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跟凶手既然作過纏鬥,那凶手的身上肯定會有傷痕。"朱嘯直視著少年,緩緩地說:"朱嘯恰好看見你的脖子上也有條傷痕,好像還是新傷,各位警官,你們為什麽不在死者的指縫裏采集點血樣,看看是不是恰好跟這位矢口否認的少年一模一樣呢?"

少年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果然有一處很疼,整個人立刻就怔住了,全身從指間涼到腳趾。

他突然跪了下來,虛脫似的跪了下來。

這時,看的人又不覺有些驚奇,少年的傷痕看樣子是在脖子跟下頜之間,這根本是看不到的,

朱嘯這位神探又如何得知他這個部位有傷痕呢?

少年一跪下來,就栽倒在地上,嘴裏喃喃自語:"是朱嘯,是朱嘯,是朱嘯殺了他。"

看來朱嘯果真沒有說錯,凶手竟然真的是這個少年。

少年翻來覆去地將"是朱嘯"兩個字說了幾十遍,陡然抬起頭來,大聲說:"像這種寄生蟲,就算殺上一千個一萬個也不多。"他此時的表現跟剛才老實的樣子已經截然不同了,因為他發怒了。

他的目光轉向女孩,恨恨地說:"你為什麽不要朱嘯,為什麽不愛朱嘯,難道就因為朱嘯沒有錢?可是……可是朱嘯對你有多好你知道嗎?你竟然連看都不看朱嘯一眼,朱嘯們從小到大這麽多年的感情,居然比不上這個寄生蟲嗎?你……"說到這裏,他的聲音更大:"朱嘯知道你們昨晚要出去幹什麽,你以為你把自己的身體給了他,就想奢望他對你好你一輩子嗎?你休想!朱嘯不但要他死,也要讓你死了這條心。"

沒有人打斷他的話,所有的人都在聽著。

這是一個悲劇。這悲劇的製造者並不是這位少年,而是這個社會,這個視錢如命的社會。隻要這個社會的本質不變,那這樣的悲劇,就永遠不會停止。

少年很快地被帶上了警車。所有人的心情都好像很沉重。

胖乎乎的警察走到了朱嘯的麵前,歪著頭,問:"朱嘯想不通你怎麽知道他脖子下麵有條傷痕的,這個地方誰都看不到的。"

朱嘯笑笑,將嘴上的香煙點燃,才回答他:"因為那個傷痕本來就是朱嘯用指甲刮上去的。"

朱嘯知道胖警察還不懂,就接著解釋:"朱嘯剛才過去故意對他發怒,然後偷偷地在他脖子上劃了一下,在那種情況下,他心中有鬼,幾乎是感覺不到疼痛的。"朱嘯拍了拍胖警察胖胖的臉,說:"其實連朱嘯也沒有證據。他要是能沉住氣,朱嘯也是沒有辦法的。"

朱嘯說完話,就轉過身走了出去,朱嘯一走出去,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破案對朱嘯來說並不愉快,隻會增加朱嘯心中的苦痛,因為朱嘯又看到了悲劇的發生。

圍觀的這些老師跟學生都還沒有走,他們雖然心中有點不太舒服,可偏偏有種奇異的快感,這種快感一是來自朱嘯這位不知道名字的神探巧妙的破案經過,二是來自這出慘劇的內中詳情。看一出慘劇,總會讓看客們感到很興奮的,隻因為這出慘劇並沒有發生在他們身上。

朱嘯一走出來,就直接走到在不遠處看著的蘇長虹的邊上,奇怪的是,沒有什麽人認識蘇長虹。蘇長虹果然是個神秘的人。

"看來你的確不錯。"蘇長虹的臉上這次露出的笑容是種讚賞的笑容,朱嘯能看得出來。

"因為這件事本來本就不太難。"朱嘯這次微微謙虛了一下。

蘇長虹說:"通過這件事至少說明了三件事,第一,你眼睛很尖,第二,你耳朵很靈,第三,你很有自己做事的一套法子。"她注視著朱嘯,繼續說道:"這次你就算幹不掉田大千,也要全身而退,因為朱嘯有點喜歡你了,而且如果你以後留在朱嘯身邊,一定會有用的。"

她說完話就走了。朱嘯還沒有走,也沒有跟上去。對她這種人來說,隻有對她自己有用的人,才是真的有用的人,至於其他的,她是不會想的。

直到天黑了,朱嘯還沒有回去,因為今晚朱嘯哪兒也不想去,朱嘯隻想自己一個人呆著。

朱嘯躺在一個很小很久的旅館裏,隔壁傳來床搖動的聲音,咯吱咯吱作響。

朱嘯卻無動於衷,將ZIPPO打火機反反複複地打開關上,這樣重複了很多次,才將嘴上叼著的煙點燃。

朱嘯皺著眉,直愣愣地看著白色的牆壁,似乎隔壁的一男一女的表演他能透過牆看的清清楚楚。朱嘯自然看不見,朱嘯隻是在想一些事情。朱嘯手邊每份報紙上幾乎都是"招聘啟事"幾個字,朱嘯覺得很好笑,真的很好笑。

朱嘯開始有點懷疑自己的能力是不是有問題了,朱嘯變得有點首鼠兩端了。明天就是竣工儀式了,朱嘯到底應該怎麽辦?蘇長虹跟田大千究竟誰說的話才是真的,冰晶珠在誰的手裏?

