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的鹿兒島濕噠噠的,但與這樣的氣氛相反,此刻的鴨川棒球場內卻火熱的仿佛正燃起熊熊烈焰一般。在這樣的氣氛下,很多人感覺,甚至連雲層都薄了很多,太陽沒做到的事情,地麵上正燃燒著的兩個新星做到了。

電視機前麵的今井純一坐直了腰。在拿到甲子園桂冠之後,對於整個鹿兒島高中棒球界來說,今井純一取得了較為超然的地位,再加上早已畢業,以前那些被自己打敗的家夥們啊,去年的對手啊,甚至在球場上打過架的仇人啊,在沒有什麽利害關係以後,多數都變成了朋友,哪怕不是朋友,大家也不會再針鋒相對了。對於櫻高對於史淇也是如此,去年的縣大會給今井純一帶來的成長經驗也不小,尤其是史淇,今井純一甚至傳授了自己的不少投球經驗給他,所以二人之間雖然不是同一個學校,卻頗有些亦師亦友的感覺。

對於史淇今天的表現,今井純一是有些不滿的。作為史淇去年的對手,今井純一那一年就被轟出過兩個全壘打全都是拜史淇所賜。而今年,名聲氣勢上頗有些去年自己影子的內村翔平同樣在之前的比賽中沒有被打出全壘打,現在比賽已經過半,史淇這次出場如果還不能貢獻點東西出來,說不定就沒有出場機會了,到時候可能會輸掉比賽不說,更可能給翔平他締造一個記錄出來,那樣的話,這個隻是高二的棒球手,在輿論上豈不是要比自己還厲害?畢竟自己可是被史淇打了兩個全壘打出來。

所以今井純一是很希望史淇能貢獻個全壘打的。

“史淇,可不要辜負我的期望啊,翔平這小子,你不會覺得他比我還厲害吧?”今井純一想道。

現在的翔平當然沒有去年高三的今井純一厲害,但去年史淇能轟出全壘打,主要的原因首先今井純一是直球選手。在這一點上,高中棒球界裏變化球投手總是會比直球選手表現的梗好一些,因為高中生並不能很完美的應對變化球選手,絕大多數高中生還都是在用自己的天賦而不是百分之百的技術來打球。史淇當然也是其中之一。可是一旦到了大學甚至職業賽場上,這個情況通常會倒過來,直球會成為一個投手必備的球路,純粹的變化球選手因為打者們的身經百戰而變得有些困難。那時直球跟變化球選手的分別已經不太清晰,大多是選手都是需要兩種球路共同發展的。

另外,則是去年的鹿兒島實從球隊到今井純一,要說好好比賽那時當然的,但心裏未嚐不會有點小瞧櫻高的意思。而今年則不同,從一開始就把櫻高作為最大對手的伊集院高對於這場比賽可謂準備充分。這才能一直限製著史淇,不讓他真的發飆。

而櫻高這邊也是如此,否則的話翔也說不定也早就轟出全壘打來了。

球場內的史淇跟翔平戰鬥的開端,是以一個好球開始的。比賽到這個地步,史淇不覺得翔平會保送他,但投壞球還是很正常的,再加上翔平那詭異的變化球。史淇在第一球暗自決定觀察一下再說。不過他的動作跟精神還是都做到了將將被判定為揮棒的邊緣,保持著隨時可能激發的姿態,以保萬一翔平真的投好球,還有些反應時間爭取一下。

可是這第一球,史淇的準備並沒能奏效。把精氣神都提到頂點的不隻是史淇,還有翔平,這第一球,他本身投球的最初角度在好球帶往上。不僅如此,球速也非常快的這一球,隨著飛行距離,開始有了他投球時招牌性的變化,棒球幾乎在飛行過半以後,才猛然的沉下去,下沉的角度在翔平投出的球中算是小的。可足夠的速度跟飛行了很長時間才發生變化的球路,讓史淇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去做出反應!

“好球!”本來判斷是上方好球帶壞球的這一球,因為球路的變化,變成了一個好球。史淇丟掉了位數不說的好球數,兩個人的對決,內村翔平首先獲得了一定優勢!

“好厲害,如果接下來都是這樣的球路的話也太難了!”史淇對翔平的這一球很驚訝,觀眾或許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但是作為直麵這一球的人,史淇清楚的感覺到,這球比之前見到的所有翔平投出的球都漂亮。

第一球是好球的話,下麵會怎麽搞呢?如果是我的話大概會想“我不信你每一球都能投出這樣的質量來!而且我也不信你這一次還敢投好球!”吧……

史淇在被投了個好球之後的反應稍微有些誇張,他敲了敲本壘板,舒展著身體跟肩膀,一副對下一球躍躍欲試的樣子。

這樣的做派似乎起到了作用,第二球史淇做足了戲,翔平也貢獻了個壞球出來,當棒球飛出好球帶的時候,史淇暗自一笑,現在是一好一壞了!

