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個人可以聽到朱嘯靈魂深處的呐喊,朱嘯隻是一個人在呼喚,呼喚著重生與力量,呼喚著那淺薄不堪的愛情。

朱嘯醒來的時候已經不在**,而是在一個寂寞的小鎮裏,一個寂寞的小鎮裏的一處寂寞的地方。朱嘯現在的思維極其的混亂,混亂不堪。

這個地方黑暗而恐怖,令人窒息,朱嘯試圖找出一點線索,來看清楚這個地方的本質,朱嘯觀察了很久,也許是朱嘯剛剛醒,朱嘯還不能集中心神,所以朱嘯用了很長時間才能辨別這是一家工廠。

廢棄的工廠。

在這裏,你所能擁有的唯一權力,竟然就是死亡。

因為這本來就是個死亡的城市。除了死亡,你找不出一絲其他的氣息。

朱嘯的手跟腳還在,朱嘯還能摸索著前進,朱嘯的眼前也漸漸地有了一點光亮,是的,不過是一點光亮而已,因為這地方本身是黑暗的,而那丁點的光亮也不過是來自還未熄滅的路燈的光。

朱嘯看到了一雙腳,這雙腳是活的,因為它在不停地顫抖,朱嘯慢慢地爬過去,然後看到了這雙腳的主人,她是那麽的柔弱,那麽的嬌小,小的讓人心疼,她看上去雖然很小,但卻絕對不是年紀上的小,她已經完全成熟了,成熟的就像是樹梢上的柿子。

朱嘯問她:"你在這裏做什麽?"

她沒有回答,她不是不能回答,她還有說話的力氣,他是不敢回答,就好像一句話就可以要了她的命。朱嘯很快地意識到了這一點,朱嘯在她的身邊坐下來,企圖說幾句安慰她的話,但她卻在不停的顫抖。

朱嘯很想知道這兒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是什麽事令她如此的恐懼。

過了很久,很久很久。

她終於鼓起了勇氣,用一種她盡可能低沉的聲音將她的遭遇說了出來,朱嘯一邊聽,一邊感到手指冰涼,從指間一直涼到腳趾。朱嘯手腳的冰涼並不是因為她說的話,朱嘯根本就聽不清她說什麽,朱嘯隻是感到她說話時的那種恐懼,無邊際的恐懼。

但很顯然,她的話語還是很清晰地透露出來:這個城市真的已經死亡了。朱嘯並不在乎死亡,因為朱嘯心愛的人已經死亡,朱嘯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等同於行屍走肉了。

在這種時候,朱嘯本來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睡著的。

但大概是朱嘯太疲倦了,朱嘯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朱嘯本來以為不可能再見到她,可是朱嘯睜開眼睛,第一個見到的人竟然還是她。

她似乎已經無處可去。

朱嘯不由的驚訝,甚至是大吃一驚。

朱嘯吃驚並不是因為她還在朱嘯身邊,也不是因為她沒有地方可以去,而是吃驚她的長相。

是的,她的長相。

她的長相跟朱嘯夢中的她既然絲毫不差,卓瑪,朱嘯心中的卓瑪,朱嘯永恒的傷痛,朱嘯親手將她送入天堂的愛人,此時,難道她複生了嗎?難道是朱嘯的愛情感化了上天,讓朱嘯在有生之年,還能夠與她相見。

朱嘯不敢想的太多,朱嘯也許什麽都沒有想。

但這個小姑娘的臉上已經飄過了兩片紅暈,因為朱嘯的眼睛一直在凝視著她。一個女孩子當然是會害羞的。朱嘯不自覺的笑了笑,算是對自己的一個不太好的行為的一種抱歉的掩飾。

朱嘯忍不住問她的名字:"請問,你叫什麽?"

她怔了怔,仿佛沒有聽見,過了許久,才試探著問朱嘯:"你是問朱嘯嗎?"

朱嘯笑笑,這一次的笑,當然是發自肺腑的,因為朱嘯覺得她跟卓瑪一樣親切,一樣可愛。朱嘯笑著說:"這個地方好像也沒有別人吧。"

她也笑了,她的臉看上去是那麽的疲倦,臉上甚至還帶著汙垢,但卻藏不住她心中的善良,是的,是善良,善良在她的臉上一覽無遺。

"朱嘯叫乎於曉晨。"她說著話,臉上害羞的表情卻更重了。

乎於曉晨,這個名字顯然不是漢族人的名字。

朱嘯不由地問道:"你不是漢族人?"

她點了點頭,又沉默了很久,才說:"朱嘯是彝族人。"

彝族人,朱嘯至今還沒有見過彝族人。

她應該是朱嘯見到的第一個吧。

朱嘯微微地點了點頭,這時候才想起來自己是在一個廢棄的工廠內,朱嘯四周環顧著,問:"這是什麽地方?你為什麽會呆在這?"

