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通過川榮理一郎去了解對方球員。

這是在來吉田高中比賽之前,若田部教練給櫻高眾人定下的一個規矩。

“如果是正式比賽,對手的資料什麽的當然是無所不用其極,但既然是友誼賽,就不宜在這方麵依賴太多,所以對手的資料,對對方的揣摩這些東西,都要在比賽的過程中去做。”若田部說道。

至於川榮這邊對吉田高中的了解到無所謂,反正對方也了解川榮的各種打擊跟防守習慣。

至於出場陣容方麵,有著一溜優秀長打的櫻高這次頗有些財大氣粗之感。

一棒位置上安排了至學館的竹山清,二棒的位置上仍舊是鐵打的右外野富澤守,三棒是至學館的山崎遼,山崎跟竹山分別會在防守的時候坐鎮一三壘,四棒中外野川榮理一郎,既然是回他的學校比賽,放在四棒的位置上顯示大家對他的重視,也算是給了他很大的一個榮耀,至於新晉隊長,卻也仍舊是小菜鳥的史淇則在川榮之後排在五棒,如今的櫻高隊伍有兩位正選投手,史淇這種二手的,就老老實實的隻能打遊擊手位置了。然後是二壘的初三生井戶田次男,被史淇擠去左外野的筱田廣誌分列六棒七棒,八棒現在幾乎成了櫻高投手的固定位置,木村郎或者至學館的麻王健之郎會在這個位置上隨便打打。至於九棒,則仍舊是延續縣大會半決賽的戰術,雖然已經不是左外野而是捕手的鬆井未來坐鎮其上。哦,對了,多餘的一個人,鬆崗透這位專業醬油實在是太弱了,這個跟大家同齡的櫻高一年生似乎在九個位置上都能勝任。如果把他一個位置上的能力乘以九,那絕對是超級巨星,一個超級巨星的天賦被他分攤到九個位置上,就硬生生的變成了一個哪都能去的廢柴。

川榮的老隊長吃過早飯之後就告辭了,櫻高的大家收拾好東西之後開赴吉田高中,這一路上若田部甚至沒有叫車。按照要求眾人出門前就換好衣服的若田部的說法,這一路上先是走路笑話一下,然後在慢跑過去,就算是熱身了。至於史淇這種其實剛跑完的,就隻好哀歎沒人權了。至於教練若田部。別看他有40歲了,但真到了這時候,體力上是絕對能輕鬆跟下這群高中生全程的,至於第二天早上會不會像高中生一樣跳起來精力充沛的晨練什麽的,就不是大家能問的問題了。

或許是近鄉情怯。史淇發現在慢跑當中,川榮越靠近學校。他的臉色就愈加嚴峻。

“放鬆點。來之前咱們不是說好了,別把自己搞砸比賽當回事兒。”史淇跟川榮說道。

“我知道,但是總是沒辦法那麽輕鬆麵對,或許一會兒就會好了。”川榮說道。

“你其實最大的心結,就是隊友們的態度吧?”史淇突然問道。

川榮歎了口氣,什麽都沒有說。但這個樣子很明顯史淇說對了。

“果然啊……一次失敗其實對你自己來說並不算什麽,但最怕的,卻是身邊人的眼光。但是今天我看入山學長的表現很正常啊,他們是怎麽對你的?欺淩你了?”史淇問道。

“沒有。他們什麽也沒說……”川榮說道。

“原來是這樣啊……”史淇明白了。他沉吟了一下說道:“若田部教練簡直太準了……他之前跟我說,麵對這樣的問題,以我的經驗,人們通常會有兩種截然不同的反應,一種是盡量大家說開了,難過啊痛苦啊憤恨啊,都說清楚,這樣大家心裏才不會有東西。另一種則是大家都不說,就那麽放置著等歲月漸漸修補傷口。很顯然川榮你這邊是很想隊友們以第一種方式對待他,但隊友們卻選擇了第二種。”

“是這樣嗎?”川榮看了一眼泡在前麵的教練問道。

“應該沒錯,別看教練很少管大家的樣子,但其實他是很了解大家的。不,應該說,他很了解棒球,進而了解棒球周圍的一切,包括人。所以才能在投手的位置上算無遺策一樣屹立快二十年。”史淇有些崇拜的說道。

“所以說,他們並不是討厭我?”川榮問道。

“當然不是,否則的話今天你的隊長,還有我們申請比賽的時候不可能什麽都沒有表露出來,兩種對事情不同的應對方式凸顯了你們之間的區別,但是也就僅此而已。是你的內向和不肯解釋,還有隊友們同樣的缺點造成了這一切。如果你們當中有一個有能力打破一切的人,或許會好很多。”

“就是你這樣的吧,有些不講理的蠻幹,讓大家明白你的心意,就算有些野蠻,但本心是好的,所以大家才恨不起來,真像個中國人的應對方式呢。”川榮說道。

“哪裏哪裏,我們中國人是徹頭徹尾的務實主義,隻有真實的好處才能打動我們,而你們日本人在進化過程中就好像語言裏的那些敬語一樣,都戴上了太多的虛假跟保護色,我們的自由奔放,略顯無理是你們討厭的地方也是我們自豪的地方,你們的禮儀繁雜,刻板嚴謹也是我們討厭的地方你們所自豪的地方之一。”史淇頗有些感慨的說道。

