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算是有了一個結局,可喧囂卻不曾落下。

我們的身後站著人民,這一詞條不停地被頂上熱搜,被更多人轉載。

大醫的精神,再一次在這個物欲橫流的時代被提起。

這一日,這一夜,很多人為之觸動,也似乎會改變很多人。

杜月明知道等疫情平息之後,他們明心分院會迎來一個大爆發,到時候想來進修的中醫會越來越多,他們最初的設想終會實現。

杜月明在家中大笑著,可卻是哭著笑的,他蹉跎了半生的夢想,終究在他奮鬥過這片土地綻放了。

杜月明的家人,躲在門外,不敢進去打擾他。

……

其實仔細閱讀許陽所寫的文章,除了一腔熱血之外,還有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

那就是怎麽樣才能發揮出中醫治大病治急症能力?

許陽是許陽,可不是人人都是許陽啊。

那些中醫界畏懼的藥物,自然是有畏懼的道理的。

就像15g生附,許陽敢用,那是因為他是許陽。若是人人都敢用,風險該怎麽管控?

所以應該怎麽樣發展,又應該怎麽樣約束,這才是一個亟待討論和解決的問題。

此刻,網上也充滿了關於這個問題討論的聲音。

一個優秀的作品,當然可以是用來解決一個問題,但也可以是提出一個問題。

許陽此舉想要改變的不僅是公眾對中藥的認知,更是要改變中醫對自己的認知。

或許,落寞多年,沉寂多年的中醫界,會在這後麵,能有稍許改變吧。

而許陽他們這些踐行者,是不會停下自己的腳步的。

……

而那個處在風口浪尖的患者,在轉入了普通型之後,許陽繼續用前方治療,這一次,沒人敢說什麽反對的話語了。

隻是每天的檢驗化驗還在繼續,西醫專家劉保全始終抱著一絲懷疑,這麽大劑量的生附子,每天服用,長期服用真的不會對肝腎造成不可逆的損傷嗎?

劉保全還特意讓人增加這幾項的檢查,可結果卻都是好的,並沒有造成明顯的損傷。

這個結果讓劉保全非常意外,因為這跟實驗室裏的結果不一樣啊。

劉保全帶著疑惑又去詢問許陽。

許陽一貫的愛好就是好為人師,他道:“劉醫生,平時會做菜嗎?”

“啊?”劉保全愣了一下,沒想到許陽突然把話題岔到這裏來了:“也會一點,但是做的不多。”

許陽點點頭,問:“劉醫生在炒青菜的時候,會加入大量的生薑嗎?”

劉保全遲疑道:“這樣會很奇怪吧。”

許陽又問:“那若是在燒魚呢,劉醫生會加入大量生薑。”

劉保全點點頭:“還得加入大蔥和黃酒,不然壓不住腥味。”

許陽露出微笑,他道:“答案不就出來了嗎?”

劉保全一怔:“你是說……”

許陽道:“關鍵點其實根本不是能不能用黃酒和生薑,而是要在什麽菜裏麵加。你在青菜裏麵加入,自然會很奇怪,可是你要是在魚裏麵加入,就很妥帖了。”

“中醫的奧妙,其實非常簡單,就是以藥性之偏,糾人體之偏。沒有任何一味藥是完全無毒無害的,你在辨證正確的基礎上用藥,就如生薑黃酒碰上河魚,很恰當。”

“但這個辨證,隻能以中醫的診斷理論來進行,隻有基於這樣的基礎,使用的才叫中藥。脫離了中醫的理論,便不能稱之為中藥。實驗室的數據,並沒有中醫理論做支撐。”

劉保全似乎有些明白了,可他還有不解:“可就算是中醫的理論,生附也是有大毒的。難道隻因為它是魚,就不管加入多少生薑都是可以的嗎?難道不會對整道菜品味道造成損害嗎?”

許陽道:“當然不是,過年前,我曾經看過一個美食視頻,幾個老大爺在教做菜,其中一個在燒魚頭,他說為了湯汁粘稠,味道濃鬱,一下子往裏麵倒了大半罐子白糖。”

劉保全瞳孔驟然一大。

許陽見狀,他也道:“對,當時我也是這個表情。我在想,像這樣使用白糖,不得齁死嗎?可隨後這個廚師,又往裏麵加入了一小勺鹽,說用一小勺鹽足以壓下半罐子白糖的齁甜。”

“是啊,那一刻,我便已經明悟了。關鍵不在於糖的多少,而是在於你要怎麽製約它。要發揮糖的功效,又要製約它的齁甜,這便是中醫組方的奧妙。單藥材和組方,是兩回事。”

“哦。”劉保全點點頭,他明白了,難怪病人的肝腎沒有造成明顯的損害。魚,本就該多加生薑,可又用了別的調料製約濃重的薑味,達到增香,去腥,不顯薑味,反而能突出魚味鮮美的目的。

“受教了,祖國醫學確實博大精深,以後看來我得多多研究才是。”劉保全心悅誠服。

許陽道:“客氣了,互相學習,相互配合才是。”

劉保全笑道:“許醫生用做菜來比喻中醫中藥,簡單卻發人深省,確實厲害。不知道你說的這個名廚是哪位,等可以回家了,我也去找找這個名廚的視頻,做菜給家裏人嚐一下。”

“額……”許陽回憶了一下,還是在過年前了,張可在做飯的時候,點開視頻照著人家學習。許陽在旁邊幫忙的時候,就看了這一次,他道:“是誰我還真不知道,隻知道他們都叫他大爺,是個北京的國宴名廚。”

“啊……好……”劉保全應了一聲,隻能回去再搜索了。他解了心中的疑惑,感謝完許陽之後,便出去了。

等人走了之後,許陽的思緒也稍稍擴散了一下。放眼世界,其實中藥有很多,每個國家都有。但隻有在中醫的指導思想下,使用的中藥,才叫中藥。

實驗室裏,根據現代物理化學理論做的研究,提取有毒或者有效物質,在動物身上做實驗的那種,隻能叫做植物藥、礦物藥,並不能稱之為中藥。

這樣的研究結果,可以治病嗎?

當然可以。

但問題就是,你要把這套研究結果和依據套在中醫的腦袋上,限製了中醫使用中藥,那就是問題了。

用聖經套在了和尚的腦袋上,你還怎麽讓人家好好念佛經?

這就是劉保全困惑所在,他的困惑,恰恰就是目前中藥使用的最大問題。亦是現代醫學和傳統中醫最大衝突所在。

還是那句話,隻有在中醫理論指導下使用的中藥,那才叫做中藥。

而這個病人在持續了這樣大劑量方子的十五日治療之後,她的肝腎不僅沒有損傷,核酸三次檢測還都是陰性,胸部ct顯示已無大礙,已經達到了可以出院的標準了。

出院時,許陽還給她開了附子理中湯和當歸四逆湯加減的善後處方,溫陽二字,貫徹治療全過程。

在中醫思想指導下,大膽使用中藥,終使病人轉危為安,痊愈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