本來她的臉上有了些許笑靨,可當朱嘯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麵上頓時生出一種無法形容的恐懼,連聲音都禁不住顫抖起來。

朱嘯不知所以,朱嘯剛準備說幾句安慰的話,她的眼淚就從臉頰上掛了下來,就像是斷了線的珍珠,婆娑而下。

朱嘯刹那間沒有了主見,因為朱嘯並不是一個巧嘴的人,朱嘯並不能時常說一些油腔滑調的言語來安慰別人,這不是朱嘯的天分,朱嘯也不想有這種天分。但幸好曉晨的淚流的並不久,也許是因為她已經對這種生活習慣了,也許是因為她的淚已經流幹殆盡,無淚可流了。

她還在抽泣著,用肮髒的袖角擦了擦眼角的淚痕,眼睛注視著遠方。

朱嘯看到她這種淡漠的表情,就知道她一定有很多的話將要跟朱嘯說,果不其然,當她眼神已經在窗外凝結的時候,她已經斷斷續續地將自己的整個遭遇一字不漏地說了出來,朱嘯沒有打斷她,就這樣默默地聽聞著。

"這座工廠本來是全鎮最大的工廠,工廠裏的工人大多數都是彝族人,但老板卻是漢族人。"乎於曉晨說:"這兒本是個美麗自然的小鎮,民風很古樸,雖然大家都很貧窮,但日子卻也過得很有生氣,因為財富並不是人幸福的唯一保證,甚至也不是幸福的任何一個因素,但自從有了這家工廠,人們的生活變了,人也變了,每個人都勢利了起來,工廠的業務很多,每天24小時都在運作,產生的大量的汙染廢棄物終於有一天將這個美麗而淳樸的小鎮化為了一片廢墟。"

說到這裏,她不自覺地停了停,朱嘯向她遞去撫慰的眼神,她勉強笑了笑,接著說到:"老板毀掉了這裏的一切,他帶著大量的財富走掉了,甚至還帶走了另一樣更為重要的東西,這是遠山山頂的一顆冰晶珠,冰晶珠你聽過嗎?"

朱嘯當然沒有聽過,朱嘯從來沒有到過這個地方。但朱嘯並不想讓她失望,她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期待,仿佛一丁點的滿足就可以對她的心靈產生一絲慰藉,朱嘯微微點頭,說:"朱嘯聽過,那一定是你們的天佑之物。"

朱嘯敢說出這樣的話,是因為朱嘯知道對於一個族人來說,最重要的東西往往不是私有的,而是大家一直奉為神明的公共財產,這也許不能用財產來形容它,因為它是無價的。

朱嘯猜的沒有錯,曉晨好像感到了些許欣慰,報以淡淡的微笑,說:"是的,它就是朱嘯們的天佑之物,有了她,河水才能永久不幹涸,水源才能永久的明澈,而萬物才能永葆生氣,人們的生活才能健康安寧下去。"

這的確是一件很重要的東西,朱嘯很快地記住了它的名字——冰晶珠。

但這時朱嘯又有點犯難了,這麽重要的東西,為什麽族人會將它委之於人呢?朱嘯感到迷惑不解,但朱嘯並沒有問,因為朱嘯怕朱嘯的追問會引起曉晨的不悅,更會為她帶來打擊,她在此刻,是柔弱的,柔弱的隻剩下被人保護的分量了。

但她卻看穿了朱嘯的心思,說:"你一定在想,這麽貴重的東西,朱嘯們為什麽會任由那人帶走呢?"

朱嘯點頭,朱嘯不得不佩服曉晨的縝密心思,她居然能夠看透朱嘯的想法,難道中冥冥之中注定朱嘯們有緣分,心有靈犀嗎?

朱嘯搖了搖頭,立刻否認了自己的這種自朱嘯陶醉的想法,朱嘯想的實在太多了。

"當人們將錢看的最重時,什麽都不再重要了,什麽都將一文不值,甚至是自己的生命。"曉晨的眼中充滿了一種憤怒跟憐憫,這種眼神使得朱嘯幾乎不忍心去看,朱嘯也被她的這種氣息所感染,默默地感到難過。

她的意思已經很明顯,隻要老板出一點錢,就可以隨意帶走這裏的任何一件東西,哪怕是這裏人的生命。

錢財萬能,這句話確實不假。

可另外也有一句話,錢財萬惡。

究竟是萬能還是萬惡?

不是萬惡的東西,又怎會真正的萬能呢?這兩個詞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幾乎是等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