咱們北方人,頭一回南下,有好多東西都適應不了!特別是氣候,現在那邊兒已經開始熱了,冬天又冷的很,你當心身體!”

話說出口,她才知道,原來,自己對於他也不是沒有感情的。隻是這感情,是不是愛呢?

他也沒想到她會跟自己交代這麽仔細的,欣慰地笑了出來,道:“放心吧,一切自然有人安排!”

“也是,畢竟,畢竟你是王爺、朝廷大員嘛!”她看了他一眼,但見他竟是雙目含情,她又低下頭。

這樣子坐在房子裏怪怪的,實在是太奇怪了!

她鎮定了一下,問道:“這兩年,你還是沒有放棄當初的那個計劃嗎?”

他隻是微笑不語。

“皇上什麽都知道,唐繼海、胡誌宗,還有其他好多人,”她望著他,“收手吧,不要再一意孤行了。”

“我知道的,隻是,很難再回頭了!”

她苦笑一下,為什麽都這麽說?晉王還是陸嘯峰,都要這麽說。這個世上,真的有無法放棄的東西嗎?

對於她來說,除了自己愛的那個人,她什麽都可以放棄,包括自己的生命。可是,晉王和陸嘯峰不一樣,他們心中所想的太多,想要的也太多,他們無法放棄!

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麽,她就沉默了。

他也是什麽都沒有再說,兩個人就那樣坐著。

屋外,詠凝公主和晉王的貼身侍衛謝英在外麵待著,謝英是規規矩矩地站著,公主卻不停地從窗戶縫裏看裏麵。

“這個哥哥也真是的,人家好不容易想到這個法子,他怎麽就,就守得住的?他不是喜歡她嗎?那還等著幹什麽?反正現在就是真的做了什麽,她也根本不會知道!”公主反倒是怪怨起晉王了。

“殿下,王爺根本做不出那種事!”謝英道。

“我這個哥哥腦子一定是壞了,要是換了別人,早就不知道怎麽樣了,哪兒用得著讓我這麽費勁?”

“殿下和王爺一起長大,王爺的『性』格,殿下還會不知道?”謝英道。

“算了算了,跟你也沒話說!”公主實在是等不及了,便推門進去,正好兩個人都在沉默。

“嫂嫂,你不知道,剛才你睡得可沉了!哥哥來了那麽久你都不知道!”詠凝含笑道。

語詩其實也猜得出自己可能是被她下的『迷』『藥』給『迷』暈了,這才失去了記憶。可是,此情此景,既然晉王什麽都沒做,她也隻能當做什麽事都沒有,隻能當做自己是睡著了。

“公主,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吧!”語詩道。

“噯,不急不急,”公主笑道,“難得哥哥和嫂嫂能夠團聚,多坐一會兒有什麽關係?”

語詩又無可奈何地坐下了。

等到她回到宮裏,已經入了夜,皇上正在東暖閣讀書,她就沒過去,直接去了自己的屋子,換衣洗漱,準備睡覺。

坐在水中沐浴之時,她又想起了和晉王見麵的情景。

捧起水不停地灑向自己的身體,她現在隻能祈禱,在自己失去記憶的那個時候,他,真的堅守君子承諾!因為,她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坐在梳妝台前梳理著長發,她望著鏡中的自己,想想晉王應該不至於會做什麽出格的事才對,他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後果!嗯,就是這樣,他不會的!

這麽想著,她才覺得慢慢安了心,舒了口氣,爬進被窩。

可是,就在她『迷』『迷』糊糊的時候,好像有人躺在自己的身旁。

她強迫自己醒過來,轉過身才發現原來是他,是他正躺在身邊,注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