放下手的史淇拎著球棒轉了一圈,仿佛在暗自思考等下翔平的球路一樣。

不過他在想的,卻是登場前,鬆井未來拉著他說的話。

“不要跟他玩心理,你是玩不過他的。不過你也是很厲害的打者,所以即使是翔平,麵對你的時候也不會覺得三球就能解決你。

所以最初幾球,你要扮演的就隻是一個隨時會投球的打者而已。你的工作,是覺不能讓翔平覺得自己可能根本沒有揮棒的意思。直到至少三球過後。”

“那三球過後怎麽辦?”史淇問道。

“三球過後……我來指揮你好了。”鬆井說道。

“你來指揮我?”

“怎麽?怕我指揮錯誤嗎?”

“不,不是……隻是……”

“球路方麵我這場比賽一直在觀察,正式投球的時候,三球過後的球路,可能會因為翔平之前三球的球路有一定的改變,所以並不能現在給你一個答案,隻能在三球過後,每球給你一次暗號。”鬆井道。

“好!那就這麽做吧!”史淇點點頭,玩心眼比變化。自己肯定玩不過翔平跟鬆井這兩個人,那麽就等著鬆井的指揮吧。

“不過你自己也要上心,我能給你的暗號或許隻能確定一部分資料,剩下的可能,就需要靠你自己去推測了。”鬆井說道。

“一部分也行,一部分也很好了。”史淇點點頭,事實上這才更符合他的看法。如果鬆井真的能全部猜到翔平的球路,那也太厲害了點。

“現在一好一壞,無論如何三球之內也不會結束比賽,那麽隻需要盡量讓翔平別投好球就是了?”史淇想道這裏反而不再如上一球一樣做出誇張的動作了,他長出一口氣穩穩的站在本壘前,甚至把球棒放置的位置都比他之前更深。雖然看起來不再強勢,但這個樣子似乎比之前那一球更可能揮棒。

這樣一番做派,史淇也不知道會引起什麽後果,他隻是在盡自己的最大努力做出演技而已。可惜的是,這次翔平並沒有上當,他用一個球路相對簡單不少的滑球,讓對陣史淇的球數變成了兩好一壞。

看著棒球飛進捕手手套。史淇心裏可以說是相當後悔,這球他猜翔平會投壞球,可翔平的球路最開始就在好球帶當中,史淇本以為棒球會突然邊線,可沒想到這球並沒有,反應過來的史淇想揮棒,哪怕是揮晚了球棒也好,至少不能給人一種他的那些做派都是假的的感覺。可是已經晚了,當史淇反應過來的時候,棒球已經被捕手收到了,這時候再揮棒的話,恐怕就隻能給人徒增笑料了。

史淇有點慌,兩好一壞了,可自己對翔平接下來的球路還沒有絲毫概念。

“隻能看鬆井怎麽安排了。”史淇看了看休息區那邊。

對於打者來說。看休息區傳來的戰術其實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不過對於櫻高來說,多數時候大家並不會如此實施而是由打者自己應對。雖然這樣,但打者登場揮棒之前。哪怕休息區那邊並不會給出什麽特別的建議,也往往會看那裏幾眼。這幾眼對於打者即將打的一球來說或許什麽用都沒有,但經常這麽做,哪怕給對手造成錯誤的判斷也好,而且一旦真的有什麽暗號,突然轉頭去看也不會顯得突兀。

球場邊的鬆井當然早就在關注著比賽了,見史淇轉過頭來,鬆井做出了幾個暗號。

“好球?”鬆井的暗號動作有好幾個,但其中真正有含義的不多,剩下的卻都是偽裝,而僅有的那個含義,卻隻是個好球而已,球速沒有,球種沒有,球路也沒有。

“坑……坑爹啊!”史淇想道,隻是個好球判斷而且無法保證對錯,球速是多少不知道,球路在哪也不知道,整個好球帶對於翔平這種投手來說上方跟下方之間的距離寬闊的跟大海似的,沒有落點,隻是一個好球判斷的話有什麽用啊。

“不過總歸是判斷,既然決定相信他,那麽就相信到底好了,至於球路……以這家夥的習慣來看,作為擅長投下沉變化球的投手,大多數壞球變好球的變化球都是最開始球路在上方,後來變成下沉球路,落入好球帶的,而且從剛剛的球速來看,把自己的狀態提升起來的翔平,應該會投速度較快且角度變化比較小的變化球吧?這樣的話,下沉的角度不會太大,那麽最終的落點,應該是好求帶較為偏上的地方了?”被兩好球的現實所逼迫著的史淇動用了幾乎全部腦容量,最多也就思考到這裏了。

“這會是我這屆比賽的最後一球嗎?”定下心來的史淇手心見汗,心裏則有些茫然無措。去年的時候,不論是對陣伊集院高,還是對陣鹿兒島實,自己最然偶爾見到漂亮的表現,甚至打出可能決定比賽勝負的關鍵一球,但到底還都是高三生們掌握著比賽,而現在,自己則切實的承擔起了這個重任,自己的這一球,不隻是決定幾個人之間的勝利失敗,更可能會決定兩支球隊之間的成績。自己真的能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糾結跟掙紮纏繞著史淇的思維,甚至讓他的手都微微抖了起來。