這樣的話題雙方都是淺嚐則止,中國人跟日本人相處的時候是很微妙的,在有些話題上,雙方持有著完全相反的觀點並且很難說服對方,所以多數情況下都隻好先擱置類似的問題。

因為是周六,吉田高中其他學生並未上學,富士山腳下略顯安靜的清晨看起來跟在櫻島時並沒有什麽區別,隻是邊上的火山大了幾號而已。

上午的比賽被安排在八點進行,下午的比賽則是兩點開始,盡早舉行的上午比賽是為了在兩場比賽中間給大家找出更多的休息時間,否則的話連續進行兩場比賽對大家來說也算是個考驗了。

不論是在櫻島還是如今在吉田高中,史淇覺得最神奇的地方都是學校所處的位置。回想一下自己過去十年所上的小學跟初中,都是在上海的市中心。鋼筋水泥所建築的巨大繁榮都市當中,短短的一生當中,真的特意去看黃浦江,去海邊的經曆寥寥無幾,至於高山,除了旅遊之外更是隻存在於對城市邊緣的那些虛化飄渺的想象當中。

但是如今這半年真是神奇。在櫻島的時候,學校的背後就是櫻島火山,當時會感覺這座山很高啊,而且很莊嚴宏偉。如今站在這裏更是誇張,身邊的並不是櫻島火山了。而是日本代表性的富士山,初秋的富士山頂還未蓋上足夠的雪,跟在網絡上看到的有些不同,但這也已經足夠了,雖然不過是一座四千米都沒到的山峰而已。卻仍舊給史淇帶來了足夠的震撼,與此同時。也讓他燃起了對家鄉的一些懷念。如果也能回中國看看中國的雄偉山峰就好了。

而櫻島火山的另一麵,則是鹿兒島灣,碧波蕩漾的海水跟學校的棒球場隻有一條道路跟一條海堤的間隔,上課的時候轉頭望過去,就能看到大海,聽見海船的汽笛聲。打球的時候不小心,可能就把棒球打去海裏……這樣的體驗或許中國也有很多海邊的孩子,山腳的孩子能體驗到,但史淇並不是作為一個中國人。而是作為一個城市人來說,卻無疑是很新奇的體驗。

“第一場比賽麻王健之郎同學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就投全場,第二場比賽則由木村同學投全場。”若田部教練端著本子說道。如果說這樣的兩場比賽,唯一絕對不可能堅持兩場下來的位置,應該就是投手了吧,體力上的疲勞就算不管,身體萬一一個不小心出什麽毛病了,那可沒地方後悔去。這也是為什麽一定要再帶一個投手的原因,櫻高看似有史淇跟木村郎兩個投手,但史淇的水平麵對準甲子園級的學校,現在絕對會被打成篩子,木村郎如果想兩天連打三場比賽的話,受傷的可能性又太高了。

“好了,既然大家準備的都差不多了,那就上場吧!”若田部合上手中的本子說道。

“走了!”史淇喊道。

友誼賽的消息很顯然吉田高中有過宣傳,所以球場周圍有不少在助威的觀眾,雖然整齊劃一對吉田高中的支持讓史淇感覺好像到了客場一般,但想想縣大會時候的櫻高,如今這些支持的喊聲,其實要比當時弱不少呢。

開場列隊的時候,大家並沒有什麽交流,兩個球隊的隊員們全都有些躍躍欲試,算起來自從縣大會過後,大家都有一段時間沒有正常打比賽了,這樣的情緒也是很正常的,嚴肅的打招呼,嚴肅的握手,嚴肅的熱身。

櫻高這邊,麻王健之郎跟做捕手的鬆井未來早就通氣過擅長的地方跟投球的暗號,本來史淇還想著雖然大家的關係不錯,但說到底都是對手的兩校這麽簡單就露底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適,但櫻高跟至學館的大家倒是不怎麽在意,按照他們的說法是,就算現在不搞,等縣大會的時候反正大家都會上場,到時候知道的也都差不多了。

而吉田那邊,加藤至寶果然被第一個派上場了,按照川榮的估計,吉田高中首先派出的投手可能會投第一場跟第三場比賽。現在看來,加藤至寶果然是被寄予厚望啊。

“先攻,櫻島高中!”史淇這邊的猜邊已經結束,櫻高眾人見史淇拿到了先攻後就都開始退場,隻留下一棒的竹山清跟二棒的富澤守在場上進行馬上開始的熱身。

“第一局上半,比賽開始!”在裁判的喊聲當中,比賽終於正式開始了。

竹山清跟史淇雖然都是強棒,但類型有所不同,史淇是那種身體很和諧,能強攻能跑壘的選手,而竹山清強壯的身體在跑壘的時候雖然也能跟得上縣內的普通水平,但跟史淇比卻差了一些爆發力,當然,相對來說竹山清,山崎遼的力量更強,縣內排座次的話,這兩位選手在純力量方麵的能力,或許隻有內村兄弟當中的翔也能與他們相比。

