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嘯徹底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在車上了,一輛很舒適的馬車,車上很暖和,但是車簾顯然沒有掩近,外麵的冷風吹進來,還是將人吹的直打哆嗦,朱嘯用手拍了拍腦袋,看來這個回憶之流的絕學還真不是一般的厲害,重生的如此厲害。

幸好不變的是,他還保留著之前回憶,還能情形地認識到自己的身份,那個帝皇境界二重天的自己,他又怎麽能夠輕易地忘記呢?

車子顯然是在行駛當中,有一點顛簸。

車子不可能自己動的,肯定是有人在前麵操控,他掀開前麵的一塊很小的布簾,就看到了一個老頭子。他居然認得這個老頭子。因為當他重生的時候,已經有了這一段旅程的記憶了。

他隻希望自己能快點結束這段旅程,能夠盡快地回到自己的世界,恢複元氣固然重要,可是自己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這個時候,我們不得不說一說關於這一段旅程中的一些資料了。

朱嘯忽然覺得自己很累,他這一路上實在太辛苦了,他剛剛去關外交了一趟貨,這些貨每一件都是價值連城的上好玉器跟瓷器,他必須要親自出去送貨。他回來的時候,幾乎一直都是在車上睡著的,因為這段旅途委實太長,也委實太寂寞。

他又馬曼地躺下,現在他沒有真的睡著,他隻是在打瞌睡,因為他已經到了柳葉城,已經到了他的家,整個柳葉城都是他的家。

他是華玉軒的三少爺。說起這一帶的豪門望族,有三家是不能不提的,一家是徽州的葉家,葉家是個販鹽跟售絲綢的巨戶,家境極其富裕,光是豪宅,就占地數千餘畝;第二家是慕容家,慕容家比之葉家也絲毫不差,因為他家有個最大的銀號,也就是現在的銀行,號名"寶通",寶通錢行有財有勢,他們的信譽也非常好,隻有你握有寶通錢行的銀票,在全國各地上千家的錢莊裏都能夠兌換到十足十的白銀。而第三家就是柳葉城的華家,也就是華玉軒,華玉軒的玉器聞名遐邇,時常會有很多有錢人前來訂購,這次訂購了大批玉器的就是關外的一個大財主。現在的華玉軒已經不僅僅隻做玉器生意了,整個柳葉城,隻要能叫出名字的店鋪、酒樓、客棧、賭坊,幾乎都是屬於華玉軒的,而那些做小生意的,也都依仗著華家,因為誰都知道,在柳葉城裏,隻有華家說的話才算,因為華玉軒不僅是生意人家,而且家族中還出了好幾個高官,而官銜最大的就是禮部尚書。所以在柳葉城中,論錢財,論勢力,華家都是無人可及的,簡直已可說是隻手遮天,說出的話,在柳葉城的百姓眼中看來,比皇帝老子還有用。

為朱嘯駕車的車夫老馬看著兩匹鬃毛岔開、口吐白沫的健馬,徐徐地歎了口氣,老馬本身並不姓馬,隻是他對馬愛護有加,所以有了這個稱謂,他本來是華玉軒的大老板華一泓的禦用車夫,隻是這次華一泓對三兒子朱嘯的這趟遠行著實有點不太放心,才讓老馬給朱嘯馭馬駕車的。

老馬回過頭看了看也不知睡著沒有的朱嘯,大聲道:"三少爺,到家了。"

"我知道。"朱嘯眼睛雖然是閉著的,可嘴裏卻在說話,他說話懶洋洋的,看來還沒有從夢中完全醒來。

"既然知道,還不下來嗎?"老馬的話語並不客氣,因為他是看著這位三少爺長大的,而且他跟著老爺多年,在府中的地位一點也不低。

誰知我們這位三少爺朱嘯也還是慵懶地依靠著車壁,大大地打了個哈欠,淡淡地道:"馬大叔,我現在骨頭都被你震散了,哪還能走得動路,你叫幾個丫鬟抱我下去吧。"

"你個臭小子,享清福享慣了,出去送趟貨就要死要活的,我老馬都不喊累,你叫個什麽勁,你再不下來,我可要去叫老爺來請你了。"老馬沒好氣地道。

聽到"老爺"這兩個字,朱嘯的屁股就好像中了一箭似地,趕緊從車廂裏跳了出來,跳到老馬麵前,笑了笑,道:"馬大叔,你何必認真呢?我這不是下來了嗎?"他說著話,就從懷裏取出一個長長的東西,遞給老馬,老馬接過來看了看,道:"這是什麽?"

