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夜裏，是經不住的一道靚麗的風景線在茫茫的夜空中突兀地出現的。孟賀的神經有些衰弱，在與鬼狼一戰以後，整個人都有些疲乏，他知道自己的臻息已經在那不久的時間裏都被悉數耗盡，現在要漸漸恢複，看來需待上一些時日了。

鬼狼山出奇地安靜，原本以為在鬼狼慘死以後，整一座山都要不安寧許久，但出乎孟賀的意料，一切都像往常一樣的寧靜。

這些的妖獸已經失去了原來的護佑，變得極其脆弱，如今卻是同樣的生活著，並沒什麽大的變化。

孟賀跟在幺女的身後，她的身影還是那般的孤傲落寞，似乎與塵世未有一點點的牽扯。

兩個人走在路上許久都未有相互言語。

身後的不遠處是兩個鬼狼原有的舊下屬，抬著鬼狼的屍體。

亭台樓榭，與人界富足府邸裏無異，隻是有雲霧環繞，別有洞天罷了。

轉了一個彎。孟賀見到水塘裏有兩匹狼半身**佇立在水裏，靜默地望著來者。他不禁渾身打了一個激靈，他們到底在看什麽？為什麽連絲毫的憤怒都沒有表達？

空氣中有前方女子身上飄來的淡淡的味道。

那是一種沁人心脾的芬芳。

漸漸濃烈，這才讓他回過神來。

“已經是深夜了。晚上你也不必回去了，憩在這裏罷。”那個女子一身鵝黃的衣衫，挑著一燈籠，一臉輕描淡寫地扭頭說道。

他細細地凝視了這個女子的臉盤一番，蛾眉之下是一副本應頗有靈氣的雙眸，卻在現在已經黯然無光，似乎一汪深潭不能見底，放了諸多的心事。

朱唇輕輕抿著，似乎想說些什麽，卻始終掩藏心底。

“嗯。”孟賀不好意思繼續打量下去，便抬腳往早已布置好的房間內走去。

幺女也轉過身，一言不發，準備離去，卻聽聞身後有一個聲音驀然冒出，“為什麽不殺我？我孟某殺了你們的神。”

她輕哼一聲。

“你為什麽不回答我。你是他的妻子？”孟賀早已覺出兩個人不一般的關係。在這個地方全是對這個女人敬畏的眼神，哪怕是鬼狼的死已經傳遍了鬼狼山，也沒有任何的妖獸與幽冥界的殘部對這個女人怎麽樣，她一定有問題。

她依舊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輕輕道。“何必拿那麽多看不透看不穿的事情來庸人自擾呢。且行且安吧。”言罷悄然離去。

孟賀在原地駐足了許久，望著所有的人影與聲音都消失在自己的眼簾裏以後，這才關上了門，緩緩地躺倒了在**。

這裏的床淩亂綢緞，做工精秀，別有心意地刻了一個“幺”字。

在這個**他又聞到了方才這個女子的氣息，那種芬芳說不清楚到底是如何的一種味道，隻是覺得整個心神都會被輕輕捏碎，然後又緩緩淌動。

他幹脆把被子湊近自己的鼻尖，喃喃道，“真好聞。”

有飄飄然之感，靈魂似乎在頭頂打轉，隨時準備離去。

桌台上的蠟燭也被一種輕柔的風吹去，留下一縷青煙。

他警覺地望著黑幕之間，房門被緩緩打開，外麵的月色還是那麽的皎潔。

一絲一毫都未有改變。鬼狼山依舊靜謐地出奇。

思維停滯了許久，他方才看清楚來者是何人，不是別人，正是鬼狼唯一的妻子，也是那個根本一點都不愛他的女子。

幺女把蠟燭重新點燃，麵容毫無神氣地望著燭光的中心，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道，“孟少俠一定有所疑惑，卻是沒有問出口吧。”

努了努嘴，孟賀好奇這個女子是如何看穿自己內心的想法的，目光側向她姣好的麵容，微微地笑了笑。

這個有著芊芊手指的姑娘掠動發絲，苦笑道。“其實不但你很奇怪，連自己都很奇怪。我不知道自己的命運為什麽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裏，而是時時刻刻地隻能聽天由命。”

孟賀的聲音亦是極為厚重，“為什麽？”

“我願化作石橋，等待千年，隻為真心之人。鬼狼一直想要奴家的愛和人，奴家如何能肯，便服下了一種烈性的藥，若是鬼狼敢動我分毫，便七竅流血而死。欺著他對奴家的萬般寵憐，知道不會讓奴家如此輕易死去。”

“你現在心願達成了？”孟賀幽幽地問道。

“未有。”她冷笑了一聲，“盼不到那個人了。”

“為什麽不等？鬼狼不是死了嗎？你可以不再受到羈絆，可以自由了。”

