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怪許陽脾氣差,確實是這邊太磨嘰了。

你說治療方案需要治療組批準通過,這一點,許陽能理解,行,謹慎點是沒錯,尤其他們還是新來的。

可關鍵還有這麽多病人等著呢,拖來拖去,你這煎藥得煎到什麽時候啊?

這個病人還不算特別嚴重的,像有些重症,你要是不趕緊救治,可能到了晚上到了第二天,就很危險了,時間就是生病啊!

關鍵是這幫人對著一個針灸治療,車軲轆話問過來問過去,許陽真是有點毛了!

趙國斌忙勸道:“這個許醫生,你先別著急啊,我們這也是對病人負責啊。總是先要討論一下這個方案啊。”

何教授打圓場道:“討論一下也好,我們兩個團隊也是剛在一起磨合,都要互相心裏有個底。許陽,你也別急,一步步來。”

“嗯。”許陽應了一聲,沒再多話,也沒看眼前這些專家。

趙國斌又看處方單,然後問:“你們得出來的結論是疫……疫毒閉肺是吧?應該就是我們ct顯示肺炎的意思吧?那麽這個方子是有消炎的作用嗎?消滅病毒,還是細菌?”

林教授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不是典型的中西醫結合理論嗎?

許陽耐著性子說:“中醫裏麵沒有細菌,也沒有病毒,也沒有抗炎。我開的大柴胡湯,是因為病人符合大柴胡湯證。”

“雖然病人沒有發熱,但是一樣口幹喜冷飲,口苦,失眠多夢,大便秘結,舌苔黃膩,脈象弦滑,這些都是實熱證。”

“病人感受疫毒,雖然早期經過一些治療,但是病情並沒有得到緩解。疫毒之邪未解,內閉肺氣,導致肺氣鬱閉,所以出現了咳嗽,氣促。”

“疫毒耗傷陰津,所以病人有口幹喜冷飲,口苦,大便秘結,上擾神明則導致失眠多夢。舌苔黃膩,脈弦滑,也是邪毒內蘊之象。”

“中醫治病,不在於見火救火,見炎消炎,而在於統籌全局。疫毒之邪已經化熱成實,此時病人咳嗽痰少,大便閉結。”

“重點在於讓邪有出路,而不是一味地殺滅對抗。而我的出路,就是攻下救裏。用的就是大柴胡湯,攻下,消積滯。”

“通過攻下之法,讓邪毒從大便而出,能有效緩解病人此刻的病情,這就是用大柴胡湯的依據,我說明白了嗎?”

對麵一群專家全都聽愣了。

中西醫的理論都是不一樣的,平時他們也沒有跟中醫多接觸,這會兒就更是聽天書了。

前麵的這個邪,那個毒,什麽東西嗎?不是肺炎嗎?不是新型病毒嗎?怎麽說的他們雲裏霧裏的。

最後一句話,他們聽明白了,林副組長不確信地問:“你是說用讓患者大便的方式來治肺炎?”

其他人也都奇怪地看著許陽。

許陽點頭:“沒錯,肺與大腸互為表裏,若是實熱能通過大腸排泄而出,無疑相當於釜底抽薪,自然會有療效。”

其他人還是沒明白。

何教授畢竟是老師,解釋起來也更淺顯易懂,就道:“現在啊,病人是肺炎沒錯,這個就相當於一個燒紅了的鍋子,很燙很厲害。”

“你用涼水去激它,不僅容易把鍋子給弄壞了,而且你把底下的火給拿走,它等會兒又會熱起來的。”

“所以我們的方案啊,就叫釜底抽薪,把鍋子底下的火抽走了,鍋子自然慢慢冷下來了。”

何教授說的倒是很通俗易懂了。

換成普通人倒是立刻就明白了,可對麵全是專家,一聽這話就更奇怪了:“大腸還跟肺炎有關係?”

為什麽會有人說中醫沒有辦法圓回來自己的理論呢,就比如你說肺與大腸互為表裏,人家說你這個沒法證明啊。

然後他們的唯一辦法,就是在你的大柴胡湯裏分析化驗有沒有消炎抗菌的有效物質。

然後又拿去給別的隨機選擇的肺炎病人服用,最後發現,嘿,有效率很低,中醫是碰運氣治病的。

就醬紫!

許陽有些不耐煩地說:“我們的醫學理論是完全不一樣的,我們的理論很難讓你們信服的,你們的理論也很難讓我們完全認同。”

“你問我這個那個,根本沒有用,我解釋了你也聽不懂,你也不會信。我們來,是治病的,不是爭論醫學道理的。”

“這個病人趕緊把藥用下去,你用什麽藥,是你的事情,我用什麽藥是我的事,你別多問,問了也沒用。好了,走了。”

許陽匆匆又出去了。

“哎!”治療組的專家也沒想到這個醫生脾氣這麽大。

何教授也一時無奈,趕緊道:“不好意思,他就是個急脾氣,又看見了這麽多病人,一時情急,不好意思,我去批評他!”

何教授也趕緊追上去了。

“許陽,許陽,你等等我!”何教授趕緊小跑上去,幾下小跑,讓帶著N95口罩的何教授,更是呼吸不過來了。

何教授自己都有點氣促了,他拉住許陽,問:“幹嘛呀,脾氣這麽大,我們剛來這裏,剛跟人家合作,大家之間不了解,多詢問一下,也是很正常的嘛。你著什麽急呀!”

聽了這話,許陽閉上了眼睛,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緊繃的臉色稍稍緩解,他道:“對不起。”

何教授問:“怎麽了,有心事?”

許陽搖搖頭,說:“我是拋下了家裏人,拋下了父母,拋下了張可,拋下了我的婚禮,跑到這邊來的。”

“這邊這麽多病人,情況這麽嚴重,我真沒時間跟他們一遍一遍來回審查打報告!他們都還在家裏等著我……我……所以,急躁了一些。”

“唉!”何教授也歎息一聲,然後拍了拍許陽的肩膀,說:“這件事情交給我,我去溝通,你先回病房吧。”

許陽沉默地點點頭,轉身走了。

何教授又往回走。

治療組那邊專家也是麵麵相覷。

林副組長不滿道:“這個醫生好大的脾氣啊。”

趙國斌也是苦笑一聲:“好了,別抱怨了,這段時間兵荒馬亂的,大家壓力也都很大,急躁一些,也是正常的,別往心裏去。”

林副組長搖搖頭:“算了,那這個處方怎麽辦?”

趙國斌思考了一下,說:“這個許陽醫生說的也有道理,我們也的確不懂中醫,既然接下來我們都需要配合治療。”

“但我們這邊討論也沒什麽意思,就這樣,隻要中醫組的何東軍醫生簽過字確認了,就直接讓藥房處理了,好吧?”

其他人相互看看。

“好,中醫這邊我負責,責任我擔。”何教授的聲音在門口響起,而後他看了看眾人,說:“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先走了!”

門都沒進,何教授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