朱嘯暗昧地笑了笑,道:"這是個好東西,你老隻要抽一口,那就升仙了。"

他不等老馬說話,又接著道:"這是關外特有的,我看你老喜歡抽煙,就特意給你搜羅來的。"

老馬皺了皺眉,道:"我還以為你小子又尋花問柳去了,沒想到你還能搞到這麽個好東西,你怎麽不早點拿出來?"他說話的時候臉上雖然有怒容,可眼中卻有笑意。

朱嘯道:"你個老煙鬼,我要是早點拿出來,那十幾根就被你一人抽完了,我還要留幾根回去孝敬我爹呢。"說完話,他又塞了兩根給老馬,然後轉身走進了華府。

他進去府中之後本來想高喊一聲,示意自己回來了。他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幹過什麽大事,也從來沒有幫家裏的生意出過一點力,這次送完了一批很重要的貨物,當然要趁機肇事一番。

可是他還沒有喊出來,就發現今天的府邸有點異常。因為若是換了平時,三姨四姨的早就衝過來拉他親他了——他的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幼年喪母的經曆,讓他有個奇怪的愛情標尺,他總喜歡年紀比他大一點的女孩。

朱嘯很聰明,他看到院宅裏沒有人出來迎接他,就知道肯定是來了貴客,而且這個貴客肯定不一般。

果然不一般,來的是徽州葉家的大掌櫃,也就是這一帶最大的鹽商葉異寶,不僅如此,葉異寶身邊還站著一個風度翩翩、氣質極佳的少年,手中粘著一把白色的紙扇,腰間攜帶著一塊上好的碧玉,朱嘯很快就認出了這塊碧玉是出自他們家的,因為華玉軒的玉器上都會銘刻著華玉軒的標誌。

這個少年看到了朱嘯,就笑了笑,他的笑就像是春風一樣,令人心底不由地生出一股很舒服的感覺。朱嘯並沒有感到舒服,他隻覺得麵前的這個少年很討厭,相當討厭。他一向不喜歡這種人。

朱嘯忽然覺得這個少年長的有點像是葉盛,顯然是他之前的記憶與這段記憶重合起來了。

他剛想瞪這少年一眼,他的父親華一泓已經大聲嗔道:"愣在那做什麽?還不快過來拜見你葉伯父。"

朱嘯忽然覺得很好玩,自己明明是華家的人,可是自己為什麽依舊叫做朱嘯呢?回憶之流看來也並非真的精力,看來無曲子說的話也不算全對。

聽到這句話,朱嘯就有點不太高興了,自己千裏迢迢去送貨,剛回來沒有人迎接也就算了,誰知一回來就要拜見這個陌生人。可是父命不能違,他隻好勉強笑了笑,走到葉異寶的麵前,彎腰躬身道:"小侄拜見葉伯父,不知葉伯父遠道而來,剛才多有唐突,還望葉伯父莫要放在心上。"

曾經很多女孩子都說朱嘯的一張嘴就像是抹了蜜一樣,這句話總歸沒有錯,他說話跟他想的完全是兩碼事。

葉異寶慢慢地點著頭,露出一種欣賞的表情,讚道:"多年不見,想不到你都長這麽大了,而且彪悍威武,以後怕是要做個當朝的大將軍了。"

朱嘯雖然猜到了麵前的這兩個人肯定是葉家的大掌櫃跟少爺,但他卻想不通葉異寶為什麽要說"多年不見",他貌似從來都沒有見過葉異寶。葉家跟華家雖然相隔不遠,但兩家的往來並不密切。這次到此,又是出於什麽目的呢?

朱嘯沒有想這麽多,隻是假笑著,道:"伯父太抬舉小侄了,家中雖然高官輩出,但小侄生性頑劣,難成大才,既不懂武藝,又不通謀略,做個家裏的大將軍倒或許還可以。"

這句話說出來,所有在場的人都笑了,氣氛也變得歡快了許多。

朱嘯說話的時候,眼睛無意間瞥到了站在一邊的少年,少年依舊在笑著,他本來就對這個少年沒有好感,此時看他還微笑不止,心中更是惱火。

可更讓他受不了的是,華一泓卻已經在說:"嘯兒,這位是你葉伯父的獨子,他比你年長一歲,你該稱呼一聲葉哥哥了。"

葉哥哥?朱嘯覺得胃裏很不舒服,這一聲"葉哥哥"就算是打死他,他也是喊不出來的。幸好這時這少年已先自謙道:"小侄隻是比朱嘯早出生了幾天,而且論才論藝,又不及朱嘯萬一,怎麽敢稱哥哥?"他這句話雖然是跟華一泓說的,但這句話無疑給了朱嘯一個台階下。朱嘯忍不住看了看他。少年又對朱嘯抱了抱拳,道:"朱嘯兄弟可能還不認得我,小弟葉盛。"

朱嘯見葉盛如此謙虛,而且又給自己解難,態度好了一點,也拱了拱手,道:"哦,原來是葉公子,久仰大名了。"他其實根本沒有聽過葉盛這個人的名字,他說起話來向來都是這樣的,通常會說一點言不由衷的話,這話在別人聽來總會覺得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