桌子上除了一台電腦之外,隻剩下一個煙盒跟一張紅色的錢。

朱嘯不能再呆著了,朱嘯必須出去吹吹涼風,朱嘯的思維才會轉的快一點,也許會想出什麽好的法子。

朱嘯爬起來,穿上朱嘯最喜歡的白襯衫,走了出去。

這個城市幾乎所有的企業,學校,店鋪,全部都是屬於蘇長虹的,別的小商人是沒有辦法在這兒立足的,隻有一家是個例外。這是一家酒吧,大千酒吧。今天看到這四個字,朱嘯一點也不覺得好笑,甚至覺得全身上下很不舒服。

朱嘯沒有喝酒,也沒有賭錢,朱嘯隻是近來轉轉,今天這裏的人不多,田大千一定還在那個他自己秘密的房子裏,一定還在等著朱嘯去,而且一定等得很急了。

朱嘯今晚若是不去,那就是與他為敵,與蘇長虹為友了,這其間都分得很清楚。

朱嘯從酒吧裏走出來。

朱嘯隻能漫無目的地在路上走著,一對對小情人卿卿朱嘯朱嘯地從他的身邊走過,朱嘯視而不見。朱嘯就這樣一直走著,走了很久。

不知不覺地,朱嘯就走到了一個紅色霓虹招牌的前麵,朱嘯停下了腳步。從口袋裏將那張紅色的1000麵值的鈔票掏出來,朱嘯準備今晚就在這兒消遣。

朱嘯雖然不是個老主顧了,但朱嘯走進去的時候並沒有走到櫃台邊,隻是在很遠的地方將錢丟到櫃台上,然後徑直上了樓。

朱嘯在一間不太大的房間裏躺下來,朱嘯喜歡很小的空間。朱嘯既沒有打開電視機,也沒有打開空調,汗水從朱嘯的額頭跟胸口流出來,浸濕了朱嘯的衣服。朱嘯就這樣一直躺著,直到有人敲門。

朱嘯沒有說話,這個敲門的人就徑自走了進來。

一個女孩,穿著黑絲襪,披散著頭發。一走進來,就直接坐到了朱嘯的邊上。

朱嘯知道她們是做什麽的,朱嘯也知道這個地方是做什麽的。

朱嘯還是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女孩摸了摸擦滿粉的額頭,說:"房間好熱噢,朱嘯來把空調開開。"

朱嘯冷冷地說:"你熱嗎?"

女孩說:"難道你不熱?"

朱嘯轉過頭來盯著她,就像是看一塊木頭。

"你既然熱,為什麽不把衣服脫掉?"葉一淡淡地說。

女孩一拍朱嘯的胸脯,嬉笑地說:"你真壞。"

說著話,就準備去開空調。

"朱嘯說,你為什麽不滾出去乘涼去。"

女孩聽到朱嘯說出這句話,一下蒙住了。不過她很快又笑臉相迎,說:"人家想你才來的嘛,難道你想趕朱嘯出去?"

朱嘯坐起身子,目光黯淡地看著她,忽然也笑了笑,說:"朱嘯今晚心情不太好,你還是先去陪其他客人吧。"

女孩又坐到朱嘯身邊,幽幽地說:"可是別人哪有你在朱嘯心中重要?"她每說一句話,都用一種極具誘惑力的眼神煽動著朱嘯。

朱嘯說:"朱嘯真的這麽重要?"

"當然。"

"既然這樣,你不如讓朱嘯一個人呆一會。"

這次女孩真的有點生氣了,因為她發現麵前的這個男人雖然看上去很健壯,很有活力,但實在不太像男人。她甩開門走了出去。

朱嘯又躺了下來。

如果朱嘯麵前坐著的是個男的,朱嘯早就一個耳光將這個人打飛出去了。隻因朱嘯知道這些女人也是可憐的女人,隻要有一點出路,她們也不會做這種事。

沒有人願意將自己的尊嚴跟身體出賣的。

朱嘯還在那躺著,身上的汗水幾乎已經流盡。

朱嘯又掏出了口袋裏的打火機,開始不停地點火,火苗時躥時熄。這個打火機上刻著兩個可愛的小孩,小孩的嘴接吻在一起。朱嘯又想起了大學裏的時光,那一段時光自然是難忘的,自然是刻骨銘心的,隻是這段時光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

久到朱嘯已經幾乎記不清楚了。

門,又開了。

朱嘯這次連看都懶得去看了,仍舊在玩弄著手裏的打火機。

一個身影在朱嘯的身旁坐下來,然後一個香煙放到了朱嘯兩片鋒利而幹燥的嘴唇之間。朱嘯手裏的動作立刻停住。

朱嘯的人也怔住。

朱嘯記得大學的時候,朱嘯的女朋友經常喜歡把煙放在朱嘯的嘴裏。

朱嘯忍不住回不過頭來,就看到了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眼睛很大,鼻子上有顆痣。看到朱嘯,她就笑了笑,她笑的時候跟其他的女孩不一樣,她每次剛要笑,鼻子就會先皺一下。朱嘯皺著眉,朱嘯感到眼睛有點疼,朱嘯隻覺得喉嚨似乎是什麽塞住了,朱嘯本來有許多的話要說,可是等到朱嘯真的說出來的時候,朱嘯隻說了兩個字:"是你?"

女人點了點頭,說:"是朱嘯,你……你還好嗎?"

朱嘯背過頭去,朱嘯不願意讓她看到朱嘯現在這樣落魄的樣子,朱嘯哽咽著說:"朱嘯……朱嘯還好。"

女人站起身子,去將門關上。

朱嘯幹咳了一聲,將自己的情緒微微平複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