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俟清本來蕭清大氣的臉上一下子變得瘋狂起來,然後他就發瘋般地衝到匣子前,將匣子舉了起來,裏裏外外地看了遍。

"不可能,不可能。"

石菊的臉色也變得慘淡,但他沒有去拉住萬俟清,因為這種打擊是誰都無法承受的。

接著匣子被萬俟清摔落在了地上,萬俟清的人也摔落在了地上。

這麽多的機關,這麽多的高手,劍怎會神鬼不知地被盜走呢?誰會有這麽大的本事?

萬俟清醒來的時候,石菊跟他的七個女兒三個兒子都站在了他的麵前。他似乎直到現在還不相信碎寒劍遭竊了。

所以他一醒來,問的第一句話就是:"碎寒劍呢?"

石菊滿眼的淚水,低垂著頭,歎著氣,道:"還沒有找到,我已經探查過了,這三個月來,沒有一個人到過密室,守衛也絕對沒有鬆懈過。"

萬俟清聽到他的這句話,就像是胸口被人重重地錘了一下,忍不住大聲咳嗽了起來。

幾個女兒跟兒子連忙過來勸慰他。

可是他依舊咳個不停。現在所有的人都在擔心他的身體,他就是整個碧落山莊的支柱,他若是有什麽不測,那碧落山莊就危在頃刻了。

因為隱昀樓隨時都會來侵犯,而且現在十大門派都很不合,根本沒有人相信他的話,沒有一個門派前來相助的。

若是得知萬俟清亡故,那隱昀樓立刻就會趁虛而入,舉眾來犯的。

是以,他的生死就關乎著整個碧落山莊的存亡,他不能有一丁點的閃失。

他最小的女兒給父親倒了杯茶,遞到他的手裏,然後環視了一遍幾個哥哥姐姐,幾個怯懦無用的哥哥姐姐,幾個隻知在這種危機關頭哭哭啼啼的哥哥姐姐。

萬俟清摸了摸幾個孩子的頭,低聲道:"你們別哭,找不到這柄劍,爹是不會就這麽糊塗地死去的。"

他雖然舊病複發,可見識依舊不凡,依舊可以主持整個大局。

他轉頭看了看石菊,問道:"最近莊子裏有沒有出什麽事,有沒有什麽蹊蹺?"

石菊擦了擦眼角的老淚,拱手道:"回莊主,若是說有什麽事的話,那就是張玉塵昨日連夜逃出了莊子,或有可疑之處。"

萬俟清卻搖了搖頭,道:"此人還不足盜劍的分量,他雖然跟在我後麵學會了七七四十九回風劍法,但憑他本事,卻是休想動碎寒劍的念頭。"

石菊道:"也許他勾結外人,合夥為之,也未可知呀。"

萬俟清又咳嗽了兩聲,道:"那你覺得誰有這個本事,能突破重重關卡盜取寶劍?"

石菊沉思片刻,道:"世間高人異士極多,也不能斷定是何人所為?眼下找尋到張玉塵才是上上之策呀。"

萬俟清皺了皺眉,目光在幾個兒女身上掃視了一遍,又複投到石菊的臉上,道:"這件事就交由你去辦吧,一定要盡快,若是找到碎寒劍,也許還有一絲生機,否則隱昀樓的人大舉進攻,我們是無論如何也抵擋不住的。"

石菊立刻道:"小的這就去追查此事,非弄個水落石出不可,否則當提頭來見您。"他也皺了皺,又道:"不過您的身體抱恙,我若一去,那就沒人照顧你了。"

萬俟清道:"無妨,你去吧。"

石菊對萬俟清斂衽作禮,就要離開。

萬俟清的小女兒卻忽然道:"父親,你如今身子欠安,石伯伯若是離開了山莊,那莊中事務無人打理,必會招致內憂外患,不如女兒出去幫忙查探此事,你老人家覺得如何?"