他的對麵。則是被大家關注著的加藤至寶,這是個童顏少年,青澀的臉看上去似乎還沒懂事的樣子,估計這樣的他就算放到初中生裏麵,也完全沒有半點違和,相比櫻高的兩個正牌初中生井戶田次男跟筱田廣誌來說更加**。

但是這樣的小男生投出球來卻一點都不含糊。

“砰!”第一球竹山清沒能揮棒。史淇偏頭看看了球速記錄儀,那上麵顯示的球速是131公裏,如果是直球的話,這隻是個中規中矩的速度,但具體到底是不是。因為沒有大屏幕的慢放,所以還需要等竹山清下場再問。

“砰!”又是一個好球,連續兩個好球竹山都沒能揮棒。

加藤至寶的狀態看起來很不錯,在投了兩個好球之後緊接著用一個壞球騙到了竹山,將櫻高的一棒送出了場。

竹山並沒有沮喪。麵對完全沒了解的投手,作為第一個出場的自己被三振也在情理之中。隻是可惜沒能讓他多投幾個好給大家更多的觀察機會。

“三個球之中第三球是直球。前兩個球都是滑球,看上去挺普通的。”在經過二棒的富澤守身邊之時,竹山清說道。

“好的。”富澤守答道。

“怎麽樣?”下場之後,大家紛紛問道。

“前麵兩個滑球的速度都還算普通,但是在好球帶的落點一個偏左上一個偏左下,後麵的直球被騙到了。”竹山說道。

“後麵的直球球速隻是在135公裏左右。竹山你是被前麵兩個球影響了,單純隻是盯著普通直球壞球的話,你揮棒的可能性不大。”邊上山崎遼說道。

“是啊,看他前麵兩個球。應該是那種靠戰術跟技巧投球的選手,所以想著他應該會比較傾向於準備一整套的投球而不是每個球的想法都是割裂的,結果還是被騙了。”竹山說道。

“接下來就看富澤守的了。”史淇看著球場說道。

雖然是麵對這麽陌生的選手,但櫻高眾人仍舊對富澤守抱以期待,誰讓他的打擊率冠絕全隊呢。

但是沒想到的是,富澤守雖然比竹山堅持的略久,最後卻到底還是沒能上壘。

隻是比竹山清堅持的略久,四球過後,富澤守還是走下了球場。

“如何?”大家問道。

“是噴射球!”富澤守說道。

“噴射球!?”

別說高中投手,就連職業投手,也沒辦法把所有球種練全,所以除了直球滑球切球三個球路之外,通常都會有擅長的其他一到兩種球路,而對於高中生來說,普通投手或許能投多一種球路,優秀選手有兩種並且會很精通,隻有少見的天才,在不考慮身體的狀況下,才會去考慮練第三種多出來的球路。

富澤守剛剛在比賽中觀測到的加藤球路,就是這多出來的第一種了。

噴射球的球路簡單來說跟滑球基本相反,所以有些表述的時候會把這種球翻譯為“逆滑球”,這種對於右手投手麵對右手打者時候會很靠近打者身體的球路也是若田部嚴禁史淇現在練的一種球路類型,因為以他現在的水平,全場估計能靠觸身球砸下去十幾個人。

“他本來也是想用滑球跟直球結束戰鬥的,但是第一個滑球之後,剩下的一滑球一直球我都揮棒了,滑球是個壞球也沒打到,直球打到了但是成為了一個界外球,似乎是看我抓到了這兩種球的球路,我本來以為以當時兩好球的狀況,他會投兩個壞球的,沒想到投的卻是從外角偏進好球帶的噴射球,結果就被三振出局了。”富澤守分析著對手跟自己的心理說道。

“連著兩個球員都是兩滑球接一直球嗎?但是好球還是壞球的配球有些區別,應該是按照上場球員的表現而變化的。”鬆井說道。

“山崎遼前輩的前兩球一好一壞,可惜我們不能給他發暗號啊。”史淇說道。

雖然投手方麵櫻高跟至學館的麻王健之郎有過交流,但打者這邊的暗號比賽的時候比較明顯,所以就沒有說。

“不知道他能不能上壘,如果山崎遼前輩上壘了,說不定後麵的川榮前輩能拿分哦。”大家都覺得川榮還是比較了解加藤的,所以才看著此刻正有些出神的在等待區發呆的川榮這樣說道。

可惜的是這樣的期盼到底還是沒有實現,山崎遼也沒有熬過第四球,櫻高的第一局上半局三上三下,加藤漂亮的完封了櫻高。

“四個球!兩個滑球兩個噴射球!完全找不到規律!也不知道是往左還是往右飄,要是把這兩個球路描出來的話,看著就好像昆蟲腦袋上伸出來彎向兩側的觸角一樣!”

山崎遼下場之後把球棒一扔,有些無奈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