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許陽這話,場麵頓時安靜了一會兒。

一直勸阻他的許爸,許媽還有張三千,竟也被堵得沒話說。

誰都知道,保家衛國,是軍人的職責;誰都知道滅火救災,是消防員的天職;誰也都知道,治病救人是醫生的使命!

往常發生這樣的事情,大家隻會豎起一個大拇指,大大的稱讚一聲,心中也許會生出大丈夫當如是也的感慨。

可這畢竟不是自己家人麵對這樣的情況呀!

軍人保衛國土,勇上戰場,誰都得誇讚一聲吧?可這人若是你自己的孩子呢?任誰也得多思量一會兒吧。

這就相當於,若是你有一個億,你會毫不猶豫地全捐了。可若是你有五萬,你確實舍不得捐的,因為你真有這些錢啊。

而這也就是這三個人怎麽樣都不肯讓許陽去前線的原因,因為那一個個傳回來的消息,太嚇人了。

許媽見這兩人都不說話了,她頓時更急了:“反正,反正你不能去,我不讓你去。憑什麽你去,全國那麽多醫生,憑什麽就你要去啊!”

最後,許媽都帶上哭腔了。

許陽也微微歎了一聲:“現在情況不明,誰也不知道這個病該怎麽治,都沒有完成中醫辨證。”

“在加上那邊病人很多,正是缺醫生的時候,尤其是缺有經驗能治病,敢治病的醫生,所以我不能躲。”

許媽道:“全國好醫生多了去了,幹嘛非得你啊。不說別的,單你們醫院不是還有好多老專家嗎?”

許陽平靜地說:“他們都年紀大了,不適合在一線苦熬著,他們的身體扛不住的,他們適合的是在二線戰場,或者參謀分析,他們去不了的。”

許媽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她第一次發現自己兒子醫術好,竟然也不是一件好事。

許爸臉上也都是愁苦之色。

張三千說:“那你能不能留下來呢?我聽說咱們省城也有病人了,可能我不知道會不會更嚴重,但問縣肯定也需要你坐鎮啊。”

許爸和許媽又全都希冀地看著許陽。

許陽說:“咱們這邊離的遠,現在防控很嚴,不會很嚴重的。我們目前擁有的醫護力量,可以應對了。那邊,才是真的缺醫生。”

許媽急著說:“可是,幹嘛非得你啊!”

許陽搖搖頭,平靜地說:“不是非得我,而是非得要有中醫!中醫綿延數千年,從來沒有在任何一次大疫前退縮過。”

“曾經如此,現在亦是如此。不管前路多麽凶險,中醫必須擋在最危險的第一線,這是中醫的使命,也是每個中醫人的追求。前赴後繼,至死無悔!”

許媽急叫道:“可是你是我們家的唯一的獨苗啊!你都馬上要結婚了呀!”

許陽說:“可,誰又不是呢?誰不是父母的心頭寶,誰不是全家人期盼?誰又該天生去冒險,去拚命嗎?我不去,誰會去?我僅是其中一員,並無特殊。”

許媽也被堵得沒話說了,她隻能求助般地看著許爸和張三千,這兩人也沒話說了。道理誰都懂,可是發生在自己人身邊,誰都接受不了。

許媽隻能看張可,說:“可可,你勸勸他呀。”

張可放下端著的碗,低著頭,伸手擦了擦眼淚,又推了推難受的鼻子。

這幾人都在看張可,心裏都難受的很。

新婚前夕,竟發生這樣的事情。換做誰,心裏能過得去啊!

許媽都想上去給自己兒子幾拳了,這不混蛋嗎?你對外人那麽上心幹什麽,真要出點什麽事,你讓這些人怎麽過啊!

許陽心中也是慚愧的厲害,他的雙手緊緊抓著,指甲都掐進肉裏了。

張可快速地擦了擦眼淚,勉強平複心情,隻是氣息還是非常不穩,她說:“許陽,你去吧。”

“可可!”張三千驚了。

“可可,你說什麽呢?”許媽也驚呆了。

許陽扭頭看張可,可張可始終低垂著頭,不肯抬起來。

張可繼續用不穩定的氣息說著:“其實,其實,當我知道那邊情況嚴重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會去的了。”

“我知道是勸不住你的,能被勸住的就不是許陽了。可我還是有些不死心,但是看來你還是你。”

“對不起。”許陽難受地閉上了眼睛。

張可始終沒有抬頭,隻是倔強地說:“不用說對不起,你沒什麽對不起我的。”

話趕到這兒了,許陽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心中也是愧疚難當。

張可低著頭,說:“到了那邊,注意安全,別摘口罩,帶上防護鏡。別亂吃外麵的東西,我……我跟你一起過去吧。”

許陽再度睜開了眼。

張可哽咽著說:“其實我該好好學習的,為什麽這麽貪玩?其實我不該做什麽宣傳的,我要是好好學醫,現在就能跟你一起過去了。”

“我不是為了拯救黎民於水火,我跟他們不熟,我沒那麽偉大。我就是……我就是怕你出事,我想過去看著你。”

“等你治病結束,回來的時候能有一口熱飯吃。我就這點想法,我不管別人好壞,他們跟我沒關係,我隻想你好好的。”

許陽看著張可,嘴唇一直在顫抖。

這幾個家長也說不出什麽話來了。

張可再度擦了擦眼淚,終於抬起頭,可是眼角全是淚花,眼睛也很紅,鼻子下麵都有鼻涕下來了。

張可抬起頭,擦了一下鼻子,又吸了一下,輕鬆地說:“好了,牢騷發完了,吃飯吧。許陽,吃飯吧,多吃些。”

張可複又端起碗筷,大口地往自己嘴巴裏塞,直把自己的嘴巴撐的鼓鼓的。

這幾個家長,也歎了一聲,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飯桌上再度陷入了非常詭譎的安靜。

這餐飯,大家把桌子上的菜吃的幹幹淨淨,就像是沒吃過飯似的,又像是顯得許媽沒燒夠菜似的。

吃晚飯,張可抽了個紙,擦嘴角上的油花,她問:“明天幾點走。”

許陽回答:“下午三點出發,在省城集合。”

許爸又仰頭喝下一口酒,沉聲說:“明天年夜飯提前中午吃,明天都回老家,拜完了祖宗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