“不行,我是隊長,我是這個球隊的招牌!我不能這麽想!我必須認真起來!”迷惘升起之後,緊接著而來的是自我鼓勵,史淇努力讓自己承擔起比賽的重任。

現實裏。內村翔平當然不知道,史淇此刻正經曆著怎樣的掙紮,但很顯然,如果翔平知道的話,也隻會更快的投球,而不會給史淇掙紮的時間。

所以在史淇剛剛在心裏開始喊著自己必須承擔責任的時候,翔平的這第四球就已經投了出來。

“壞了!”因為內心的掙紮。史淇在翔平投球的時候稍微遲了那麽一瞬間,要知道這球在鬆井的預測裏可是個好球,萬一被翔平投進了好球帶,那麽就萬事皆休了。

史淇猛然一抬腳,翔平的球已經投出,再不揮棒就沒時間了!

棒球果不其然的按照史淇的想法。在好球帶上方飛行了一段距離之後開始下落,可史淇的揮棒,卻未必能趕得上這一球了。

“揮棒了!”解說員隻來得及說出這三個字來。

“乒!”謝天謝地,棒球被打到了。當球棒上傳來熟悉的觸感,史淇心中終於稍微放心了一點,隻要能打到這一球,出界也好安打也好。隻要不是被接殺,隻要自己還能留在賽場上就好!

“怎麽樣!?”史淇的揮棒即使趕上了,這球的球路也仍舊很偏,棒球沿著邊線飛行,一時間連解說也無法分辨到底是不是界外球。

史淇的這球揮棒力量不小,即使沒有擊中正確的部位,棒球也仍舊如炮彈一樣飛行出去,直到剛剛好撞到看台的欄杆。然後再次猛地跳起來很高,在落回到觀眾席上!

“啊……是個界外球,史淇的第一次揮棒,造就了一個界外球。”解說員喊道。

史淇的後背上全是汗了,剛剛這一球他隻是掃到了棒球而已,再遲哪怕一點點,自己就要下場了。

“不行。不能再猶豫了!”史淇這下終於正常了些,棒球比賽的時候,當打者站在這裏,是很少有人能及時給他建議。或者在見到他有什麽不對,就停下比賽來開導他的,說到底,能依靠的就隻有自己而已,你要是能走出來,就能建立功勳,不然就在掙紮中被投手玩到死吧。

史淇又轉頭看著鬆井,櫻高大腦看起來正在進行複雜的計算跟推測,在史淇看了他好幾秒鍾之後,才遲遲做出動作,發來了久違的暗號:“好球帶附近的壞球?真是模棱兩可的暗號啊,好球帶有四個方向呢,隻要猜錯了方向,那中間隔著的就是一個好球帶那麽遠的距離,簡直不像話嘛……”

不過有暗號總比沒暗號強,剛剛那一球的正確判斷,也讓史淇感覺到,鬆井並不是隨意給出的這些東西,應該是有非常縝密的推測跟計算的,不過,既然是壞球,為何還要形容一下球路呢?史淇有些納悶兒。

好求帶附近,是因為比較容易打,所以覺得我也可以揮棒嗎?可惡啊,竟然又讓我陷入這種選擇當中。這場比賽似乎整個就處於判斷當中,史淇不斷的經曆著掙紮。

“壞球……揮不揮!?”這樣一個判斷,真不是那麽好做出來的,可翔平,卻已經開始在做投球前的動作了,他的手舉過頭頂,腿也抬了起來!

“揮!死就死吧!”史淇心中爆發出怒吼。

棒球在翔平的手中飛了出來,史淇緊緊的盯著球。

棒球最初的飛行路線,是個很明顯的中部內角球,見到這個球路,史淇心中根本沒時間興奮,就朝著內角下方一點,出了好球帶的位置揮出了球棒!

“給我……變啊!”史淇心中喊著,自己球棒揮出的位置根本不是棒球飛出的初始位置,而是經過壞球,好球帶附近,翔平習慣投下沉球這三個判斷之後,確定的內角下方球路,球棒朝著這裏揮過去,三個判斷當中,隻要錯了任何一個,史淇的揮棒,都毫不例外的會落空。

“來了!”在史淇的視線中,翔也的棒球飛行過半之後,終於開始有了角度上的變化!

這種變化來的是如此之遲,即使是史淇這種打著,靠後天反應也絕對不可能打的中球。

可是這一球,謝天謝地,鬆井的判斷加上史淇的判斷,再加上適時地揮棒,終於……

“乒!”棒球飛了出去!

內角下方壞球的這一球,被史淇以相當準確的角度揮了出去!角度很低,但是速度超快,本可能夠的到球的遊擊手根本沒有反應時間,棒球就已經在他的頭頂呼嘯而過!

“飛啊!!!!”史淇盯著棒球,聲嘶力竭的大喊道。

“飛啊!!!”所有櫻高的支持者,也都緊隨著史淇的喊聲,出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