萬俟清還沒有答話,石菊就先道:"小姐,你一個姑娘家隻身在外,恐怕不太方便吧,老朽在江湖上走動了多年,知人知事,想來要好一些。"

萬俟清此時微闔著眼,卻似乎覺得小女兒的話說的有點道理,便改變了初衷,道:"嫣兒說的也不無道理。"他對著小女兒道:"我就給你五天的光景,你若是沒有眉目,就速速回來換你石伯伯,可聽清楚了?"

小女兒聽到萬俟清答應了自己的請求,就彎腰行禮,道:"女兒領命,父親你好生休養,女兒這就去打點行李。"

石菊卻似乎還覺得有點不妥,就道:"莊主,可是……"

萬俟清卻心意已決,打斷了他的話,道:"讓她出去走走也好。"他看著小女兒,勉強笑了笑,道:"你準備先從何做起呢?"

小女兒卻一臉的堅毅,道:"父親,我知道在江湖上有個人,一定能幫我們將盜賊給糾出來。"

萬俟清道:"哦?何人?"

小女兒絕然道:"葉盛。"

聽到這個名字,萬俟清臉色也稍稍舒緩了些,道:"你認得此人?"

小女兒笑了笑,道:"曾經我跟他在太湖上見過一麵,還與他喝了幾杯酒。"

這句話一說出來,一旁的石菊就急了,道:"小姐,此人生性奸詐,且是七殺門的人,你斷不能去找他呀,以防吃他的虧啊。"

小女兒卻道:"這都是別人的讕言,石伯伯切不可聽信。"

石菊還要勸說:"可是,他……"

萬俟清截道:"葉盛此人雖然有點貪圖酒色,可本性不壞,不如就依了嫣兒,讓她去試試。"

石菊畢竟是個家族外的人,也不好多說,也就閉上了嘴。

萬俟清慢慢地躺下來,石菊連忙上來給他掩上被褥。萬俟清輕輕擺了擺手,道:"你們都先出去吧,我跟你石伯伯還有話要說。"

幾個兒女道了聲"是",就紛紛出了房門。

萬俟清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躺倒,看著紗帳一邊搖頭一邊歎息。

石菊就像是一條忠實的老狗一般看著主人,他對萬俟清的一舉一動中所包含的感情都一清二楚,所以他就道:"莊主不必擔憂,碧落山莊雄立江湖十多年,有天威所護,斷不會毀於一旦的。"

萬俟清沒有說話,還是歎著氣。

石菊顯然很明白萬俟清歎息聲中更深的含義,他試探著道:"莊主還在擔心小姐的安危麽,小姐天賦異稟,劍藝高超,機智過人,肯定不會有什麽不測的。"

萬俟清哼了一聲,道:"也不知是不是我殺孽深重,早年傷及了太多的無辜,所以上天要懲罰於我,讓我的幾個兒女都智慧平平,沒有大才,現在明珠也去了,如今隻剩下一個小女有天賜之能,承襲了我萬俟家數代的劍法精粹,又能言善辯,為人果決,所以……"他看了看石菊,沒有將話說下去。

石菊哪能不懂萬俟清的意思,就接著道:"小人知道莊主恐怕後繼無人,就苦心栽培嫣兒小姐。"

萬俟清似乎很滿意石菊的通達跟理解,便點了點頭,道:"她如今劍法大成,也該多出去曆練曆練了。隻要能保住萬俟家的根,就算碧落山莊毀於一旦,也必有東山再起之日,但願她真的能不負我的一番苦心呐。"

說完話,他就緩緩閉上眼睛,眼中有淚流下。

石菊的眼中也有淚,他為這個家族奉獻了自己所有的生命與精力,他的苦又該向誰訴說呢?

但他顯然不願意萬俟清看到自己眼中的淚水,便偷偷地背過身去用衣袖擦拭,現在整個山莊都需要他,他必須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