“嗬嗬。”她的笑聲在夜晚顯得十分淒慘，“你知道為什麽這裏安靜地出奇，沒有任何的妖獸尋仇嗎？”

定了定心神，預感到對方要說出一種可怕的答案。孟賀身體有些緊繃。

“我不知道。”這個男子一直就沒有尋思出真相，這個時候被如此一問，更加迷惑了。

“其實你不清楚並不怪你，連我自己都不清楚，曾經有一個仙界來的道人告訴奴家，說鬼狼王石我三世情人，前兩世修的不好，孽緣之下，他未有與我在一起廝守終身，而是慘死於惡人魔爪之下。奴家的魂魄在第二世被封印，直到它再次出生，修煉千年之後我才在機緣巧合下解封，重返人世。這一世，奴家無法愛上這麽一匹殘忍嗜殺的怪物。可有時候想想，此生之後，再與他無瓜葛，便不舍得他離去。”她的聲音裏哽咽道。

幺女怕是孟賀未有聽明白自己與鬼狼的三世情緣，便自然而然地詳述起來：

鬼狼王的第一世是一個道人，因為自小修道而不能夠接近女色，卻在不經意之間遇上了前來道觀尋求庇護的幺女，那時候的幺女名字叫楊柳青，而鬼狼王叫做李茂。這對男女在相遇的那一瞬間，就互相愛上了對方。李茂在修行之時，經常魂不守舍地思念著這個雖然在道觀裏，卻時常見不到麵的女子。很快被後來修成仙人的師父感覺到了，掐指一算，便是男女情愛之事。李茂深

夜前去看望此女子，還未進得廂房就已經被抓，師父一怒之下，命師兄弟將其杖責數十。已然遍體鱗傷的男子乞求自己能偶與楊柳青在一起。

師父怎麽可能讓李茂玷汙師門，盛怒之餘將他逐出師門。楊柳青與李茂兩個人遠渡桃源，本想要廝守終生，李茂卻身染重病，暮然長逝。直到終老，楊柳青都未有嫁人，隻為守候自己曾經深愛著的人。

第二世，鬼狼王喚作司徒明，幺女叫做王韶音。前者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屠夫，而後者是一個有著千金之軀的大小姐，屠夫經常去王府廚房，與小姐認識。在兩個人相遇的時候，這個小姐愛上了這個年輕俊俏卻隻能靠著祖傳手藝努力活下來的屠夫，並在機緣巧合下，幾次在危難之時，被司徒明所救。但因為家境身世的差別，他們是注定不可能在一起的。小姐不相信這個現實，甚至於向這個屠夫求愛。司徒明怎麽有勇氣接受這樣的突如其來而又根本不可能有結果的愛戀呢。

再三斟酌下，他決意離開王府，遠離這個是非之地。小姐積鬱成疾，幾近半死，鬼狼王前世李茂的師父前來封印住了這個小姐的魂魄。這一封印可怕之極，就連司徒明死後千年都未有解封。

這一世，更為悲劇。

孟賀猛地想要上前靠近她，對方卻激靈地閃躲開了。“你們竟然是三世情人！為什麽會是孽緣！”

“奴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更不知道為什麽會如此，在下毒的那一刻奴家已經想好了赴死。不僅僅是奴家這麽想，整座鬼狼山的妖獸都視為奴家將死，便不再痛下殺手。有些東西都是命運裏注定好的。”

孟賀怎麽忍心就眼睜睜地看著對方離自己而去呢？“你不可以死，我雖然算不上臻技高手，但是我也能帶你出去，隻要你願意。”

推開孟賀，蒼涼地笑道，“你行了吧。醒醒吧。你隻能有麵對自己的人生的機會，卻根本無法改變我幺女的命運。從上鬼狼山的那一刻開始，奴家便知道自己的宿命已然開始了。根本無法改變，隻能夠乖乖接受。”晶瑩淌過臉頰，“虧是讓奴家多活了那麽多的日子。死了，對誰都是一種解脫。”

孟賀怔在原地，不知道該再說什麽話來勸慰這個女子，伸手要去輕撫她的麵容。

對方再一次猛地撲倒在他的懷裏，

“謝謝你給予奴家今夜的安慰。多想若是還有機會，能夠促膝長談，細語流水。現在的以前想不到自己在鬼狼山上還會遇見如此知心之人，真的是難得，真的是大幸”

踮起腳尖，淺淺地吻了孟賀的臉龐，“奴家沒有遺憾了”，言罷，未等對方開口，便輕輕地脫離男人的軀體，踏出門檻，一邊低吟道，“青縷衣，淡梳妝，遙登高處盼我郎。溪風故裏望秋月，白首一別已千年……”

孟賀還未反應過來，聽聞到門口有重重跌倒在地上的聲音。

他知道，她履行完自己所有的仁義與責任，到另一個世界，重新開始了。

（本章完）